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给的地址在索纳利的首都索伦——著名的学术与科技之都,几乎全球所有突破性的科研成果都出自索伦研究院,所以理所当然的,这是一个绝对中立地带——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被允许进入索纳利的边界,但相对应的,索纳利也只能拥有自卫武装力量。
总之,索纳利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让米歇尔的可信度上升了些。
不过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陈夏都不可能白白放过送到自己手上的线索,就算是陷阱也高低得去看看,米歇尔可能也是拿准了她的想法,才扔下一个信息就消失,半点不带着急的。
索伦在大洋的另一边,晋安没有直达的航班,陈夏和卫戍景需要先坐车到北港,再从北港乘坐飞行器去索伦。
老实说,还挺折腾的,不算去北港的路程,光在天上的时间就超过了20个小时,飞行器刚升空陈夏就忍不住问自己:这趟行程真的是非去不可吗?
太折磨了。
陈夏将头靠在窗边,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中机器运转的声音变得格外明显,前面位置大概是个出公差的社畜,笔记本的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再远一点不知道哪里有小孩在吵闹,他的家长低声哄劝着什么,就在这一片杂音中,她开始继续思考。
“我朋友跟我说,索伦研究院的一位导师跳楼自杀了。”
卫戍景倒不觉得很奇怪,只是略有感慨:“我以为只有学生才有这么大的学术压力,原来导师也有啊,索伦真是可怕。”
陈夏没有睁开眼,轻声跟他解释:“索纳利是专家治国,研究院作为基本单位,同时承载着培养学术人才和储备轮换行政人员的功能,研究院会在资深的独立研究员中抽签选人做导师,每届强制轮换,转做导师以后科研方面的压力会减轻,同时也是积攒执政的资本。”
言下之意是对方前途正好,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自杀。
“你怎么对索纳利那么了解?”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在索伦读的研。”
卫戍景肃然起敬:“索伦研究院?”
陈夏垂死病中惊坐起,连连摆手,强调:“可不敢碰瓷,水硕,水硕。”
当然话是这么说,能把校区开在索伦的,也不会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学校。索纳利的学校排名竞争激烈,提升一名就能争取到更多的资源,说得更功利一点,就算不留校做研究,毕业后也更好找工作。
除去索伦研究院属于国家直系,不算在正统教育体系里,其他学校日常属于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哪个学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传遍整个学生圈子,好事不出门,坏事包传千里。
陈夏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她有个同学毕业后留在了索伦的材料研究院,现在是见习研究员,再发一篇核心期刊论文就有望晋升独立研究员,对方非常慷慨地分享了很多圈子里的八卦谈资,其中就包括那个跳楼的研究员。
她的原话是:“据说他那段时间跟中邪了一样,哦,你知道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立场非常坚定,但他确实表现得很奇怪,经常跟空气说话,精神状态很不好,好像身边随时可能出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她形容得绘声绘色,很难想象那个教授跟她不是一个研究院的,这一切只是道听途说。
而类似的事索伦最近发生了很多。
“我怀疑索伦还有其他玩家。”陈夏摸摸下巴,“就像我们两个人一样,我总觉得游戏在安排玩家身份的时候有所倾向。”
“关系相近的人自相残杀,很有意思不是吗?”
卫戍景从不怀疑陈夏的猜测和判断,反正他自己也不思考,他只需要去执行陈工的思考结果就好:“那我们要做什么吗?”
