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重重疑惑,她走向了田间的爹娘。
站在田埂上柳妙言使劲地挥了挥手,在不经意间又一次问起,“爹爹,往年河里的水大家都能引得到吗?我怎么看今年老天不下雨呢……”
“唉,往年都是如此,肥水流到地主家去了……”她爹柳松暗自叹口气,随后摇着头便又弯下腰去劳作了。
她心中的疑虑猛然被解开,像是拨开云雾见明月般透彻过来。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
为了她爹娘,也为了桃花村……
柳妙言抱着葫芦比了个数字“二”,“爹娘你们先忙活罢!”柳妙言轻轻放下葫芦,抬眼心虚的补了句,“我去找份工做……两天,两天就回来!”随即小心翼翼地去瞄她爹娘的脸色。
她爹抬头疑惑不已,随即冷着脸拒绝道:“不行,你做事我不放心,还是安心待在家养病罢!”
江氏担忧得秧苗都拿不稳了,语气温和地同她爹重复相似的话,“是呀,妙言先在家养病吧……”
“哎哟爹,我不透透气,这,这心里边堵得慌……”柳妙言演起来,手背摸上额头,佯装着倒下去。
“唉唉唉?去去去!快些回来,听见了没?唉,罢了罢了……”她爹识破伎俩没拆穿随她的意,准备继续插田。
得到支持柳妙言笑意盈盈,“听见啦,谢谢爹爹,谢谢娘亲!我定会快些回来。”随后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
步履匆匆回到家,她的行囊带了些衣衫便上路。
街上的路途遥远,也坎坷不平。
到了街上处处都是摊贩,彼时已是响午。艳阳高照留下处处阴影,来往的行人大多是赶集而随意逛逛,她不一样,她要找人!不可停留太久。
一路上到处问哪里能打探消息,天无绝人之路,在第十一个人成功了!
看着眼前的福来客栈,柳妙言陷入沉思,真的是这里?看着好破旧呀,她暗想。
刚踏进去,便立马被啪啪打脸。
内里干净得一尘不染,且用的还是上好的梨花木,也没什么人,倒显得十分清静,惬意啊,店家是个会享受的!
“欢迎大驾福来客栈!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呢客官?”小二跑出来迎接。
柳妙言微微一笑,“我是来买消息的,请问能快点吗?急需。”
见怪不怪的小二没应她,反倒推销起店内客栈,殷勤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她受不了了,忍着怒火。语气暗藏威胁笑道:“你最好给我快点……否则,我的仇家就要带着人杀上门来了。”
“到时候……”
瞬间感到毛骨悚然的小二变脸极快,伸手连忙招呼她上二楼雅间细谈,她也没墨迹,乖巧地跟了上去。
上去后柳妙言随意望过去,二楼雅间坐了个美男子,举手投足温文尔雅,那张脸似一眼惊艳的翩翩书生,她收回眼,走进隔壁那间……
她对面坐了一人,相貌好看,但方才已经见过一个更好看的,对此无感。
“向你打听一个人行踪,这是酬金。”她伸手将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这还是她爹娘偷偷塞给她的,让她感动不已,心疼……
对面的男子挥舞扇子,挡住了半边脸,“谁?”
“我县县令。”
男子收起扇子,一脸八卦的笑问:“你是他挚友?还是……心许于他呢?”
“他是我……恩人。我找他有要事告知,若你知道,求你告诉我。”柳妙言随即演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咬唇欲要哭出。
男子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随后用扇子,直直的指向她身后,“诺,他在隔壁。”
“没骗我?”她问。
“不要你银子,你看看便知。”
男子举扇齐耳,半遮住面容,那一笑意味深长,像是看到了某种不得了得,新奇、奇趣……
听到这话,柳妙言伸手飞快的把银子塞回行囊中,嘿嘿一笑,“多谢啦!这位不知名好心人……”快速地转身就走。
她深呼一口气,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做戏要做全,随意地拨弄头发凌乱,尽量让自己显得着急。
随即推门而入,她忽然一愣。
这……玩她呢!
