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肆欢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坐在身旁的何苒把东西放好就进入学习状态,她思考题的时候总喜欢把笔怼到自己下巴上,压出一个像酒窝一样的小坑,看着比平时要乖巧。
她怎么能这么专注。
陈肆欢收回目光,他觉得他再看下去就要死了。
上课的时候,何苒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黑板和老师身上,坐在她旁边的人是谁对她来说似乎不重要。
课上到一半,何苒伸手在陈肆欢面前推过去一张纸条。
陈肆欢心头一缩,忐忑地打开,上面写了一行字:“黑板左上角那几个式子能不能帮我抄一下,我看不清。”
她给他递纸条就是为了问这个?
陈肆欢有些失落,但还是把何苒要的式子在纸条空白处抄好,还给她。
“谢了。”何苒接过纸条,认真研究起来,连一个目光都没留给陈肆欢。
两个人一直干坐到午休,即使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也不妨碍他们说吵就吵——
“你地板上的东西怎么这么多,很碍事你知道吗?”何苒连续两次被陈肆欢堆在两人的书绊倒,实在忍无可忍。
“你真不是故意踢倒的?”陈肆欢一边把摊开在一地的书捡起来,一边把桌面上何苒的书往她那边推,“还不是因为你占了我一半桌面。”
“别动我东西!”何苒一把按住陈肆欢伸到自己这边的胳膊。
陈肆欢身体一颤,要把手收回来:“别碰我。”
何苒本来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书,没意识要碰他,感受到陈肆欢的反抗后她突然就来了兴致,握着他胳膊的手更紧了。
之前抱她抱的那么起劲,现在反过来还不让他碰了,装什么纯情啊?
“切,细狗。”握了一会,何苒笑着松开手。
陈肆欢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她摁在地上摩擦。
“何苒,你其实不用通过这种方式报复我的。”
“报复你?”听到这话,何苒饶有兴致地撂下笔,拄着头侧对着陈肆欢说:“所以你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你?我让你很不舒服吗?”
陈肆欢避开她攻击性极强是目光,如果心率不齐算不舒服的话,那他真的很难受。
“看着我。”何苒伸手在他游离的双眼面前晃了晃,“没人跟你说过跟人谈话的时候看别处很不礼貌吗?”
陈肆欢只好重新把视线落在何苒的眼睛上,看到歪着头的何苒,心脏漏跳了一拍。
女孩慵懒地拄着桌子,前额有些凌乱的碎发垂在脸颊两侧,她气色很好,不自觉地咬着红红的下唇。
陈肆欢又把视线挪开,他觉得心脏又有点不舒服。
“你是听不懂我说话还是不想听话?”何苒努了努嘴,从袖子里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着陈肆欢的太阳穴,强迫他看着自己,“我还不至于长得猎奇到你连看一眼都觉得煎熬吧?”
陈肆欢觉得心脏要炸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他都得进ICU。
“内、内个,你俩别吵了,消消气……”孟卓拿着本练习册从后面探过来,“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道题?”
陈肆欢在心里松了口气,看向孟卓递来的题,刚想开口,何苒先发话:“这个不难,直接洛必达就完了。”
陈肆欢不服:“大题你用洛必达?你自己都不敢用还叫别人用!”
孟卓都快哭了,他就想问道题,这俩人怎么这都能吵起来。
最后还是好心的吴衡替他俩收拾烂摊子,给孟卓把题讲完。
孟卓听一遍没听懂,吴衡还贴心地给他又讲了一遍,并且还想要再给他讲第三遍。
孟卓感动得直接抱着吴衡的胳膊真哭了。
但其实吴衡突然这么热心是因为他还没听够前桌的陈肆欢跟何苒吵架。
此时此刻,他们还在争执到底该怎么用洛必达法则才能不被扣分。
“你俩要吵出去吵,预备铃响了听不见?”语文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闪现在后门,一把抽出两个人中间的演算纸,给了何苒一个眼光“平时不见你这么认真学语文呢,你那作文二稿又给我糊弄写的是不是?”
何苒心里想喊一万句冤枉,她花了一个晚自习的时间写出来的作文竟然被说敷衍。
斥责完何苒,语文老师也不往cue一句旁边的陈肆欢:“还有你也是,自己语文成绩不错就影响别人?你俩不是爱说话吗,那正好……”
她把何苒被驳回的作文二稿放在陈肆欢桌面:“你教教何苒作文怎么写,下周五前写完找我,低于50分罚你俩一人抄十遍《谏逐客书》。”
语文老师布置完任务转身往讲台上走,没给陈肆欢拒绝的机会。
“不是凭什么啊?”陈肆欢黑着脸嘟囔着,“你自己写的烂为什么我还要跟着一起受罚。”
“我他喵的也想问凭什么呢。”何苒不服气道,“你作文就写得很好吗,凭啥让你来教我?你教得明白么。”
听到何苒的质疑,陈肆欢的干劲又上来了,“什么叫‘我作文写得很好吗’,你没看过一楼的优秀作文展览?”
