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踏出列车时，一道柔和的机械女声刚好从上方传来“请各位玩家遵守安全区条例，违者将扣除生存点数。”这声音甜的发腻，让安全区再次短暂的陷入了寂静，接着又嘈杂起来。系统的提醒每隔10分钟便会播报一次，众人已经习惯。
三年前那场被称为“方舟陷落”的事故后，全球超过十万人的意识被永久囚禁在这个“无限之境”的虚拟世界。一个由无数危险副本组成的巨大牢笼，玩家们被迫参与副本游戏来换取生存点数。而这些用他们生命换来的生存点数，却也只能让他们在这个虚假的安全区苟延残喘。
【生存点数结算中】
系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林烬瞥了眼手腕上的计数环：327天。这个数字足以让普通玩家松一口气，但对她这样的榜首猎手而言，还远远不够。
腰包里的终端突然发烫，这是她从刚通关的副本带出来的战利品。
“别在这里打开。”
终端突然在她掌心震动，清冷的男生在她的耳边响起。林烬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走向休息区。安全区看似平和，实则每块地砖下都埋着数据扫描器，据说连玩家的脑电波都在监控范围内。
她刚在喷泉旁坐下，终端屏幕就自动亮起。楚河的投影借着水光浮现，比在列车上时清晰得多，林烬更加清楚的看到他锁骨处游动的蛇形纹身，那是系统打在违规数据上的清除标记。
“你知道安全区为什么禁止私斗吗？”投影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电子杂音，“因为上个月有个玩家在餐厅开枪，子弹穿透了几个人的数据体，结果...”
“他们的意识直接消散了。”林烬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边缘。这种事在安全区不算新闻，系统每天都会在中央屏幕播放死亡通告，那些变灰的ID意味着现实世界里的身体也将迎来脑死亡。
这时，林烬忽然看见自己的玩家编号01正渗出淡蓝色光流，和楚河身上的如出一辙。
“监测组来了。”还不等她询问怎么回事，投影突然分解成了像素。
广场东边方向传来骚动。林烬转头时，正好看见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女人正快不朝安全区主楼走去，手里还拎着个闪着红光的急救箱。
待那女人走进安全区主楼消失在林烬的视野里后，投影又重新组成了楚河的模样。
“那是谁？”林烬随口问。
投影突然转向她，数据流组成的眉毛微微挑起：“你不认识简瑶？”
“我该认识？”
“作为积分榜第一，你连安全区前五的医疗兵都不了解？”楚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子杂音，但嘲讽的意味丝毫不减，“她可是能单刷《瘟疫医院》副本的狠角色。”
林烬嗤笑一声：“我通关靠暴力拆解，又不需要奶妈。”
楚河笑了笑，对此没有做出评价。
“安全区的电网比列车稳定，但监控也更严密。”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子杂音，“建议你下次找个更隐蔽的地方再唤醒我。”
林烬眯起眼睛：“我可没打算让你随时蹦出来。”
“但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投影微微偏头，数据流组成的虹膜里闪过一丝蓝光，“比如，为什么我会在丧尸副本的核心部件里？为什么系统要清除我？以及——”
“停。"林烬打断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不需要读心。”楚河指了指她的手腕，“你的脉搏、呼吸频率、瞳孔变化——这些数据足够推测情绪状态。”
“所以你是个人形测谎仪？”
“我是比你想象中更危险的东西。”他的投影突然闪烁，像是信号被干扰，“但如果你现在把我扔进喷泉里，我保证你永远得不到答案。”
林烬冷笑：“威胁我？”
“交易。”楚河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你带我通关副本，我帮你避开系统的死亡陷阱。”
“我凭什么信你？”
终端屏幕突然切换，显示出一段林烬从未见过的副本录像，正是她上周差点丧命的副本场景。画面中，她在停尸房触发了隐藏机关，本该被落下的铁闸切成两半，却在最后一秒被某种力量推了一把。
“那是我。”楚河说，“我黑进了副本的物理引擎，修改了重力参数。”
林烬盯着屏幕，记忆里的违和感终于有了解释，当时她确实感觉到背后有股奇怪的推力。
“为什么帮我？”
“因为……”
终端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边缘泛起危险的红色。楚河的投影闪烁几下，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有人在追踪我的信号……快断——”
