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陈茉感觉自己胸膛里面的那颗心,好像也突然遭受了重创,砰的一声,跟外面那一声响起来正好交相辉映,听起来居然还莫名和谐。

    几乎是瞬间,她觉得面前的饭不香了。

    陈茉放下碗,冷脸看向垂头立在旁边的侍女:“去外面,看看你们陛下怎么了。”

    “娘娘,陛下吩咐了,我们是负责侍奉娘娘您的,无论陛下发生什么事情,都跟我们无关,我们只需要侍奉好娘娘就行。”

    明明,这是陈茉之前无比期望的。

    晏惊澜老是将她身边喜欢的宫女一个一个夺走,好久了,她多想培养一个自己的人,但是晏惊澜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知道,估计他是怕自己跟宫女里应外合,想逃走,而现在,这个机会似乎就摆在她面前。

    陈茉闭了闭眼,听外头一阵惊慌,终究还是按按心口,抬手,让侍女出去。

    “你们是他派过来,看住我的,是吧?那行,我现在吩咐你们,一个人留下来,另一个人出去看陛下怎么了,回来禀报给我,我数三声,三……”

    陈茉虽然已经离开了皇宫,但之前,她在皇宫也算是“恶名远扬”。

    无数侍奉她的宫女,莫名其妙就一朝失去了行踪,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宫里面有传言,她们化作一缕轻雾,回到了这个世界该去的地方——

    这是好听的说法。

    难听一点的、广为流传的后宫民间版本,则是她们都被贵妃娘娘折磨得不行了,不能出来露面。

    然而只有陈茉和晏惊澜知道,她们都因晏惊澜的吃醋,而频频被送走,又毫无间断换新人来。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矮一点的被高一点的瞪一下,连忙跑出去,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她走回来,向陈茉报告:“娘娘,陛下他,摔了。”

    “严重吗?”

    话说出口,陈茉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奇怪,自己不是打定主意,要跟他划清界限么?为何现在,自己会莫名其妙对他有些关心。

    心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扭曲纠缠,像网一样将陈茉拦住,而在这张网中心,她发现这个人居然是晏惊澜。

    陈茉连忙甩了甩头,这是什么奇怪的幻想,自己怎么会想到晏惊澜,晏惊澜摔就摔了,估计也是他自己没站稳,跟自己无关。

    然后下一秒,陈茉还是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算了,好歹他之前也在没暴露疯子的那一面之前,他对她还是不错的,既然摔了,那自己去看看呗,看一看又不会怎么样,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而陈茉缓缓掀开帘子,就见晏惊澜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而他用力将一个人推开。

    察觉到晏惊澜的动作形迹,陈茉不由瞳孔一缩。

    只见晏惊澜毫不犹豫狠狠将身子往下一甩,跟秋风落叶一般,陈茉听到“咚”一声,跟自己摔倒那一声极其相似,而不出意外,撩起裤脚,他俩的伤口会是一样的。

    陈茉手撑在门框,心中却是巨震,她只知道这个男人疯,却没想到他居然疯到这种地步了。

    而因为屋里面太安静,晏惊澜嘴边的呢喃此刻落在陈茉耳中,格外刺耳。

    “茉茉,茉茉摔了,赎罪……”

    旁边的人都不敢去拉,只见晏惊澜缓缓撑着太师椅起身,陈茉还没有看清他站立的样子,就见他突然间又是狠狠一下,往地上跪去。

    “咚”!

    这一声结结实实砸在了陈茉的心上,她捂住眼睛,发现眼角有些湿热,她忍不住大叫一声:“够了!”

    屋子里寂静到落针可闻。

    包括晏惊澜在内的所有视线,此刻都向陈茉缓缓移来,只见这妙龄女子靠在门板边,肩膀有一下没一下耸动,又遮着眼睛,鼻尖微红,看上去是哭了。

    一时间,满室静寂。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敢看陈茉和晏惊澜两人任何一个的方向。

    陛下和贵妃娘娘玩这么大的吗?

    他们要是传出去,脑袋估计要不保了吧?不过这样的传闻,他们估计说出去,也没什么人信。

    在众人刻意避开的眼神中,晏惊澜倒是缓缓抬眸,一双满是血丝的眼黏住陈茉:“你刚刚,说什么?”

    陈茉一时间有点控制不住情绪,眼角湿润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往下砸,配上她松动的肩以及优越外貌,实在是叫人不忍。

    但现场没有一个人敢动,毕竟,陛下还在地上跪着呢。

    “茉茉,”听到陈茉啜泣声,晏惊澜明显也是一惊,下意识膝行,往陈茉的方向去,“你别哭,是不是我又做什么事情,让你讨厌了?这样,我抽自己巴掌,好不好?”

