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

    公冶情下意识握住翊离的手腕,法力流转,探查到他心脉受损,受伤颇重。

    连忙问道:“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翊离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出来:“遭了点反噬,不碍事。”

    “反噬有两种原因,一是所算之人,位格极高,我的修为难以推演;二是推演自己,天道不允。”

    擦了擦嘴角的血,补充了一句:“他是圣女在凡间的相熟之人,第二点自然能排除。只可能是所算之人,位格极高了。”

    “原来如此。”公冶情若有所思,有些失神。

    位格高,就排除了人族和妖族。

    他是仙?还是魔?亦或是神?

    为什么他看起来没有法力?

    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南宫宸在后面轻轻咳了一声。

    她回过神来,看到翊离气息不稳,面色惨白,歉声道:

    “连累你受伤了,我送你去休息,你需要什么补偿,尽可提出来,我尽力完成。”

    少年脸冷下来。

    她察觉到话有冒犯,补充:“我并不是看轻道友,只是看道友受伤,一时着急,说了错话,还请见谅。”

    翊离听了,脸色微缓,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样子:“无妨,我自幼研习卜算一道,反噬什么的,早已习惯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提出请求:“如果圣女实在想补偿我,不妨给我讲讲你遇到他的经历。我生平,最喜欢听故事了。”

    这倒不是难事。

    公冶情整理了一下记忆,省去苍青色神光,娓娓道来。

    她原本住在栖棘山,父母早亡,留下她和体弱多病的妹妹相依为命

    有一日地动,妹妹惨死。一个陌生少年突然出现保护她。

    再往后,就遇到了师父。

    翊离听完,神情不安,面带愧色:“对不起,没想到问到了圣女的伤心事。”

    “无妨,我早已放下。”

    “你提到的那次地动,我在宗门内似乎曾见过记载。”少年蹙眉回忆,“我回去之后可以帮圣女查一下。”

    公冶情正要道谢,师父南宫宸出声,打断了二人:

    “仙道第一的无涯仙尚且对此事没有记载,更遑论现在的青莲山,翊离小友无需浪费时间。”

    红衣少年刚要开口,突然呕出一口血。

    南宫宸见状,抬手把人传送走,自己跟着站起来,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情儿,为师带他疗伤。你早些回去,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南宫宸也消失在原地。

    公冶情盯着师父消失的地方,有些奇怪。

    师父平日里对旁人不甚在意,今日却很关心翊离,竟要亲自为他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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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无涯仙宗花苑。

    一个披着孔雀氅,面带骄矜之色的少年站在花树下。

    他指着架子上的一盆花:“圣女,请看这株荀草。是我游历时,偶然所得,送给圣女。”

    公冶情笑吟吟吟诵道:“青要之山有草焉,其状如葌,而方茎黄华赤实。”

    缓了缓,她继续:“其本如藁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

    少年拍手赞叹:“不愧是无涯圣女,如此冷僻的仙草,都能说出来历。”

    周围人听到这株平平无奇的草,竟然是仙草,都惊讶不已。

    要知道,即使在仙界,所生所长也大多是灵草,见到一株仙草可不容易。

    如今仙人两界隔绝,更是难寻。

    “不愧是醉墨海小公子,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一个满眼谄媚,脸上却装作云淡风轻的修士,高声赞叹。

    骄矜少年看着她,似乎在疑惑,圣女为什么不把这株仙草收下。

    公冶情心中哑然失笑。

    自己已经是半步飞升修为,青春容颜永驻,要这美容的仙草,有什么用?

    她摆手谢绝道:“感谢道友好意,我暂时不需要。既有仙草可赏,又怎能无酒?”

    挥了挥手,花苑里浮出几十个莲花盏。

    一缕碧绿的酒液,凭空注入盏中。暗金色灵砂在酒液中浮沉,带着些许寒气。

    浓郁的酒香伴随着灵力波动,瞬间弥漫在人群中。

    “这酒是我无意中酿造,味道独特,能助修士破境。”简单介绍了两句,莲花盏飞到每个修士面前。

    众人感受到酒中浓郁的灵气,心中暗暗咂舌,果然不愧是无涯圣女,随便出手就是好东西。

    公冶情微微一笑,带头饮下盏中酒:“敬这株荀草”。

    座下群修跟着饮下酒,一时间,花苑里灵力剧烈波动。

    她懒洋洋地站起来,离开座位,驾云离开。

    分酒前,她早已根据众人修为,仔细分配了酒液中的灵气数量。

    确保每个人喝了,一时半会都消化不了,需要原地炼化半日。

    这酒,半步飞升的无涯圣女敢一口闷,旁人可就未必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

    回到洞府,脱掉繁复的月华裙,摘掉华丽精致,满是垂坠的冠,她舒了口气。

    斜躺在榻上,一个红衣身影,在她脑海中闪过。

    不知道翊离的伤势如何了?

