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谢道友还在剑冢作死呢?】
古战场剑冢内,万剑凌空,尸骨遍地。
黑红色的煞气缠绕着谢蘅的双足,她全身像灌了铅一般,每抬起一寸就要耗费巨大灵力。
【居然在这儿待了一个月,你可真难杀呀。】
阴气萦绕,尘土飞扬,她感觉身上重压轻了一瞬,蓦然抬头,瞥见虚空中飘过的弹幕。
三个月前她炼器炸炉,不小心把留影石和玉简混在一起。
刚想扒拉废墟找找还能用的材料,就见一道天雷劈下来,硬生生地把二者劈成个琉璃片。
姑且唤其玄光镜吧,它随后化作一道流光进入她的识海中。
在识海查看一番后,她发现此物兼具了玉简和留影石二者的功能,且富含些许时空之力,竟然能够实时录制和播放影像。
他们炼器师都会将炼器过程用留影石留存,而后通过灵网上传到玉简中吸引顾客购买法器。
她能直接简化步骤且同步播放,简直赚大了。
而且这玄光镜似乎还有别的功能……
【炼器师不去炼器坊,非要在死人堆里开法器维修站,你是脑子有坑吧。】
看到这句,她双眸一凝,浑身更来劲了。
今日直播的浏览量暴涨,单是留言就有三条,三条!
弹幕把三股清澈的灵力送来给她,她咬着牙运转经脉向前方的长剑探出手。
随便骂,越多越好!
【哈哈哈前面的真会说笑,那也得她有本事进炼器坊才行啊。】
快了,再来!
【坐等明日煞气大潮爆发把她送走。】
砰——
斜插在尸骨山上的邪剑横空出世,落在她的手中却任人操控重重劈向四周煞气。
缠绕着她的黑红阴气顷刻间如潮水褪去,只留下阵阵哀鸣。
直播间静止了一瞬,下一秒弹幕喷涌而出。
【我去!我去!发生什么事了?】
【她手里拿的什么呀?】
【是镇冢的万阴之剑!这回玩脱了,快插回去啊!】
“若我能将其炼化,那这漫山煞气岂不是为我所控了?”
她轻呼一口浊气,目光一寸一寸地在漆黑剑身上划过,透出几分跃跃欲试的意味。
【我就说你脑子有坑吧,万阴之剑是你能炼化的吗?小心被煞气反噬死无全尸。】
谢蘅视若无睹,开了个防护结界席地而坐,驱动雷法就地开始锻造。
吱呀吱呀——
紫色雷霆与剑身溢出的黑色雾气交缠啃咬,极阳与极阴的对冲让整个剑冢开始震动,尸骨山上的骸骨纷纷砸下,却又奇迹般的避开了她。
渐渐地,黑剑被雷霆死死包裹住,发出凄厉的剑鸣。
直播间的观众不再发言了,个个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这一幕。
“啊啊啊啊啊——”
一道嚎叫声突然撞进耳膜,把他们吓得一哆嗦。
只见一个穿着白底金纹锦缎道袍的男子一瘸一拐地朝谢蘅跑去,身后万千煞气奔腾而来。
“道友,救命啊!”
【不好,煞气大潮提前爆发了。】
谢蘅闭目施法,恍若未闻,额角不停地冒出细汗。
直播间有个眼尖地察觉到她眉目间隐隐浮现黑气,匆忙发出一句话。
【不好,万阴之剑里面的煞气开始反噬了。】
【谢道友危矣。】
另一边,煞气缠绕住男子的腿,似是在啃食骨头般发出咯吱声。
男子摔倒在地,面色惨白地往前爬,还抱着一丝希望朝谢蘅喊道,“救、我……”
【谢道友已是自身难保,这青年怕是没救了。】
【该呀该呀,一个两个都往剑冢跑,送命在此都是他们应得的。】
煞气成了一张巨网将男子罩入其中,细细品尝着这生人祭品。
直播间有人闭上眼不敢去看这惨厉的一幕,却又期待着奇迹发生悄悄睁开半只眼偷瞄着。
“啊啊啊啊啊!”
又是惊恐的嚎叫声,那观众蓦地睁开眼——
只见雪色衣袍翩飞,谢蘅单手执剑斩断煞气,另一只手轻轻一挥把那男子甩进防护结界中。
【太帅了!】
那人还没意识过来直接把心声发了出去。
“半成品,姑且试试吧。”
谢蘅漫不经心地抛着万阴之剑,玄色剑柄在她掌间起起落落,下一秒飞入煞气大潮,折射出血色光芒。
煞气托举着长剑飞悬到整个剑冢的正中央,鸣声四起,黑雾滚滚而来。
万煞朝宗!
