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进鬼屋？"

    苏晓拽着薰灵泽的袖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校庆日的操场人声鼎沸，各个班级的摊位前都排着长队。而最火爆的，莫过于高二(3)班搭建的鬼屋——入口处挂着黑色幕布，画着骷髅和蜘蛛网，里面时不时传出凄厉的尖叫和哄笑声。

    薰灵泽捏了捏口袋里的录音笔，点点头："我想录点声音素材。"

    这是半真半假的借口。她确实在为广播站收集校庆特别节目的素材，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林彦焱参与了鬼屋的搭建。昨天放学时，她无意中听到他说会在鬼屋里扮演"幽灵船长"。

    "那你自己进去吧，"苏晓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可不想被吓出心脏病。"

    薰灵泽深吸一口气，排到了鬼屋的队伍末尾。队伍移动得很快，十分钟后就轮到了她。入口处站着两个戴着恐怖面具的学生，其中一个递给她一个小手电筒。

    "只能照地面，不能照'鬼'，否则就没效果了。"对方严肃地说，"还有，全程不能跑，按路线走。"

    薰灵泽点点头，接过手电筒。推开黑色幕布的瞬间，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干冰的雾气。她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圈只能照亮脚前一米左右的路。

    鬼屋内部比想象中复杂，狭窄的通道蜿蜒曲折，墙壁上挂着破烂的布条，时不时扫过她的脸颊。背景音乐是低沉的心跳声和隐约的哭泣声，薰灵泽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拐过第一个弯，一个血淋淋的"尸体"突然从天花板垂下，几乎贴到她的脸。薰灵泽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叫出声。她握紧录音笔，继续向前走。

    黑暗中，各种恐怖元素接踵而至：突然抓住脚踝的"鬼手"、镜子里闪现的狰狞面孔、从两侧扑来的"僵尸"...薰灵泽的手心全是汗，但她坚持用录音笔记录着每一个声音细节。

    走到一半时，通道突然变宽，出现了一个"幽灵船"的场景。甲板上站着一个人影——高大修长的轮廓，戴着三角帽，披着破旧的船长外套。即使化了恐怖的妆，薰灵泽也一眼认出了那是林彦焱。他的右耳上，那枚银色耳钉在幽蓝的灯光下微微闪烁。

    "迷路的小水手..."林彦焱用沙哑的声音念着台词，慢慢向她走来，"要加入我的幽灵船员吗？"

    薰灵泽忍不住微笑。林彦焱显然也认出了她，因为他的台词突然卡壳了，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就在这时，鬼屋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所有灯光同时熄灭。

    真正的黑暗降临了。

    "怎么回事？"薰灵泽小声问，手电筒的光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显得更加微弱。

    "应该是跳闸了。"林彦焱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他走近几步，"别怕，我带你出去。"

    薰灵泽感到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温暖而有力。林彦焱的手掌有些粗糙，可能是搭建鬼屋时留下的茧子。这个触感让她心跳加速，甚至忘记了恐惧。

    "跟我走，"林彦焱低声说，"前面有个拐角..."

    话音未落，鬼屋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其他扮演"鬼怪"的学生似乎也在摸索着往外走，有人撞到了道具，发出巨大的响声。薰灵泽感到林彦焱把她往旁边一拉，两人一起撞进了一堆柔软的幕布里。

    黑色幕布像渔网一样裹住了他们。薰灵泽失去平衡，整个人扑进了林彦焱怀里。他的胸膛坚实而温暖，心跳声在她耳边清晰可闻，快得不像话。薰灵泽的脸紧贴着他的肩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气，混合着鬼屋化妆用的粉底味道。

    "抱歉..."林彦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沙哑，"你没事吧？"

    薰灵泽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们贴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感觉到他呼吸时的起伏。幕布缠绕在两人身上，形成了一个密闭的小空间，仿佛与外界完全隔绝。

    黑暗中，林彦焱试图解开缠住的幕布，但越动缠得越紧。他的手臂环着薰灵泽的肩膀，像是保护又像是拥抱。薰灵泽的手还握着录音笔，不知何时，拇指已经按下了录音键。

    "薰灵泽，我..."林彦焱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我一直想告诉你..."

    薰灵泽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林彦焱要说什么？在这个黑暗的、被幕布包裹的奇怪空间里？

    就在这时，鬼屋的灯光突然重新亮起，刺眼的光线透过幕布照射进来。外面传来欢呼声和工作人员的喊声："电力恢复了！请大家有序离开！"

    那一刻的魔法被打破了。林彦焱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迅速拉开距离，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缠住的幕布。

    "我们...该出去了。"他别过脸，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薰灵泽点点头，手忙脚乱地把录音笔塞回口袋。她不确定林彦焱有没有看到，更不确定录音笔是否录下了他未说完的话。

    走出鬼屋时，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苏晓立刻冲过来："天啊！你还好吗？听说里面断电了！"

    "我没事。"薰灵泽小声回答，目光却忍不住寻找林彦焱的身影。他已经脱掉了幽灵船长的外套和帽子，正被一群同学围着询问情况。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林彦焱抬头看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又同时迅速移开。

    "你的脸好红，"苏晓狐疑地看着她，"鬼屋里很热吗？"

    薰灵泽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有点闷...我们去买点喝的吧。"

    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更需要确认录音笔是否录下了那个瞬间。

    回到家，薰灵泽立刻锁上房门，拿出录音笔。她戴上耳机，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

    鬼屋里的各种声音陆续传来：尖叫声、背景音乐、道具碰撞声...然后是她和林彦焱的对话。当听到自己被幕布裹住时慌乱的呼吸声，薰灵泽的脸又红了。

    录音继续播放，林彦焱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薰灵泽，我...我一直想告诉你..."