    听清楚他所说之言,陈茉止住哭泣,看向晏惊澜的方向,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还来不及陈茉思考,“啪”,响亮一个巴掌声便在室内响起。

    当陈茉抬起手,急急想制止晏惊澜的行为时,他已经毫不犹豫,第二巴掌甩在了自己的左脸上。

    一下子左右脸同时肿了起来,虽然看上去对称了,但就像两个馒头似的,瞧上去可怜又好笑。

    一瞬间陈茉连哭都忘记了,只呆呆看着晏惊澜,不顾自己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宝贝,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晏惊澜打了自己两巴掌,脸颊已经发红,手指指印清晰可见,而他却语调稀松平常,仿佛打的不是他自己的脸似的,

    “宝宝,你还流着泪,是想让我用命给你谢罪吗?”

    晏惊澜的话很轻,他的神色也很温柔,陈茉却不由狠狠抖一下身子,她知道,他真的会这么做的!

    “不要!”陈茉几乎是下意识惊喊出来。

    “嗯,不要了,”晏惊澜微微拱起身子,想起身,却僵在了原地,一双眼眸染着悲伤的雾,“我知道你讨厌我,那我,可以起来,擦一擦你的眼泪吗?”

    陈茉眨眨眼,又撇撇嘴:“谁要你擦,你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难道还会在乎我的吗。”

    “我是贱命一条,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珍宝。”

    晏惊澜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眼,跟陈茉对视,他原本阴鸷的脸,此刻居然难得显出几分柔情,“你怎么说我都行,就是不能作践你自己,我会把你的命,看得比所有都重要。”

    陈茉没有不允许他起来,晏惊澜咂摸了一下其中含义,缓缓起身,用指腹摩挲她的眼角,给她擦眼泪。

    而就在这个间隙,陈茉突然发现晏惊澜腕间,隐隐有血痕。

    她难以置信,一把揪过来,发现晏惊澜手腕上横七竖八,有不少疤痕,有些已经快好了,更多是新增的。

    “你……”陈茉感觉自己握着他手腕的手都在抖,再一抬头,想看他,眼前却蒙了一层雾。

    “嗯……”晏惊澜长叹一声,缓缓将小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她的后背安抚,“怎么又哭了呢?是觉得我又打扰到你的自由了么,抱歉,我能放下一切,却唯独放不下你,如果硬要恨,就把我的命取走吧,它归你了。”

    被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哄小孩似的拍着,陈茉忍不住轻轻揪住他衣襟那块。

    进宫之后,无数次生病,晏惊澜对她的关心,都超乎她的想象。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留在她身边,时不时便会过来叫太医过来,看她的情况如何,夜半梦魇时,也总是他握着自己的手,拍着,一下一下安抚,告诉她,没事儿了。

    此时此刻,梦境与现实重叠,陈茉哭着哭着,又忍不住笑起来,用脸颊去蹭晏惊澜的颈窝。

    “傻蛋。”她听自己如是辱骂当今。

    而当今也不闹,只用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嗯,我傻,你多包容一下,好不好?”

    陈茉这才发现,晏惊澜好像已经不跟自己自称“朕”了。

    她紫葡萄似的眼睛骤然瞪大,眨了两眨,完全不掩饰其中震惊:“啊?你退位了,你不是圣上了?”

    “放心,在位呢。”晏惊澜伸手,将她耳边不听话的发丝撩回去,嘴角勾起一抹笑,轻柔。

    “你为什么不自称朕,还我我我的,吓我一跳。”

    讲到这里,原本还微笑着的晏惊澜收敛笑意,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他抱着陈茉的手却更紧了紧,陈茉却不感到讨厌。

    “是这样,我发现,或许是我的身份,让你产生了恐惧,”晏惊澜慢慢晃着怀中女孩的身体,轻轻将脸贴在她的脸颊旁边,嗅到女孩身上独一无二的香,他忍不住笑了,

    “我想,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你对我,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怨恨,茉茉,是吗?”

    晏惊澜声音很轻,陈茉却莫名红了脸。

    她眼神有点飘忽,不知道为何,从刚刚看到他腕间的伤痕组成了一个“茉”字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可能是栽了。

    没有陈茉回应,晏惊澜也自顾自说下去,像是执意要将这独角戏演好:“所以,我以后都不会在你面前自成这样了,你就当我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喜欢你,却爱而不得的人。”

    “也不算吧。”

    陈茉脸颊有点红,但看到晏惊澜眼神带着诧异,她莫名就不想否认。

    吞吞口水,陈茉指尖无意识卷起他的一缕碎发,纠缠:“也不算很爱而不得吧。”

    “茉茉,”陈茉瞬间感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收紧,在相比于之前捏碎骨头的力度,此次已经是极其收敛,却还是将白嫩肌肤弄出了点红痕,“你有点开始接受我了,是吗?”