何苒眨了眨眼:“你的作文也在上面?”
陈肆欢冷飕飕道:“每一期都有我的作文,你不会一次都没看见过吧?”
何苒愣了几秒,然后摇摇头。
“也对,像你这种自命不凡的大学霸,怎么能看得起我这种人写的作文呢。”陈肆欢继续阴阳怪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好委屈,高一的时候他偶遇到何苒去作文展览栏上学习别人的写作技巧,也听说何苒作文是缺陷。为了让她注意到自己,陈肆欢终于把自己的作文也提升到优秀范文的水平,结果何苒竟然一次都没看见过。
不是这凭什么啊。
想到这,陈肆欢的眼眶又泛起一圈红。
玛德怎么这么没出息。
他别过头,不让何苒看出自己的情绪。
何苒也是真的冤枉,陈肆欢上优秀作文展览的时候她刚好被穿,她想看都看不到。
何苒看着别过头闹别扭的陈肆欢,觉得有点好笑,她把手搭在陈肆欢胳膊上晃了晃:“别生气了,我一会下课就去看好不好?”
陈肆欢把胳膊抽出来:“不用你哄我,你不想看不用勉强自己看。”
“我想看啊!”何苒看着空空的手,心中窜起一把火——之前都让你抱成那样,为啥我碰你一下都不乐意。
“你要是真想看直接找我要不就好了?我把答题卡原件给你看,用得着去看楼下?”陈肆欢回头瞪着他,看着委屈巴巴的。
何苒看着心都快化了,顿时气消了大半。
对她来说,卖萌装惨确实管用。
“可是你的字不好看。”虽然她的气消了,但是她还想看陈肆欢继续生气的样子。
她想看他再哭一次。
也许是看出了何苒的意图,陈肆欢吸了吸鼻子,平静地伸手抹了一把眼角,调理好情绪:“这作文你另请高明吧,我教不来。”
说完他拿起笔就要继续写刚刚被打断的题。
“那可不行。”何苒伸手拿走他的笔,“你必须教我,这是命令,没跟你商量。老师刚刚说了,我写不过50分,咱俩都要抄文言文。”
陈肆欢盯着手背上被何苒的手指轻轻拂过的地方,怔了怔。
她的手温度很凉,冰得他收回手,另一只手盖住手背,不断揉搓被何苒碰过的皮肤,那是一种渗进骨骼的凉,他捂不热。
陈肆欢转过来上下打量何苒,突然冒出一句:“你很冷吗?”
何苒被这没来有的一句话搞懵了:“啊?”
什么意思?
这又是什么新型脏话吗?
“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问你冷不冷。”陈肆欢耐着性子解释。
那天抱他,陈肆欢就觉得何苒身上的温度很不对劲,像冰一样,凉凉的,不是衣服凉,是从皮肤往外透出的寒气。
正常人的体温怎么可能这么低。
“我能理解是……你关心我吗?”何苒又确定一遍,她觉得陈肆欢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北方十一月初已经很冷了,最近流感严重,课间教室要开窗通风,整间教室像个冰窖一样,几乎所有同学在室内都套上了羽绒服。
而何苒像是不怕冷一样,只穿了薄薄一层单衣,领口也不系上,锁骨上的大片肌肤露在外面,冻得微微发红。
“你把外套穿上。”陈肆欢没直接回答何苒。
“我不冷。”何苒撇了撇嘴,她真的不冷,而且羽绒服太厚重,她穿得不舒服。
“不冷也穿。”陈肆欢语气强硬道。
“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关心我啊?”何苒嘴上还在挖苦,却听话地把外套穿好,系好敞开的领口。
陈肆欢眸色沉了沉,他没说话,看了看何苒依旧露在外面的脖子,伸手把她的围巾丢给她:“围巾也系上。”
“你有病是不是?上个课用得着裹成粽子吗?让我当显眼包?”何苒开始怀疑陈肆欢不是在关心她,而是在找茬。
陈肆欢眉头一皱,好像确实捂得太过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何苒不罢休地继续问,“你为啥突然关心我?”
陈肆欢看起来有点烦了,他转回头,揉了揉眉心,闭眼:“明知故问有意思?还是我那天说的不够清楚?”
何苒心里再清楚不过,但她就是想听陈肆欢亲口再说一遍:“你那天说什么了?”
“还是说你对我的事忘性大到那天发生什么都记不清了?”陈肆欢苦笑,“那正好,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对咱俩谁都好。”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的这么差劲?”何苒摆正身体侧脸看他,拢起挡住视线的头发,话中带着些怒意“为什么我在你的形容里永远这么敷衍?我tm到底哪里欠你的了?”
“够了,何苒。”陈肆欢的声音沉下来,冷得像冰,“你既然不喜欢我,就别玩我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