文允站在枫叶图案的入户门前第三次整理裙摆。墨绿色的丝绒连衣裙衬得她肤若凝脂，及胸的黑发像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发尾自然卷曲出俏皮的弧度。她小巧的脸上化了淡妆，尖下巴在晨光中几乎透明。

    "你美得让我呼吸困难。"泽维尔接过她的行李，喉结上下滚动，"我妈可能会找你签名。"

    门开的瞬间，六个彩蛋迎面砸来。一个金色卷发的小男孩炮弹般冲进文允怀里："你是泽维尔的中国公主吗？"

    "卢卡斯！"凯瑟琳提着锅铲出现，围裙上沾着面粉，"说过多少次不能——"她突然顿住，锅铲掉在地上，"老天，文允...你简直像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

    客厅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泽维尔的继父迈克尔推了推眼镜："这位是...哪位明星吗？"他小声问大儿子，"我看着很眼熟。"

    "爸，这是文允。"泽维尔无奈地介绍，"我跟你们提过的..."

    "骗人！"九岁的诺亚从沙发后探出头，"你说她戴眼镜扎马尾！"他眯起眼打量文允，"不过眼睛确实很像你素描本里那些..."

    泽维尔一把捂住弟弟的嘴。文允的耳尖红了——她不知道泽维尔还画过自己。

    "我叫卢卡斯！"小男孩拽着文允的裙角，"我今年六岁，你可以等我长大之后嫁给我吗？"

    诺亚一个箭步冲来揪住弟弟衣领："笨蛋！她是泽维尔的女友！"

    空气突然凝固。文允张口要否认，却听见泽维尔轻咳一声："行李放蓝房间？"他耳根通红，却自然地揽过她的行李箱上楼，留下全家了然的笑容。

    "所以中医认为生姜比止疼药有效？"迈克尔好奇地看文允处理三文鱼。她正用姜片擦拭鱼皮去腥，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次。

    "姜辣素能抑制前列腺素合成。"文允将鱼放入蒸锅，"我姑姑可以用姜汁针灸治疗偏头痛。"

    凯瑟琳眼睛一亮："就像我妈妈的方子！"她突然用韩语说了串食材名，"你会做韩式药膳吗？"

    "只会基础的。"文允腼腆地接过菜刀，开始将白萝卜切成薄如蝉翼的片，"跟我姑姑学过参鸡汤..."

    她的声音淹没在全家人的惊叹中。泽维尔靠在冰箱旁，看着文允与自己母亲并肩忙碌的背影，胸口泛起奇异的温暖。阳光透过纱窗，在文允的睫毛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她专注时习惯性轻咬下唇的小动作，让泽维尔想起图书馆里她画战术图的模样。

    "帮忙？"文允突然转头，递来一盆待切的韭菜。

    泽维尔接过盆子时，指尖擦过她手腕上的玉镯。这个细微的触碰让文允手一抖，正在摆盘的辣白菜差点翻倒。凯瑟琳假装没看见，却偷偷往儿子手里塞了杯冰镇柠檬水。

    "她切菜的样子让我想起你外婆。"趁文允去洗手间，凯瑟琳低声说，"当年你爸也是站在那个位置，傻乎乎地看着我做饭。"

    泽维尔望向客厅——文允的绿色裙摆正掠过钢琴旁，卢卡斯像只小狗般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地问中国有没有复活节兔子。

    "不一样，妈。"他轻声说，"文允她家..."

    "每个家庭都有难处。"凯瑟琳捏捏儿子的肩，"重要的是你们怎么看彼此。"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楼梯口，诺亚正鬼鬼祟祟地抱着个盒子溜向蓝色房间。

    "这是泽维尔小时候的相册！"诺亚神秘地宣布，将烫金封面的大本子塞给文允，"卢卡斯拖住他了，你快看第23页！"

    文允翻开泛黄的相册。六岁的泽维尔穿着超人披风站在圣诞树前，左耳完好无损，笑容灿烂得刺眼。第23页被特意标记过——十岁的泽维尔躺在医院病床上，左耳包着纱布，却对镜头比着胜利手势。

    "他从不说车祸的事。"诺亚凑近，"但有一次我听见他梦里喊'别丢下我'。"小男孩突然严肃起来，"如果你让他伤心，我会用棒球棍打你。"

    文允轻轻抚摸照片边缘："我宁愿伤自己也不会伤害他。"

    楼下的喧闹声突然逼近。诺亚飞快合上相册塞回书架，装作在找游戏机。泽维尔推门而入，头发上还沾着卢卡斯恶作剧撒的彩纸屑。

    "我妈让我问你要不要..."他的目光落在书架上歪斜的相册上，声音戛然而止。

    文允走向他，墨绿裙摆拂过橡木地板。她没有解释，只是伸手摘掉他发间的彩纸，指尖不经意擦过那个星形胎记。

    "要不去院子里看樱花？"她轻声提议，"你妈妈说今年开得特别早。"

    泽维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他握住文允悬在半空的手："卢卡斯做了个丑兔子蛋糕，非要你现在去尝。"

    他们下楼时，诺亚在后面大喊："记得晚上七点画彩蛋！全家传统！"

    月光下的阳台像被镀了层银边。文允裹着凯瑟琳给的韩式刺绣披肩，看泽维尔笨拙地给彩蛋画熊猫图案。

    "诺亚给你看相册了？"他突然问。

    文允点头，樱花花瓣飘落在她膝头的速写本上。她正在画今天的全家福——迈克尔举着烤火鸡，凯瑟琳揉卢卡斯的卷发，诺亚偷吃草莓塔，而泽维尔...她笔下的泽维尔总是温柔地注视着画外。

    "那天我爸松开安全带扑向我。"泽维尔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左耳伤疤，"挡风玻璃碎片像下雨一样..."他的声音哽住了，"最后时刻他护住了我的左耳，虽然还是..."

    文允的画笔掉在地上。她第一次听泽维尔主动提起车祸细节。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又格外脆弱。

    "我父亲用针灸铜人砸过我姑姑。"她脱口而出，"因为她爱上英国人。"玉镯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我们家...很传统。"

    泽维尔放下彩蛋，转向她："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文允攥紧披肩，"从小到大，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安排好的。"

    远处教堂传来预备钟声。泽维尔突然用中文说："文允，我喜欢你。"七个音节生涩却坚定，"不需要你现在回应。"

    复活节的钟声正式敲响。卢卡斯穿着睡衣冲进花园找复活节彩蛋，惊起一树樱花雨。在纷飞的花瓣中，泽维尔轻轻碰了碰文允的小指，像在图书馆那晚一样。

    "明年还想来看樱花吗？"他问，眼睛比任何彩蛋都明亮。

    文允的答案融化在晨光中。但当她清晨回到蓝房间时，发现床头放着枚特别的彩蛋——泽维尔画的熊猫旁边，多了个穿绿裙子的女孩，两人手指间连着细细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