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的举动,在场所有人,都属实没想到。
诸葛黎足足愣了半盏茶时间,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你吃错药了吧?我看你就是脑子不清醒,你什么时候都、都脑子不清醒!”
他指程觉浅:“你觉得他可能只下诛杀狗官这么一个命令吗?他可能没有后手、不安排人来救自己吗?你没发现也就罢了,你还把他带回了这,知不知道这很有可能让此地暴露?我还没找你算账,没来得及收拾你,你倒在这撒野了?!滚!”
这番话算是把葫芦骂醒了。
或者说,轴劲过了。
她端端正正站起,给诸葛黎行了个礼:“对不起师父,不打扰了,您继续。”
诸葛黎没好气:“滚滚滚。”
葫芦终于乖顺滚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诸葛黎重新捡起刚刚放下的签子,签子尖端扎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炭。
炭比烛火更亮,红艳艳的,偶尔星亮火丝闪过,像转瞬即逝的流星。
久盯眼睛刺痛,程觉浅平静移开目光,看向门口。
刚才站那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
葫芦足足睡了一天,这些日子没命奔波,身体早就累完了,沾到床,睡得那叫一个香。
等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入夜。
这个时辰醒,真是非常难受,再睡吧,已经睡饱了;不睡呢,第二天白天又犯困。葫芦想了想,打算出去走走,提炼一下困劲。
刚出去就碰到老海:“师父那头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老海一脸晦气:“有啥结果呀,那个病秧子,打不得,碰不得,昨天挨都没挨他一下,他就昏过去了。哎呦……就那破布一样的身子,别说用刑了,医药费都贴进去多少了,咱还给他吊着命呢。”
葫芦蹙眉,心道,这赔钱货。
两人并肩下楼,葫芦提起另一个担心的事:“那咱们这还安全吗?”
老海道:“安全,咱们这上下五层,表面上是茶楼,真细究起来,最多能查到底下三层的地下赌坊和黑钱庄。而且最下一层地道四通八达,程觉浅就是个妖怪,也不可能轻易把这端了。”
那就好。
放下这种心思,葫芦又问:“那他身体这么差,又不能逼问,怎样才能得知他谋逆用的兵马军械藏在哪里?”
“这个嘛……”
“葫芦,”前方房间大门忽然推开,岳山招手,“进来,师父叫你。”
*
葫芦被诸葛黎骂了整整两柱香的时间。
因为是女孩子,诸葛黎总会留点口德,骂起人来引经据典,句句掉书袋。葫芦听得云里雾里,也没太听懂,反正知道是在骂她,一律点头称是,保证自己虚心改正。
诸葛黎气不打一处来:“是是是,回回都答应是,你出门前,我怎么叮嘱你的?谁让你这么往死里打他的?打的他现在连吃续心丹都没用!”
葫芦:“是是是。”
诸葛黎闭了闭眼睛,小口吸气。
平静了一番,又说:“他身体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你就不能稍微动动脑子?就你的拳头,谁受得了?打死怎么办?对待这种刚烈孤傲之人,只要——折了他的傲骨即可,你懂不懂啊?!”
葫芦:“是是是是是。”
诸葛黎:“……行了你滚吧。”
葫芦:“是是……啊?师父,我可以滚了?”
“嗯,滚。”
葫芦如释重负地离开,在外面溜达一圈,刚刚灌进耳朵、还没进脑的话慢慢渗进来了。
——对付这种刚烈孤傲之人,只要折了他的傲骨即可。
折了他的傲骨……师父都这么骂了,那肯定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打折。
所以是羞辱。
羞辱。这值得深思。怎样才能叫羞辱呢?而且是那种比暴打他还要令他无法承受的羞辱。
好,不急,咱慢慢分析,羞辱,无非是分两种,动口和动手。
动口,从现实情况出发,不太现实,她只怕是帮不上师父和大师兄,因为她从来也不是什么伶牙俐齿;动手嘛,不打人的话,那可以理解为上下其手。
上下其手。
那倒是可以一试。
*
葫芦从老海那里得知程觉浅所在的房间,然后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了。
师父对她恩重如山,大师兄对她疼宠入骨,她要为他们分忧。是的,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此时此刻,唯一能贡献的力量,就是帮他们折断程觉浅的傲骨——即便她不大情愿。
在外面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葫芦垮着脸,背影壮烈,义无反顾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