没等他说完，林烬一把抓起终端，直接塞进了旁边的自动贩卖机投币口。
“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贩卖机的屏幕疯狂闪烁，最后定格在一行错误提示上：
【未知设备接入，已触发安全协议】
林烬面无表情地看着冒烟的终端从出货口滑出来，外壳已经烫得能煎鸡蛋。
“……你平时都这么处理电子设备？”楚河的声音从终端里幽幽传出，带着点无奈的杂音。
“有效就行。”林烬把终端在手里掂了掂，"所以，刚才谁在追踪你？"
楚河的投影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
“下个副本，记得带稳压器。”
接着楚河的投影就消失了，林烬在看手上的终端，它已经自动关机了。被人单方面切断了联系，令她感觉有些不爽，她可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主。
林烬轻笑的一声，反手将终端重新塞回包里。转身往自己的休息舱走去。就在她转身时，余光好像瞥见自己的倒影还停在水面。那个“她”正在诡异的微笑，嘴角扬起绝不属于林烬的弧度。下一刻又恢复了正常，好像只是她眼花了一样。
林烬推开休息舱的门，金属门发出轻微的嗡鸣。她的私人空间不大，但足够隐蔽，这是积分榜前列玩家的特权之一。舱内的灯光自动亮起，调至她惯用的冷色调。墙壁上嵌着一块半透明的显示屏，此刻正无声播放着安全区的监控画面。
她将终端扔在桌上，金属外壳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终端屏幕亮了一瞬，又迅速暗下去，像是某种无声的抗议。林烬没理它，径直走向角落的淋浴间。热水从头顶冲刷而下，蒸汽很快模糊了镜面。她闭着眼，水流滑过脖颈，却冲不散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记忆像被干扰的信号，断断续续。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副本醒来时，系统冰冷的声音：【欢迎登录，玩家07】。那时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必须通关，必须活下去。她拆了副本里的医疗器械当武器，用手术刀割断了无头护士的脊椎，从停尸房的尸体上扒下防护服。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死亡"在这个世界里意味着什么。
直到她亲眼看见一个玩家在副本里被数据吞噬。
那是个年轻男孩，顶多十1被干扰，ID已经模糊了。他被困在图书馆的电子风暴里，身体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皮肤下浮现出蓝色的数据裂纹。他朝她伸出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下一秒，他的存在被彻底抹除，连死亡名单上都没有留下痕迹。
从那之后，她开始寻找漏洞。
热水渐渐变凉，林烬关掉淋浴，扯过毛巾擦了擦头发。镜子上的水雾散去，她盯着自己的倒影。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眼底是常年缺乏睡眠的暗沉。她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珠，指尖却突然顿住。
看着镜子里的倒影 ，她又想起了刚刚在安全区广场准备离开时的情景，进入无限之境这三年，高强度的下副本早已经将她身体的各项机能训练到了极致，她确信那不会是她眼花了。
“……楚河？”她低声问，声音压得极低。
没有回应。
林烬又想起在列车上时楚和对她说的她们都是系统想清除的bug，究竟是什么意思？林烬有些头疼。
当她拿起终端想再次开机喊楚河出来解释清楚时，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机。
“不是吧？又没电了。”
林烬对设计者的技术提出了一定的质疑，无奈之下只好将心中的疑惑先放了放，转身上床准备休息。在安全区给楚河充电太容易被监测组发现了，看来只能找个科技副本再和他好好“聊聊”。
安全区没有夜晚，24小时太阳都悬挂于天空正中央，玩家只有通过查看自己的生存点数来确定时间，其中也存在迷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忘记了自己的生存点数而直接消散的人。
林烬通常出了副本后就会直奔自己的休息舱。这次因为楚河这个意外在安全区大厅多停留了一段时间，因此基本在她沾上枕头的瞬间，便进入了浅眠状态。这时本该关机的终端顶部的指示灯微弱的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