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还算柔软的地铺上，身上盖着一件带着皂角和阳光味道的旧外套。

    身体的剧痛减轻了不少，显然伤口得到了初步处理。

    她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由废弃建筑改造而成的地下空间，墙壁是斑驳的合金，几盏应急灯发出白光，角落里，分门别类堆放着金属、零件，以及一些封装好的劣质营养液和压缩干粮。十几个孩子或坐或卧，各自忙碌着。

    “你醒了？”一个声音响起。

    林越转头，看到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端着一个金属碗走过近。女孩脸色苍白，身形瘦弱，发丝枯黄打结，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透着好奇和友善。她走路时有些不稳，嘴角结着深褐色的痂，声音也有些沙哑干涩。

    “我叫小豆，你感觉怎么样？”女孩将碗递给她，“这是营养糊糊，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碗里的糊糊呈灰褐色，散发一股酸臭味，但林越“看”到这里面蕴含着一丝微弱但纯净的能量。

    “谢谢你小豆。我感觉好多了。”林越朝小豆笑了笑，接过碗，小口啜饮。温热的食物滑入胃中，驱散了些许寒意。她立刻尝试运转【灵核】——成了！这丝纯净的能量竟能被吸收炼化，如同久违的灵气，滋养着枯竭的本源！

    “喂，新来的。”一个粗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剃着板寸头、眼神桀骜不驯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到她面前，双手抱胸，用审视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语气带着明显的排斥与怀疑：“你看起来可不像这儿的人，哪来的？”

    这少年看起来十六七的年纪，活像个上蹿下跳长牙五爪的猴子精，他腰间别着一把磨得锃亮的短刃，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飞船失事，我……”林越开口，话未说完。

    “飞船？！”猴子精激动地打断她，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在哪儿？快！带哥几个去瞧瞧！指不定能捞到什么好东西，这回可发财了！”

    他一边扭头冲不远处的同伴大吼：“狗子！大兵！抄家伙，跟我走！他娘的，天上掉馅饼了！”一边伸手就想把林越拽起来，看样子是想立刻拖她去找飞船残骸。

    “蠢东西！”阿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快步上前，一把拍开那猴子精的手，没好气地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能动动你那大脑袋吗？真要有好东西，老大和我能放过？当时‘秃鹫’那帮混蛋就追在我们屁股后面！以那他们那德行，肯定早就把那地方舔的干干净净了，还有留给你的份？”

    阿星说完转向林越，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眼神飘忽：“那个……听老大说，之前多亏你帮忙。虽然……你看起来弱不禁风还带着伤，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总之，谢了。”

    说完，他立刻别扭地扭过头去，避开林越的视线，耳根却悄悄泛起了一抹红色。

    真可爱呢。林越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副口是心非的别扭模样，真像那个傲娇鬼小师弟，喜欢脸红还是泪失禁体质，每次稍微煽情点儿都跟要了他的老命似的。逗起来可好玩。想到这儿，她迎着阿星躲闪的目光，语气温和而真挚：“只是运气好罢了，该说谢谢的是我。如果不是你们把我带回来，处理伤口，还给我食物，我恐怕……真的撑不到现在。”

    果然，阿星的耳根更红了，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语速飞快地说道：“没、没什么！举手之劳！主要还是老大厉害，扛着你还能跑那么快！”他急急忙忙丢下一句：“你、你好好养伤！我去外面放哨了！”便头也不回地跑掉了，背影都带着几分仓惶。

    猴子精望着阿星落荒而逃的背影，嘿嘿笑了两声，转回头挠了挠自己的板寸头，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呃，刚才不好意思啊，是我太冲动了，以为你跟外头那些‘耗子’是一路货色。没想到你还救过阿星，谢了啊！我叫猴子，你叫啥？”

    噗嗤——林越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猴子？这名字还真是……够形象的。她不由得好奇，他们老大会叫什么，孤狼？苍鹰？压下这些发散的念头，她答道：“我叫林越。你说的‘耗子’，是指……？“

    “还能有谁？就是那些从别的星系流放过来的倒霉蛋呗！”猴子撇撇嘴，语气带着不屑，“有些人一来就投靠了‘秃鹫’那帮混蛋，跟他们一起作威作福，到处干坏事。还有些呢，自己弱得跟鸡崽子似的，偏偏眼睛长在头顶上，瞧不起这儿，瞧不起哪儿的！哼，之前老大还捡回来一个像你这样受伤的，看着挺有文化的，结果伤好了转头就偷了营养液跑了，还把我们的基地暴露了，害得我们连夜搬家！你说糟心不糟心！”

    这时，一直安静旁听的小豆凑了过来，拉了拉林越的衣角，大眼睛里闪烁着期待：“林姐姐，你肯定跟那些坏蛋不一样！你是从哪个繁华星系来的呀？我听赵伯说，他那里有老式的星际通讯器可以租用，虽然信号时好时坏，但万一能联系上你的家人呢？那你就能回家了！”