    那日,师父急着带他去疗伤,没来得及交换传音玉简的灵力印记。

    他终究是受自己所托而受伤,这会正好有空,不妨去看看他。

    只是,翊离修为不高,宗门不显。自己如果直接去探病,被人知道了,对他是祸非福。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她先幻化了容貌,再驾云来到留云山。

    留云山是无涯专门用来接待访客的山脉,为了防止意外,布满禁制和结界。

    好在她作为宗门圣女,地位超然,大部分地方都能自由来去。

    按下云头,落在留云山主峰,这里通常接待有来头的访客。

    青莲山虽然落魄,但是万年前也曾赫赫一时。如果没记错,青莲山居就在这里。

    可是转了一圈,公冶情也没有找到翊离的气息,难道他已经离开了?

    亦或是,重伤而死?

    想到这,心里莫名发慌,连忙寻来留云山的登记簿,查阅记录。

    这才发现,翊离被安排到边缘的次峰了。

    看来,捧高踩低,永远是世间真理。

    今日,他们能为青莲山败落,慢待翊离。

    以后哪日,若无涯仙宗败落,恐怕如今讨好自己的修士,又会视自己若敝屣吧。

    如今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

    想通这点,她神魂忽然澄明,修为有所增加。

    接着,她朝着翊离登记的位置飞去。

    大老远就听到喧哗吵闹之声。隐身站在树上,公冶情悄悄观察。

    两个穿着有兰草纹路白衣的修士,按住一个红衣少年。

    旁边有一个衣着华丽,满脸跋扈的男修,叉着腰,破口大骂:“不过是个混吃混喝的散修,也当自己是大宗弟子了?

    他朝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什么青莲山?都衰败了一万年,这修为也敢拒绝我?都给我打,我是赤焰门少主,我给你们兜着。”

    “我今天倒要看看,被打死之前,他能不能算出我和圣女的缘分。”

    留云山阵法禁止杀伐之术。

    只见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红衣少年身上。

    公冶情皱了皱眉,挨打的家伙,不正是翊离吗?

    她在树上,看得分明。

    少年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这会看起来更是面无血色,嘴角溢出鲜血,似乎下一秒就要当场咽气。

    不能等了,她从树上跃下,招出本命仙剑无影,扫飞赤焰门的家伙。

    她一把扶起翊离,握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息。

    糟糕,伤势又加重了。

    如果说那天他只是伤了心脉,有些咯血。

    今日一探,内腑经脉受创严重。没有一两年的修养,是好不起来了。

    赤焰门的人,为了逼人算卦,竟然下如此狠手,真是歹毒。

    掏出一块玉简,输入圣女命令。

    责令留云山值守修士,立即把赤焰山众人赶走,并且令其永生不得再入。

    玉简破空飞走。

    如今,事情有些难办了。

    把翊离放在留云山,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旁的人跑来逼迫他。

    若是他死了,平添一份害人致死的业障。

    思忖一下,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公冶情抱起翊离,传送回自己的洞府。

    她把虚弱的少年放在寒潭中间的暖玉上,借助寒潭灵力稳固伤势。

    接着,她取出几副自己炼制的丹药,喂他吃下。

    想了想,似乎不太够,掏出几件法器,摆了个聚灵疗伤阵。

    这才满意的拍拍手,自己果然是宝刀不老呀。

    不愧是花了十几年,和师父修习医道。

    即使是这种复合伤势,治疗起来,也是手到擒来。

    三管齐下,果然管用。

    翊离的嘴角不再溢血,脸色也变得有些红润起来。

    站在潭边,她静静的望着暖玉上的少年。

    修仙之路,遍地荆棘。

    顺利者,像是自己。入了大宗门,资源、天资齐全,走哪都众星拱月,受人拥趸。

    不顺者,就如翊离。宗门破败,被肆意嘲讽欺辱,却无力还击。

    人各有天命,自己也管不了太多。

    想了想,终是不忍。她取出那日被翊离拒绝的珠子,放入他口中。

    然后又留下一盏花苑中余下的,能恢复灵力的酒。

    突然,传音玉简极速闪烁着。

    师父南宫宸愤怒的声音传来:“情儿,你去哪了?花苑是什么情况?怎么横七竖八醉倒一片?”

    糟糕,只顾着救治翊离,忘了去花苑善后,如今拖得时间久了。

    她暗道不妙,快速打开寒潭阵法,防止翊离醒来后,不小心误触阵法受伤。

    旋即赶往花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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