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塔热情得让人害怕。

    在陈夏透露出他们是来索伦旅游之后，莱塔就很自来熟地表示她可以充当他们这段时间的导游。

    “你在网上能看到的旅游攻略基本上都是那些半途拿索伦身份的外乡人写的，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可是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索伦人，我敢说没人比我更了解索伦。”她笑得爽朗，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这很难不让陈夏心生警惕，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人有道理平白无故对陌生人示好，总不能是一见钟情吧。

    也许有人会相信异国他乡就是会有这么善良又热情的好人，对外国人友好也是在为自己国家的形象做贡献对不对？他们只是刚刚好碰上了这样的人。

    但很可惜不管是陈夏还是卫戍景都不是这类人，他们的底色就和善良无关——毕竟是两个能对毁灭世界一拍即合的人。纯靠理性分析，能成为快速行动小组组长，莱塔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天真的傻白甜，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会遇到很多各种各样的人——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陈夏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那太麻烦了，我以前在索伦念书，其实对这里还挺熟悉的。”陈夏注视她的眼睛，她的脸还很年轻，但眼睛看起来已经不像学生了，“你应该还有工作吧，怎么能耽误你的时间。”

    “我是快速行动小组的组长，这几天正好在休假。”

    ……这是可以对刚认识的人直接说的吗？

    莱塔很无所谓地耸耸肩：“又不是什么机密组织，就这家酒吧，你随便问几个人大概都能问到，索伦就那么大点地方，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不知道谁。”

    卫戍景借着拿酒杯的动作轻轻碰了一下陈夏的手。

    他的动作很自然，但陈夏很快接收到了他的信号：“……那谢谢你？”

    “不客气甜心，加个联系方式吧。”她原来的同伴已经在叫她了，临走前莱塔朝陈夏晃晃手机，“明天见~”

    又灌了几口，杯子里的酒差不多见底，卫戍景招呼侍应生来买单。

    “您好，先生，莱塔说这位女士的酒记在她的单上，您只需要支付您这杯就可以了。”

    “一共是12.9索尔，15可以吗？”

    既然已经认识了【企业家】，他们大概不会再来这家酒吧了，卫戍景很果断地拒绝了侍应生超过15%的小费请求，在对方略显僵硬的笑容下买完单潇洒走人。

    酒吧附近的街道灯光明亮，空气蒸腾着迷醉的气息，混杂一些不知道醉没醉的酒客的笑骂，但再走过一条街，路上就几乎看不见人了，只有他们两个并不明显的脚步声跟着彼此。

    “你想和莱塔同行？”陈夏指的是在酒吧里他让她答应的暗示。

    “她应该有接近我们的目的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反正你不是本来也想接近她吗，干脆顺着她来好了。”

    话是这么说，陈夏原本的计划只是观察她而已，并没有想要这么快和对方有实质性的接触，不过卫戍景说的也不错，既然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不如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风钻进衣领里有点冷，陈夏拢了拢领口，继续放任自己沉浸在思维的海洋里。

    就像她之前想的，她没有任何理由被特殊对待，除非……

    ——她【玩家】的身份暴露了。

    可这说不通，如果莱塔能一眼看穿玩家身份，卫戍景也逃不过，没必要区别对待他们俩；而如果是该死的米歇尔卖了他们，还是那句话，他没理由漏掉卫戍景，更何况他的仇恨值应该被锁在了卫戍景身上。

    难道米歇尔骗了他们，莱塔的异能不是制造天灾，而是类似狼人杀里的预言家，一天可以查验一个人？

    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几乎在冒出的瞬间就被陈夏按了回去，太不合理了，万事万物都有相应的运转逻辑，人也一样，米歇尔这么做不符合逻辑，对他没有好处，她暂时还愿意相信一下他们脆弱的联盟。

    线索太少了，可能性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吧，就算莱塔毫无道理地怀疑他们俩也是玩家，索伦也并非法外之地，她总不能正大光明地把他们杀了。

    陈夏小声问：“如果跟她打起来，你和她谁赢的概率大？”

    ……这话说的让人怎么回。

    卫戍景：“纯肉搏不好说，持枪她一个干我们两个肯定没问题。”

    说就说，带她干什么，礼貌吗？

    但打不过这个问题就很大了，他们的目的是淘汰【企业家】，打不过还玩什么。

    “你的异能可以让她的武器崩溃吗？”

    “可以。”卫戍景回答得很快，“她刚才带枪了。”

    陈夏若有所思。

    之后两天没什么好说的，陈夏也没想到，莱塔居然真的带着他们到处玩，甚至因为她提到过自己之前在索伦读书，她还特地从路线中去掉了那些出门的旅游景点。

    “反正这些你上学的时候应该都去过了吧。”莱塔说。

    卫戍景：“……”