此番盛况让直播间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众多溢美惊叹之辞从脑海中飞速滑过,最后迸发出一句——
【卧槽!】
谢蘅眼底未起一丝波澜,气定神闲地抬起手。
万阴之剑突然震开缠绕其上的煞气,剑身焚起赤色烈火,在空中拖出长长的黑红尾焰。
而后如倦鸟归巢般柔顺地落入她的掌心。
“我给你改个名字吧,就叫——”
咻——
一缕阴风掠过她耳畔,低垂的睫羽倏然抬起。
原本灰蒙蒙的天一下子暗了下来,黑云压得极低。
谢蘅回过头,却见一道撕裂长空的剑气袭面而来。
铮——
她以剑相挡,足尖轻点,身形飘然后退。
余光捕捉到黑云最浓处一个脚踏玄色重剑的身影。
朔风如千万把利刃组成的洪流,自他脚下蜿蜒而出,铺天盖地般朝着自己咆哮而来。
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尸潮骨海被掀起千重浪。
她只觉得抵剑的虎口微痛,下一秒长剑直接脱手飞出。
未待她召出本命法器,一柄玄色重剑便抵上她的脖子。
抬起眸,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秾稠昳艳的脸。
“终于见面了。”
那人嘴角扯开一道弧度,却将玄剑压得更重,在她脖子处刻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谢蘅从容自若地审视他,在余光瞥见弹幕窜出的一大段话语时眼皮直跳。
【是旧情人杀上门了吗?】
【看他这架势,是不是你渣了他之后,面对他的苦苦挽留直接一脚踹开,硬生生地把人给整黑化了啊?】
谢蘅极度无语,谁都不想回答。
见她久久未语,男子艳丽的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快跟他解释防护结界里的傻小子跟你没关系啊!】
谢蘅无视这条弹幕,一脸莫名其妙试探着开口,“让让?”
似是被她戳中了笑点,男子眼眸微弯,可眼底泛着森森冷意。
他走近一步,俯下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呢喃道,“比如……求我留你全尸。”
哪来的疯子?
谢蘅眉心一拧,快速转化弹幕送来的灵力,轻轻抬起手把重剑震开。
而后跃出数丈远,在男子逼近时低喝一声——
“旺财!”
男子刹住步伐,警惕地打量她的四周防止灵兽突然袭击。
【你啥时养的狗啊?】
下一秒,万阴之剑破空而出直逼男子脖颈。
剑气袭来的瞬间,百里筠本能地偏头避开,却仍感到颈侧一凉。
侧目一看,几缕青丝被齐齐斩断,在剑气余波中缓缓飘落。
脖子上更是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刚好与谢蘅身上那道位置一致。
【我记得她刚刚说要给万阴之剑改名字来着……】
【大妹子,你咋给这般霸气的剑取这么俗不可耐的名字啊?】
谢蘅无暇回应这些问题,看着男子捏紧拳头,指关节咯吱作响。
下一秒,身形如鬼魅般朝她欺近,手中之剑化作万千寒星,每一剑都直指要害。
谢蘅灵活躲避,握住旺财重重往前一劈。
轰——
两剑相击,迸发的灵力将四周尸骨炸成齑粉。
尘雾纷飞中,双刃如鸳鸯交颈般死死咬合在一起。
他向前压一寸,她便抵回三分,谁也不肯退让。
“那啥,道友能不能再救我一次?”
二人一同偏过头,看见防护结界里的男子被一面幡控制着飘上空中。
“你的同伙?”
“不认识。”
说完两人接着打,还越打越起劲。
“求求了,我是妙音宗弟子,若二位能救我一回,我师尊定会重金酬谢!”
男子苦着一张脸,脑袋死死抵在结界罩上,感觉快要撞开了。
【啊?妙音宗弟子这么菜的吗?】
【年轻人,你跟我说实话,你师尊知道你到处给他赊账吗?】
“给多少?”
谢蘅神色疏离,一边对百里筠往死里砍一边询问那个青年。
“十万……不,二十万灵石!”
钱袋空空谢蘅:!!!
穷苦剑修百里筠:!!!
