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如今你的残部，你的一切希望已经破灭了，安可消停些？”谷诃靠近，左手靠在她肩上。

    “连最后三千死士都折在弦月关，您手里还剩什么？”谷诃这一句十分扎心。

    她久久没回，谷诃不再多说，驾马离去。

    朔风如刀，卷起残雪掠过了她。

    没错，她不叫楚玲，她叫鱼谪安。是前朝余孽，是亡国公主，是渴望复国的医师。

    她忍辱负重，学一身毒术，只为刺杀让她家国俱灭的仇人。但他们都重生了，她的行踪谷诃都知道，一切都不过已成泡影罢了。

    重生的不止仇敌，连宫墙夹道里飘落的辛夷，都早被这人烙在眼底。

    ————

    烈冬的风刮得异常大，天光黯淡。

    “将军！八百里加急！"

    传令兵滚鞍下马的瞬间，谷诃沉默深思——什么事还要八百里加急？

    圣旨展开时帛裂声清晰可闻，兵符坠地的闷响惊起寒鸦。

    “朕绍膺天命，抚驭六合。凡边陲重镇，特简股肱之臣，夙夜镇守。

    兹有抚云大将军谷诃，忠勤素著，韬略兼优，战下弦云京数月，军威整肃，疆圉晏然。

    今宸衷简任，着即卸去抚云大将军印务，敕令克日还朝，授以兵部尚书参赞军机，入参枢务，协理戎机。

    其原辖军务，暂委镇云将军颜符统摄，一应交割事宜，务须明悉，毋生疏漏。

    尔膺兹重任，当念朕委寄之隆，速整行装，星驰赴阙。回朝之日，面陈边事，条奏机宜，朕将虚席以听。若迁延观望，或交接失宜，该部严参重处，决不姑贷。

    钦此——”

    宣旨小兵念完，谷诃接旨时拇指重重碾过“卸印还朝”四字。

    谷诃眉宇一皱，他没时间了——他知道，他快死了。

    不过当然，鱼谪安也要死了，他们终归又要同归于尽了。

    颜符掀帘进来，铁甲碰撞声惊醒了案头将枯的辛夷。

    颜符就是来交接的将军，年纪三十多来岁，他作揖后便坐下。

    “谷将军，好久不见，上次见你还是多月前你出征时。如今久月不见，竟觉将军愈发苍老了，还请注意身体。”他盯着谷诃苍白的指节，不禁开口道。

    谷诃道：“颜将军有话就说吧，我也要回朝廷了。”

    颜符见谷诃如此，也便直入主题：“弦云京已是残垣断壁，陛下的心，你也知道。”

    谷诃明白，许安帝只是在利用他罢了，没有他，元君国就灭不了，弦云京就破不了。

    “陛下恐要向我开刀了。”谷诃语气冰冷，但他却似乎看透了世俗。

    颜符咳了两声，继续道：“谷将军坑葬两万疫民那事？”

    “怎么了？两万疫民换十万将士生还，颜将军觉得亏了？”谷诃忽然抬眸，烛火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跳动，“就像当年用十万元君俘虏的血，浇熄弦云京的瘟疫。”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剑刃。

    “恐是也太不道德了吧。”

    “那你觉得我干过没道德的事很少吗？”

    “……”

    颜符不敢去接谷诃的眼神，这个面甲将军实在是太可怕了。三年前坑杀十万元君国俘虏，如今坑葬二万疫民，斩三千死士。

    帐内死寂，唯有更漏声如催命，颜符的指节在膝头攥得发白。

    “所以呢？”谷诃见颜符久久没反应，冰冷的声音激起一片战栗，“陛下让你带的话，就这些？”

    “陛下……没让我带话来。”颜符胆颤心惊地回。

    颜符生怕惹了眼前的“杀神”，然后再站起来给自己一剑。

    “行了，我走了，颜将军保重。我已经帮你解决好瘟疫的事了，剩下看你怎么做了。”谷诃声音压低了。

    颜符深知谷诃这解决瘟疫的手段，自然就是暴力根除，坑葬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