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青在这次考试中拔得头筹,成了安瑞风光无两的人物,李辛大喜,设宴款待乡邻,人人都夸他这个长孙天资聪颖,一表人才,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妹妹,祖父他们在美馔楼呢,我们一同前往吧。”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是谁。
“我还有点事。”她得去趟城西,好不容易把李诗音她们劝走了,没成想李长青还在。
“我陪你去吧。”
“不用,表哥先行一步吧,我很快就会过去。”她开始不耐烦了。
“我都这样了还不配被你正眼看吗?”
“?”她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半只脚踏入仕途了,旁人都祝贺艳羡,只有你还对我这么冷漠。也是,像你这种出身的自然是瞧不上我。”
“表哥误会了,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特殊,你也没必要这么在意别人的态度。”她实在装不出亲近他的样子。
“我是不在意别人,但你是我的家人。”他看上去有些抓狂。
“恭喜表哥。现在我可以走了吗?”被他毫不留情杀死的家人吗,真是荣幸。
“我这是在自取其辱了。”他朝树上捶了一拳。
祁念耸耸肩绕过他。
一周后她没收到回信,两周后还是没收到,信局的伙计现在看到她也很无奈:“小姐,没您的信,我每天都给您留意着呢。”
“会不会被别人误拿了。”
“我们这都得本人来才能领,安瑞就这么大,来来往往都认识,冒领的事不太可能。这样吧,上周是我侄子代班,等回去我再问问他。”他就请了这么一次假就出了问题。
“麻烦你了。”
祁念开始学画画了,上次寄去的是几幅风景画。望止戈现在当上了小长官,他手下管着一支百人部队,每天都很忙碌,但每月还是会定期给她写信,他说即使收到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他得到慰藉。随着她识字越来越多,信封也越来越鼓,很多都是流水账,他却乐在其中。
她百无聊赖地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一会儿担心信被人拿了,一会儿担心望止戈遇到什么事所以没来得及写。
突然一阵熟悉的香气被嗅觉捕捉,她猛然抬头看向站到对面的人。
“妹妹,抬头走路才安全。”李长青笑眯眯地叮嘱。
“是你。”
“怎么啦?”
“你拿了我的东西。”她真的生气了,没心情跟他周旋,“信纸和信封都经生长在平伊镇的蓝木花汁浸泡过,虽然香气很淡一旦染上可以经久不散,只有我们两个身上有这种味道。”
蓝木花有助眠的功效,自从望止戈知道她睡不踏实后就四处打探利于入睡的法子,当地人告诉他这个土方,之后他用来书写的纸都用花汁浸泡过,这种花为了躲避天敌进化得很隐蔽,必须凑得极近才能闻到香气发挥作用,所以她常常将信放在枕头下。但即使再淡从旁人身上闻到这个味道也是突兀的。
“你们之间就这么亲密?”他显然没料到这一点,以为就算把东西藏起来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是。”
“我也是你哥哥。”
“不一样,你这么执着做什么,你都已经有一个妹妹了。”
“从没有人像你一样拒绝我。”他很不甘心。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我们本就是止步于此的关系。”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很莫名其妙,知道旁人没兴趣不应该及时止损吗,他居然越挫越勇,无法理解。
“那你也该知道太依赖你那个哥哥不正常吧。”
“你居然拆了我的信?”气血上头,她一拳打在他胳膊上。
“我这是为你好。”
“用不着,还给我。”看着他从怀里拿出揉皱的信封她一把夺过来转头跑了,他们之间再没什么好说的。
那之后李长青开始在言语间找祁念麻烦,但几乎都被她无视了,他的坏脾气频频显露。
这一年望止戈在军队崭露头角,被皇上奖赏提拔了很多次,他在信中说这非他本意。她本以为这是他的谦辞,直到皇后的弟弟,今年的武状元主动请求调任到西北,在京城内外都在大肆赞颂皇后一家识大体时,她感觉到其中涌动的阴谋气息。
之后的一切发生得很连贯,娄名和祁国开战,不到一个月望止戈失去联系,娄名假装战败在山中埋伏祁军,祁国损失了两个营的兵力大败而归,两国息战。
李长青在安瑞经补缺担任县尉,前线战事情报他都能第一时间得知,讲到三皇子在战场上失联时他幸灾乐祸地看向祁念,她板着脸避开他的视线。
“520,世界没崩塌是不是说明望止戈没死。”李辛和阿月她们好像说了什么安慰的话她没注意听,回到房间后她竭力找回一丝理性。
“对。”
但在战争中下落不明仍然让人无法安心,她控制不住手抖,杯中水洒在桌子上。
好消息没有传来,战事也很快被覆盖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之下,只有她的时间还停滞在那天。
祁念变得比李长旭还沉默,两个人坐一起掉根针都能听见,她开始自成一个空间,表情平静,反应慢半拍,发呆的时间长于学习,所有人都料到了她的反常,但没想到会持续这么久。
李辛看着她这样也不好受,他试探性地跟她交谈:“念念,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难过的话就哭出来,那边情况具体怎样还没个准信,你别太伤心了。”
“我不想哭,也相信皇兄没遭遇不测,外公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她不需要别人安慰,只是需要时间接受目前的现状。
“外面春光正好,我带你们几个去踏青吧。”他觉得散散心可能对她有帮助。
“好啊。”居然已经又到春天了,时间过得真快。
“你好好休息,我安排一下明天就出发。”
李辛委托王闵授课之余代他管理几天私塾,联系好一辆马车,又准备了些干粮,就这样带着一家人即兴出游了,可惜李长青要忙县中事务不能同行,这对祁念来说是个好消息。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江平镇,坐了半个时辰马车后换乘航船继续后面的路程。
江平内河网纵横,湖泊连片,河岸两侧栽种着杨柳,柳枝垂至水面,枝条随风掀起一道道涟漪,不知名的游鱼在莲蓬下摆尾,一群翠鸟在树枝上梳理翅膀,河岸旁有人挥笔作画,有人围石桌下棋,还有人闲聊垂钓。船夫在船头唱起小调,像是给眼前景致的配乐。
祁念被这种情绪所感染,胸口浊气转换为生机和活力,她就像自然界万物一样在春天里获得新生。
“这才是你。”李长旭递过来一张纸,是他在船上给他画的小像,女孩儿闭眼勾唇,惬意地撑着脸享受美景。
“谢谢表哥。”他虽然话少却一直默默关心她,这份好意让人感觉很温暖。
看着她恢复状态其余人也松了一口气,氛围瞬间变得轻快,船尾不时传来李诗音和阿彩嬉闹的声音。
“到了,我的老伙计说来江平必不能错过的就是这家仙宴茶馆。”
茶馆被掩映在垂柳之后所以只有上了岸才能看到,一座两层的翘角飞檐小楼矗立在一众商铺之间很是显眼,馆内生意兴旺,顾客络绎不绝,他们一行六人被安排在二楼近窗的位置。
从馆内客人的着装可以看出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穿金戴银的富商,也有粗布短褐的力巴。一楼正中央搭着一个用来说书的台子,说书先生捻着胡子侃侃而谈,四周叫好声不断。
在李辛他们注意力被楼下吸引时她竖起耳朵听起旁边桌上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