两人不约而同地收手,又争先恐后地往青年那儿飞去。
【额……你们好歹演一演吧。】
【也不是不能理解,二十万都够我挥霍一年了。】
“一边去。”
“你让开。”
吵着吵着二人又扭打在一块,另一边青年已经撞裂了结界直挺挺地被那面幡吸过去。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有没有人为妙音宗的小弟子发声?】
【谢道友,再不救人这二十万就真的没了。】
看见虚空中的这条弹幕,谢蘅瞬间回过神来,召唤万阴之剑驱动煞气将青年拉扯回来。
“呼,捡回一条命了。”
青年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连连对谢蘅拱手,“多谢道友。”
“不用谢,等下记得打欠条就行。”
刚说完这句话,谢蘅就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
“你果然是邪修。”
百里筠慢条斯理地拂去衣袖上的灰尘,嘴角带着温润的笑,可说出的话却饱含恶意。
【你看看,被误会了吧,这下该怎么解释?】
【要不是这场直播我从头看到尾,指定也怀疑你是邪修。】
谢蘅垂眸注视着手中的万阴之剑,又抬头瞥了眼受自己驱使与布幡缠斗的煞气,一时竟难以辩驳。
也罢,她本就无需向任何人解释,当下最重要的是……
百里筠跟随着她的目光,看见那块布幡渗出了血,以异常的速度旋转起来。
“这是什么?”
“招阴幡。”
身旁的谢蘅提起剑直接劈了过去。
然剑光未到,黑气先至,怨念横生。
她即刻驱动雷法,欲降下至阳金雷将之摧毁。
轰隆隆——
几声闷雷响起,声音越来越弱,而雷霆也久久未至。
为什么?难道是进不来?
似是为了印证她猜测的正确性,黑气逐渐放大、变得浓郁,直到把所有人都吞噬其中,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空间内的一切紧跟着移形换影,谢蘅看着脚下荒草化为茵茵绿地,眼前的尸山骨海转瞬成了一座挂着红缎带、红灯笼的小宅院。
【我去,怎么回事?】
【这是招阴幡里的空间。】
【谢道友,你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大劫啊。】
“这是哪呀!!!”锦袍青年的哀嚎响彻天际。
“别吵。”
谢蘅劫难重重本就烦躁,不悦地扫了他一眼,转头驱动灵力。
可体内经脉似是被冻结了一般,明明感觉得到灵脉的存在,却催动不了分毫。
“别试了,我们的灵力都被压制住了。”
百里筠见她掐诀的双指红得快要烧起来,冷声开口。
转头又朝锦袍青年走去,“在下百里筠,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妙音宗秋渡水,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先说清楚,方才救你的是我,二十万也得归我。”
谢蘅转了圈万阴之剑,一边打量着周遭的情况,一边留意他们的动静。
百里筠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又对秋渡水道,“若我能助你脱离此地,二十万可还作数?”
【笑死我了,你们俩专逮着一个人薅羊毛啊。】
【秋道友,你师尊还缺不缺徒弟啊?】
“自然!”秋渡水根本不在意出多少钱,反正也不是他出,只要能活命就好。
“那也得你自己有命出去才行。”
谢蘅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百里筠,直接插嘴呛他。
“此地灵气稀薄、怨气深重,寻常人根本活不过三日。”
“不巧,我非寻常人。”
百里筠莞尔一笑,将剑收回鞘中。
“可是……百里道友,我是废物。”
秋渡水再次打断他们的对峙,颓着一张脸,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
“你没带丹药吗?”
“额……在乾坤袋里,我用不了灵力,根本解不开。”
他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这么衰。
【这小伙也太惨了,直播间的各位有谁认识妙音宗的人,通风报信一声说不定还来得及给他们收尸。】
【啊?你问我吗?妙音宗的人也是我配认识的吗?】
“给,记得计入账中。”
一个葫芦瓶抛进他的怀里,随之望去,竟是谢蘅。
“多谢道友,不知如何称……”
秋渡水连忙把丹药吞进去,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诡异的喧嚣声打断。
偏头望去,只见一支披红挂彩的迎亲队伍吹着唢呐从山路尽头热热闹闹地走来。
开道的少年提着纸糊的“囍”字灯笼,神情呆滞,毫无喜气。
跟在后面的四个轿夫抬着喜轿,个个四肢僵硬,走着走着骨头还掉了一节。
一个将发髻梳得油光发亮的妇人将手里的红布帕子甩得噼里啪啦响,走到谢蘅和百里筠面前提着洪亮的嗓门喊道——
“二位新人,吉时将至,请新娘子快快上轿吧!”
谢蘅:???谁?
百里筠:???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