    小豆亮晶晶的眼神让林越心中微动，但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茫然：“可能……是撞击太剧烈了，我的记忆很模糊，断断续续的……只记得一些片段，好像……我的父母已经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她顿了顿，看向眼前的孩子们，目光真诚，“飞船坠毁，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能遇到你们，更是意料之外的幸运。我现在……无处可去，希望能暂时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我的感知……嗯，比较敏锐，之前能帮到阿星，也是因为察觉到了那块金属的脆弱点。或许，我能帮上点忙。”

    看着林越苍白虚弱却眼神坚定、语气恳切的模样，猴子和小豆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欲言又止。

    小豆原本是寻思着这姐姐都能用上私人飞船了，家境肯定不一般，若能帮她联系上家人，或许能得些好处，甚至梦寐以求的高级抑制剂。那成想是这么个情况。

    最终，还是小豆开口：“这事……我们做不了主，得等老大回来再说。不过这几天，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说完，她拉着还有些犹豫的猴子，回到了不远处的孩子们中间。

    林越并不着急，她顺势闭上眼，凝神内视。体内的【灵核】微微震颤，将从营养糊糊中汲取的那一丝纯净能量小心翼翼地引导、炼化，融入四肢百骸。她能清晰地‘看见’骨骼的裂痕在缓慢弥合，内腑的震伤也在一点点减轻。

    她没有完全说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确实因重创而变得模糊破碎，难以拼凑完整。她也并未感知到原主残魂的存在，想来在那场剧烈的飞船解体中，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已经消逝了。

    既承此身，因果难逃。若有机会，这具身体背负的仇恨，她自会了结。但眼下，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她开始费力地从那些纷乱的记忆碎片中，梳理这个陌生世界的信息。体魄与精神力，F到S+的等级划分，基因天赋决定上限……帝国，虫族，军校，能源……信息庞杂而混乱。原主家境优渥，虽然体魄一般，也未曾觉醒精神力，但也在初等军校接触过一些基础训练方法。

    对了，那个被称作‘老大’的少年！林越回想起他体内那股微弱却异常纯净的金色能量波动，这在原主的记忆里，是顶级基因天赋的象征，是军校都渴求的天才。而对她自己而言，【灵核】的存在，无疑是逆天改命的依仗。在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只要有纯净能量，她的修仙功法便能运转，再结合身体的锤炼或许能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所需的资源也将大大减少。

    精神力……原主记忆中语焉不详，或许与她的感知力有关？纷杂的思绪让她不禁又想起了师门，想起了总能将玄奥道法解析得条理分明的大师姐……若师姐在此……她甩甩头，强迫自己拉回飘远的思绪。归途渺茫，珍惜眼下，活出这第二世的精彩，或许才是对师尊、对师姐她们最好的告慰。

    地下的角落逐渐阴冷，夜色无声无息地透过废墟的缝隙渗透进来。

    带着刺骨寒意和不知名化学品怪味的夜风，从金属板的缝隙呼啸灌入。

    孩子们相互依偎着挤在一起取暖，或低声交谈，或早已抵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就在这时，林越突然睁开眼。不久后，一阵轻微的骚动从入口处传来，只见一群孩子鱼贯而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疲惫。他们迅速散开，各司其职——有人开始清点带回来的各种零件和各种碎片，有人则着手修补磨损的工具。看样子，今晚的收获颇丰。

    那个被称作‘老大’的少年也在其中。他径直穿过忙碌的人群，来到林越面前。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我叫不死，‘极光’的老大。我们这里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靠自己挣扎求生。每个人都必须为团队贡献价值，才能留下来。”他抬起手，左右掌心各托着一块黯淡的金属块，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证明你的价值。”

    林越没有丝毫犹豫，目光迎上不死深邃的眼眸，说道：“右边这块蕴含的能量更纯粹浓郁，价值远高于左边那块。”接着，她话锋一转，直指核心：“你体内有非常罕见的纯净金色能量源，是顶级的基因天赋，但你的运用方式很粗糙，缺乏系统引导。我在初等军校学过一些基础理论和训练方法，如果你能在每次体能耗尽、濒临极限时，尝试静心冥想，引导那股力量，或许能打破瓶颈，实力将远超现在。”她平静地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对于林越的判断和建议，不死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只是平静地收起了金属块：“我知道我的天赋。这颗垃圾星上也有预备军校，有个教练一直想拉我进去，私下也教过我一些东西。但没有足够的能源支撑，光有天赋也难以感知和突破。而且，”他顿了顿，“进军校就出不来了，我更喜欢外面，自由。”

    他重新看向林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只要你对‘极光’没有恶意，这里就容得下你。你的感知能力很有用，等伤好些，可以跟着拾荒队出去，能省下一个探测器的损耗。明早我们有体能训练，你可以观摩，有想法可以提。夜深了，休息吧。”

    说完，不死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角落，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一条看起来破旧却很干净的毯子，轻轻盖在林越身上。随后，他便回到那群孩子中间，拿起工具，手指翻飞，开始快速而精准地拆解着带回来的废弃零件，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毯子入手粗糙，看着又薄又旧，盖在身上却意外地隔绝了寒意，带来一丝暖融融的感觉。林越紧了紧毯子，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意识渐渐沉入黑暗，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