    陈茉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扯到了另一件事儿:“话说你不回宫吗?这么久,等着你处理政务都已经堆积如山了吧。”

    “那些不急,”看陈茉瞪他,晏惊澜轻笑一声,“真的,有丞相他们,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心爱的人能生下个继承人,这样,就不会耽误我们俩了。”

    陈茉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腰,“想得美!”

    想不到晏惊澜真是长本事了,竟然学会了撒娇,他抱住她的身子,跟小狗似的,在她脖颈旁边蹭了又蹭。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陈茉原本心里就有火,面上还有点热,现在被男人这一吹气,更烫了,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乱棍打出,但看到他手腕上的伤痕,又舍不得,只能揪他头发泄气。

    “茉茉,”想不到这男人居然瞪大了眼睛,眼眸隐隐有星辰,像是得到了世间至宝似的,“你没有让我滚,你只是说我的头发泄愤,太好了。”

    陈茉哑口无言,自己这小小的抗拒他是看不到?

    事实证明,晏惊澜还真的看不到。

    从此,他厚脸皮在这里住下,甚至把陈茉这里当成了他的据点,让人一波一波把东西往这边送。

    眼见这小小一间茅草房都快弄成行宫了,陈茉忍不住跟他说,让他别送了。

    “那怎么行,”晏惊澜头枕在陈茉大腿上,正咯咯笑,跟银铃似的,“茉茉住的地方,肯定是要最好的。”

    陈茉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起开,哪有男人像你这样的。”

    “不要,”晏惊澜顺势抓住她的手,捉到唇边,吻了吻,“茉茉上次可是亲口告诉我,说停,就是不要停,说不要,就是要,那现在让我滚,就是不让我滚嘛。”

    陈茉简直服气,只能由着他胡来。

    这么折腾了小半年,晏惊澜真的没有回皇宫的意思,陈茉只得先松口,说想回宫里面看看,这人也不急,只一双眼睛里闪着狡黠:“茉茉,你真的是想回去看看,而不愿意在这里跟我一起共度余生吗?”

    “‘余生?’,你剩下的时间都要住这儿了?”

    晏惊澜乖得很,只抱她,大狗似的在她脸上蹭:“茉茉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陈茉的确不怎么喜欢京城,干脆没回去,两人在这小地方相处,居然还算愉快。

    两年后,他们的第一个儿子降生。

    陈茉因为总干农活儿,身体结实,没费什么力气,就顺利生产完毕,晏惊澜倒是红了眼,说以后不要了。

    他说不要,陈茉也乐得清闲,那个孩子倒是遭了老罪了,出生便被送回了京城,在太傅和丞相的指导之下茁壮成长。

    晏归墨小时候便展现了天赋,已经可以帮他爹分担不少政务了。

    只是他三番五次的说要过来看爹娘,都被爹娘拒之门外,主要是他那个爹不怎么欢迎他:“您身份尊贵,金枝玉叶,怎么能跟我们这些久居乡野的粗人相比?”

    还是陈茉忍不住掐他的腰,让他忍不住想笑,儿子这才能进来。

    晏归墨虽然从小在京城成长,但还是爹娘所住的房子特别好奇,一得闲便从京城赶过来,吵着闹着要跟他娘睡。

    这便是晏惊澜讨厌他的原因了。

    不过陈茉倒是很大方,左边搂一个,右边抱一个,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丈夫,爽得嘞。

    不过燕归墨这种好日子没过多久,他就不得不被困在了京城。

    他那个没良心的爹将皇位抛下,说是传位了,他自己是真真清闲,成太上皇了,他儿子晏归墨就惨了,没法跟他抢媳妇儿了。

    “你这家伙,真是心眼子多。”陈茉如是说。

    这人现在已经学会不顾老脸撒娇卖乖:“那你喜不喜欢嘛?快说。”

    “喜欢喜欢,”陈茉还真就能包容他这些小性子,“最喜欢你,可以了吧?”

    天上的星星摇曳,他们俩在农家小院各躺一张躺椅,吹着风,悠悠闲闲,远处不时有鸡鸣狗吠,陈茉慢慢睡着了。

    晏某趁她睡熟,轻轻翻身,滚到她那张躺椅上,两个人抱在一块,相拥而眠。

    好像闷热的夏夜,也没那么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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