所以说先前她看见的那个一眼惊艳的就是他,只是隔了几日不见加之发生许多事,她眼盲,士别三日,自当另眼相看。
稳如泰山的李少钦,坐在那品茶。
阳光偏向一半侧脸,另一半在阴影下,晦暗不明。终于,他侧过头。眯着眼似乎在疑惑她为何在这……看着她自来熟地坐到对面,他已见怪不怪。
“县令好巧啊,我们能在这相遇,真是有缘!”她顺其自然接过一杯茶,举着瓷白色的杯子端详。
顺着她的目光,李少钦应了一句“嗯”,随后便不再言语。
柳妙言喝了一口,发苦便放在木桌上。看着场面实在安静得发慌,她不再犹豫开口:“县令,实不相瞒,我有一事要告知于你,当然,你能助我,更好。”
“若不能,我想人定胜天。”
礼尚往来,她给对面也倒了一杯。
沸腾的茶流入杯,升起的雾气缭绕着,不怎么大的雅间内处处飘香着茶苦涩的之味,小小地品茗一口,却满是香甜的回甘。
李少钦抬手接过,“柳姑娘不妨说说看,我也好奇是何事,竟惹得你这般着急。”
他眼中含着笑,面却是冷的。
话音刚落,柳妙言倒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的叙述自己的见解:“前日农忙,偶遇一老伯,这才刚入夏,他家庄稼枯死。后经询问,才知是有关于地主的。”
“只是我不明白,水源应平分各地,实在不该私自占为己有,若有的话,我定要查明。还桃花村村民一个清白……”她坦白说,眼中有化不开的执着与坚韧。
李少钦诧异地看向她,随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打算怎么做?”
她低垂着眉眼,看起来乖顺许多,而话语藏着一股狠劲,“我打算先去地主家做短工,摸清楚到底是何原因,最后拿证据,杀他个措不及防。”
不是打,是杀。这让他没想到,不过李少钦没反驳,倒是赞同地点点头。
“好,明日我便去做客,你在内仔细查,我在外探探口风,若有什么事,我也能让你及时止损。”
“你且小心,殷地主生性多疑,难以信任他人。”他好意提醒。
“多谢。”她礼貌回应。
话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他看着她一口喝光了那苦涩的茶,随后提起行囊,转身就走,决绝得像是即将奔赴沙场的死士,坦坦荡荡。
-
当日,柳妙言便去了地主家中做临时挑水工,只需要每日给装修房屋的村民送水即可,这份工钱少得可怜还吃力不讨好的活,鲜少有人愿意去接。
她咬牙坚持,不就是挑水。
其他村民可以,她也可以!
最让她目瞪口呆的还是临时住所,一间环境脏乱差的小瓦房,夏夜蚊子多如麻,嗡嗡的声音萦绕在耳旁,难以入睡。
第二日,白嫩的皮肤多了许多淡红的抓痕,全都被她掩盖在衣袖之下。
大事要紧,柳妙言麻利的挑好水,耐心地送过去,到了地方,她先是左右观察,果然发现几分不对劲。
和她一同挑水的,还有个比宝翠还小的孩童,那瘦弱皮包骨的模样,看着她紧皱了眉,古人诚不欺我,地主总爱剥削农民……
“小兄弟,我来!”
她跑过去接下他手中的担子,和她的一样重,不知这样的身板如何能扛起。
随意看了一眼,他的手上密密麻麻的伤痕,触目惊心。
柳妙言挑着水,看着小孩担惊受怕的样子,她安抚了好一阵,后才不经意间问起,“你今年多大?”
“十岁。”出于信任,小孩告知她。却由于害怕,又躲着她……
丧尽天良的地主……柳妙言又一次被震惊到,这是童工吧?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她问。
男孩迟疑了一会,“爷爷让我来的这里,赔不了钱只能让我来这里……”
她云里雾里的,放下水后坐在地上,又问起:“赔什么钱?为什么要赔,是地主逼迫的么。”
男孩欲言又止,不想告知于她,却又对她感激不尽,他受了伤,未必挑得动。
柳妙言不语,开始陷入沉思。
他家人不可能让他来这龙潭虎穴,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定是迫不得已,或是地主用了什么办法威胁他们,不,不止。
“你爹娘呢?小兄弟。”
“他们在桃花村种田,我很久没见到我爷爷了。”男孩面上窘迫又无可奈何。
找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她便立马问了出来,“像你这样的小孩,很多?”
“很多人,在柴房,时不时才会放出来……”他又叹了口气。
柳妙言恍然大悟,瞬间感觉一切都开朗了。她郑重地蹲下来,向男孩承诺:“小兄弟,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带你出去!见你爷爷,你相信我好吗?”
“多谢姐姐,能少一顿好打我已知足。”他满脸写着沧桑与疲倦。
柳妙言听得心酸,摸了摸他散乱的头发淡笑道:“你会和爷爷团圆的!请相信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