“先去找【企业家】。”陈夏一锤定音,她有个猜测想要证实。
舷窗外的城市越来越大,飞行器在长长的轨道上滑行。
天蓝得透明,阳光明媚,照在身上却冰冷冷的,没什么温度,但这对于一年四季都笼罩着阴雨的索伦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
卫戍景是第一次出国,倒不是没有那个条件,只是读书时总有更有趣、具有直白吸引力的计划排在更前面,上班后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请假出国旅游,完全陌生的建筑风情对他来说还有点新奇,在网上看到过很多的图片,真正出现在现实里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确定陈夏二人组到达索伦之后,米歇尔很慷慨地把自己手上的资料打包发给了她,资料很全,除去个人信息和照片,就连对方的日常活动轨迹都有,简直像在【企业家】身边装了一个监控探头。
真可怕啊。
陈夏很清楚,米歇尔的这一举动也有秀肌肉,顺带震慑一下她的意思。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在看到目的地之前她对米歇尔之前的解释还有五分信任,但索伦的名字一出现,五就变成了零。索纳利作为绝对中立国,她相信马丁内斯的势力能伸进来,但渗透程度一定不会很高——真要有这个能力,索纳利早就被吞并了,总不可能没人眼馋他们手里握着的技术吧。
当然光猜测没有意义,陈夏不是很喜欢纠结她没办法证实和改变的事。
她打开资料。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现在她知道米歇尔为什么要现在才肯拿出完整的资料了,【企业家】本名莱塔·凯斯特雷尔,索伦快速行动小组组长。
是的,她快速下拉屏幕,再划回去,眼前的还是那几个字,不了解索纳利的人可能会对快速行动小组这个词很陌生,它是直属于索伦市的武装力量,换个更直白的说法——有持高危武器许可。
哇哦,真是看得起他们。
陈夏开始怀疑米歇尔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把她和卫戍景打包送给【企业家】当餐后小甜饼,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谁叫他做出来的都不是什么人事,说不定他正在恶意地祈祷他们同归于尽。
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他们还是决定去看一眼【企业家】。
根据资料,【企业家】这个时候应该在——呃,在酒吧喝酒。
卫戍景在看酒水单的间隙用余光瞄向不远处翘着腿大声谈笑的女人,他们那圈看起来都是老顾客,不知道酒保说了句什么,几个人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他含糊地问:“她就是【企业家】?”
陈夏端详杯子里淡蓝色的酒液,漂亮的液体映着她的脸:“是吧,和照片一模一样。”
他们的声音不大,在这个嘈杂到要靠喊才能听清的地方几乎算得上是静音,也没有直白地将目光锁在她身上,但莱塔似乎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她推开面前的酒,目的明确、不带犹豫地走向他们的桌子。
“干嘛偷偷摸摸的,找我有事?”她个子很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玻璃桌子上,就算脸上带笑,也显得有些压迫感。
陈夏愣了一下——这倒不是装的,她确实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走过来,莱塔好像比他们想象的更敏锐一些,她说:“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这也是真话,莱塔五官不算精致出色,也不是主流的金发甜心,但皮肤是均匀健康的小麦色,身材火辣,是另一种野性的美,陈夏还挺能欣赏的。
莱塔挑眉,不知道信没信:“你是蕾丝?”
她的视线又意味不明地落在卫戍景身上。
“说实话我不确定我的性取向,但大概率是异性恋。”
“那就不一定喜欢男的,甜心,和我喝一杯怎么样?”
“不怎么样。”卫戍景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摆明了不怀好意,他这么大个人还坐在这里呢,指指点点。
莱塔显然并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那我加入你们好了。”
她直接挨着陈夏坐下,语气动作都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让人怀疑自我,他们这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对吧?
卫戍景:“……是不是有点冒昧了。”
莱塔的眼睛微微睁大,声音里是十成十的惊讶:“甜心不是夸我好看吗?你们偷看了我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会很高兴和我认识呢。”
她歪头去看陈夏,委屈地眨了下眼睛,碧色的眼睛里仿佛漾着浓郁的失落:“甜心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靠,好装的人。
卫戍景在心里又翻了个白眼。
靠,好棘手的人。
陈夏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完全不会觉得莱塔是真的很友好地想来和自己做朋友,她向来对莫名其妙的热情抱有警惕并敬而远之,将他们一律认为是图谋不轨,而在对方威胁性很高的情况下,这不是更可疑了吗?
陈夏不太擅长表演,但做社畜的,责任推诿属于是本能了,她下意识答道:“怎么会呢,我很想认识你,只是感觉有点意外,完全没想到你会主动。”
她腼腆地笑了一下:“我们白班人一般看到美女都只敢偷偷地看,最多讨论两句,很少敢直接去要联系方式。”
莱塔似乎很认同地点点头:“你们是白班人吗?我确实听说白班人都很内敛。”
“不过既然来了索伦,就要享受索伦的风土人情,别客气,今天我买单。”她伸手招呼酒保,“嘿,乔尔斯,再来一杯‘派对’!”
她笑得很爽朗:“甜心,来享受今天的派对时光吧!”
“哦,对了。”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笑容不变,“啪”一声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食指顺势指向卫戍景,正好是一个开枪的手势:“男士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