    他没去过。

    当然这话他憋在心里没说，他对旅游景点没什么特别的向往，他们也不是真的来旅游的，属实没必要在去哪里上纠结，只是他有点看不惯莱塔。

    莱塔全程表现得很正常，恰到好处的热情，似乎真的只是觉得他们合眼缘带着一起玩，除去第一天晚上的那杯酒以外，也没有再抢着买单，一切开销都是AA。

    索伦是一个不算大的城市——事实上整个索纳利都不大，可以说还比不上白班的一个省，两天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几个人把索伦转一圈了。

    “嗯……”莱塔摸摸下巴，“正经的地方已经去的差不多啦，甜心，你想不想去一些不正经的地方？”

    她湖水一样碧蓝的眼睛里漾着蛊惑。

    不正经的地方？

    有多不正经？

    虽然觉得她们想得大概率不是一回事，不管哪个国家，公务员出入声色场合都是不行的，索纳利作为以知识和理性治国的国家，对这方面管得还要更严格一些，但陈夏还是可耻地有些心动。

    她看了一眼卫戍景，又看了一眼莱塔，这个不正经的地方可以带男的吗？

    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卫戍景不去的地方，她肯定也不去。

    莱塔笑得很大声，她轻轻推了一下陈夏的肩膀：“哈哈哈，坏孩子想什么呢！”

    很难知道在莱塔心中评判不正经的标准是什么，她带他们去的居然是索伦的瑰宝，索伦研究院。

    事实上索伦研究院是开放参观的，他们建了一个专门的研发博物馆供游客参观，里面陈列了从研究院建成开始至今的所有科研成果——当然不是免费的，除此之外研究院也和学校有合作，学校可以带学生进去参观，这个比游客能看的多一点，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陈夏上学的时候来参观过，这算是索伦研究院宣传招生和盈利的一种手段，会有内部的助理研究员轮流当导游来带他们，他们只被允许在特定的一栋楼活动，还不能离开助理研究员的视线，单独离开集体想要去研究院的其他地方会被直接判为间谍行为。

    莱塔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神神秘秘地带他们进了不被允许参观的范围。

    卫戍景偷偷摸摸地问：“她是不是图穷匕见，想把我们以间谍的名义抓起来。”

    陈夏也偷偷摸摸地回答他：“应该不会吧，这不是暴露她自己违规操作钓鱼执法嘛。”

    嘴上说着不会，陈夏还是在心里默默加强了警惕，谨言慎行，坚决不做一件有可能被误解的事。

    他们在一栋白色的楼前面停下，楼外的标识上写着“物理-R3”，从楼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起来很冷漠：“你又想做什么？”

    语气不耐烦中又带着一丝熟稔。

    莱塔完全不在意对方不善的面色，很自然地勾住她的肩，半讨饶道：“我昨天跟你说过的，带两个新认识的朋友来玩。”

    “这就是你说的那两个人？”她说话不太客气，眼神带着审视，“跟我来吧。”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琳·霍克，这里的研究员，主修物理方向。”

    艾琳在升职做研究员之前也做过助理研究员，现在再重做导游的活也是驾轻就熟，他说废话不多，但简单几句话就能介绍清楚，当然其中也有陈夏和卫戍景都有一定基础的原因，但不能否认她的专业性。

    越是往里走，卫戍景的心就揪得越紧，好像有什么未知的存在狠狠抓住了他的心脏，他的整个大脑都在响警报。

    一定有什么问题。

    但一路上又实在是没有发生任何不对劲的事。

    除了……这些真的是他们能看的东西吗？

    陈夏在心里嘀咕。

    莱塔灵活地从艾琳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卡，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们看：“今天中午可以去员工食堂，嗯，艾琳请客！”

    艾琳一把抢回自己的身份卡，放进口袋：“没事，我会用你的手机给我转账的。”

    研究院的绿化很好，从R3去食堂的路上有一片明显新栽的草地，陈夏以前的学校也有一片类似的草坪，一年四季都在重新种地皮，让人很怀疑校领导是不是依靠这个项目在贪污经费。

    可能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在草地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莱塔解释道：“因为前段时间有人跳楼，研究院觉得影响不好，重新种了一片草坪。”

    “也不挑个好点的地方，把花啊草的全砸死了，有一颗还是我种的呢。”

    跳楼。

    索伦研究院。

    关键词检索成功。

    是她听她同学说的那个八卦。

    也是……她怀疑有其他玩家参与的杀人案。

    “哦对了，死掉的研究员，就是艾琳的导师。”莱塔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