    然后是一段杂音，接着是电力恢复时的喧闹。薰灵泽反复听了三遍，确认林彦焱确实没有说完那句话。他到底想告诉她什么？这个未完成的句子像是一个谜题，折磨着她的好奇心。

    第二天上学，薰灵泽特意戴上了那条星空发绳——那是上周林彦焱送给她的，深蓝色的底上点缀着银色的小星星。她对着镜子把头发扎成高马尾，发绳上的星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教室里，林彦焱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薰灵泽进来，他的目光立刻落在她的头发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薰灵泽假装没注意到，但心跳已经乱了节奏。

    "昨天吓到了吗？"课间时，林彦焱走到她座位旁，声音比平时低沉。

    薰灵泽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录音笔："我录了一些声音素材，包括...呃...断电前后的。"

    林彦焱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都录到什么了？"

    "就是...普通的鬼屋声音。"薰灵泽小心地回答，不确定他是否记得自己差点告白的事。

    林彦焱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哦...那就好。"

    两人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既不是尴尬，也不是疏远，而是一种微妙的、充满期待的紧张感。

    "那个..."林彦焱突然开口，同时薰灵泽也说："对了..."

    两人同时停下，又同时笑了。这种默契让气氛轻松了不少。

    "你先说。"林彦焱做了个"请"的手势。

    薰灵泽指了指头发上的发绳："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林彦焱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戴着很好看。"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我挑了很久...我是说，选款式..."

    薰灵泽正想回应，教室门突然被推开。教导主任严肃的面孔出现在门口："薰灵泽同学，请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薰灵泽困惑地站起来，跟着教导主任走出教室。路过林彦焱身边时，她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得警惕起来。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宽敞而整洁，窗台上的绿植长得郁郁葱葱。但薰灵泽没心情欣赏这些，她的注意力全在教导主任手中的东西上——那是她的录音笔。

    "这是你的吧？"教导主任把录音笔放在桌上，"昨天校庆有同学捡到交上来的。"

    薰灵泽的心一沉。她明明记得把录音笔放回书包了，什么时候丢的？

    "是的，谢谢老师。"她伸手去拿，但教导主任没有松手。

    "作为老师，我有责任检查里面的内容是否合适。"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尤其是...一些私人对话。"

    薰灵泽的手指僵住了。他听了录音？听到了林彦焱未完成的告白？

    "只是...校庆的素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教导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松开手："希望如此。对了，你父亲最近有联系吗？"

    这个突然的话题转变让薰灵泽措手不及："没...没有。他在国外项目上。"

    "是吗。"教导主任的语气让人捉摸不透，"如果他联系你，请告诉他学校有些事情需要和他沟通。关于你的...健康状况。"

    薰灵泽握紧录音笔，胸口发紧。他知道什么？为什么突然提到她的父亲？

    "我会的。"她低声说，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上，薰灵泽迫不及待地打开录音笔，检查内容。令她松一口气的是，最后一段录音还在——林彦焱那句未完成的告白完好无损地保存在设备里。但紧接着，她的心又提了起来：教导主任听到了吗？如果听到了，他会怎么做？

    回到教室，林彦焱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薰灵泽对他摇摇头，示意没事。但下课后，她还是被林彦焱堵在了楼梯拐角。

    "教导主任找你什么事？"他单刀直入地问，眉头紧锁。

    薰灵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有人捡到了我的录音笔交上去，他听了里面的内容。"

    林彦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听到了？"

    "我不确定。"薰灵泽咬了咬下唇，"但他提到了我的健康状况，还问我父亲的事..."

    林彦焱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他知道你的病情？"

    "我只告诉过班主任和校医..."薰灵泽困惑地说，"但他说'有些事情需要和你父亲沟通'..."

    林彦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的病历，有没有可能被他看到了？"

    这个可能性让薰灵泽心头一颤。如果教导主任看了她的病历，就知道她的病情比"心律不齐"严重得多...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林彦焱的手紧了紧，又很快松开："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试图微笑，但眼神依然忧虑，"对了，录音笔里的内容...你都听到了？"

    薰灵泽点点头，鼓起勇气问："你想告诉我什么？在鬼屋里..."

    林彦焱的耳尖又红了。他张了张嘴，正要回答，上课铃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下次告诉你。"他最终说，转身跑向教室。

    薰灵泽摸了摸头发上的星空发绳，慢慢走回自己的教室。她不知道教导主任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林彦焱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她会一遍又一遍地听那段录音，直到解开所有的谜题。

    那天晚上，薰灵泽戴着耳机入睡，录音笔放在枕边。林彦焱的声音在梦中反复响起："薰灵泽，我...我一直想告诉你..."

    而城市的另一端，林彦焱躺在床上，盯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那是今天偷拍的薰灵泽，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在她身上，星空发绳上的星星闪闪发亮。他轻轻触摸屏幕，仿佛能透过它触碰到那个安静的女孩。

    "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这句话终于在黑暗中完整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