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争吵

    天牢外的春风吹拂着和政公主的衣袂,她回首望了一眼那阴暗的牢门,隐藏在阴影里的黑红护卫俯身拦住她去路。“和政公主殿下,圣人有请。”

    和政公主心神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扫了一眼那黑红护卫,血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蒙住了她的眼眸她脚步未停,只冷声问道:“圣人在哪?”

    黑红护卫躬身道:“在紫宸殿。”

    和政公主脚步一顿,紫宸殿三字如重锤敲在心上。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翻涌的情绪,缓步随黑红护卫前行。沿途宫灯摇曳,映照出她神色沉静如水,唯紧攥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紧绷。

    紫宸殿外,她略作停顿,抬眸望了一眼那巍峨殿门,脑海中浮现出适才李系的神色。

    圣人近侍刘清潭在殿外门前低声唤她,“和政阿茶。”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大家近日因朝堂上大人们的事,心绪不佳。”

    她垂眸敛目,压下心头波澜,迈步踏入殿中。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帝座之上的人影沉稳如山。

    和政公主缓缓跪下,低声叩拜:“和政公主妾李伏见圣人。”

    声音清冷,“免礼。”

    帝座之上传来一声淡淡的声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和政公主缓缓抬头,目光迎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皇帝负手而立,喜怒不辨的神色在烛光里愈发显得温润如玉,仿佛一泓静水,不起半点波澜。那一瞬,仿佛有万千思绪在两人之间流转。她看着皇帝兄长,那一瞬的对视仿佛撕开了过往种种。皇帝的目光并不咄咄逼人,却像最精细的刻刀,无声地剖开她层层设防的心扉。他惯于先听后断,先容后察,此刻亦如是——既不责问,也不宽恕,只以那双沉静的眼睛,将她的秘密一寸寸度量。

    和政公主心头骤紧,却未曾避让。她迎向那道洞悉一切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眸色清亮而坚定。

    皇帝缓缓起身,步下龙座,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心头。他停在她面前,声音低沉而冷冽:“你去看过他了?”

    和政公主心头微颤,却依旧坦然回应:“是。”

    皇帝目光微冷,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你可知他已非昔日之李系,而是一个罪臣。”

    和政公主垂眸,声音平静却坚定,“臣妹知之,然血浓于水,二哥与妾骨肉相连,纵使他身陷囹圄,亦不能割断亲情。历经乱世,皇室凋零,血脉单薄,幸得天悯,得以残喘。二哥纵然有错,妾不过是想见兄长一面,怎得恼了圣人!”

    一时语静,殿中沉水香袅袅,兄妹二人隔着短短几步,却仿佛隔着十余年的风雨与刀光,无声对峙。

    皇帝凝视着她许久,忽而轻笑一声,“三娘,朕也是你兄长。”

    这一句话,如春冰乍裂,震得和政公主心头一颤。“阿兄”二字刚出口,便被她生生咬住,喉间泛起涩意。

    皇帝的目光微微闪动,似捕捉到了她那一瞬的动摇,却未逼迫,只静静望着。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发顶,动作温柔得恍若回到年少时,那时他们还未被权力与命运撕扯得小心翼翼。他低声道:“你还是那个三娘,只是朕已不是从前的阿兄。”

    话音落下,殿中烛火微晃,映得他眉眼深沉如夜,和政公主只觉胸口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然裂开,无声无息。她缓缓闭上眼,睫毛在烛光下投下颤动的阴影,片刻后才睁开眼,眼中已有水光流转,却不曾落下。

    皇帝神色微动,指尖微微收紧,似要说什么,却终究沉默。殿外风声骤起,卷动帘幕,夜色如墨,将两人身影笼得更深。皇帝垂眸,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忽而轻叹一声,语气里竟透出一丝疲惫与怅然,“三娘,朕何尝不知你心思。只是这天下,已容不得朕只做你的阿兄。你既念兄妹情分,便该明白朕之苦心。朕不能因私情而负天下,更不能因骨肉而弃社稷。李系之祸,不可不除。圣谕已下,这天牢,只有没有威胁的死人才能出去。你既念兄妹情分,便该明白朕之苦心。朕之位,非为私情所居,乃天下之重器。三娘,你我皆知,这江山从来不是你我兄妹所能掌控的私物。朕要你以社稷为重,莫再执着于兄妹私情。”

    “你既知朕是你兄长,便该知朕所思所虑,岂能容你任性妄为。”皇帝的目光渐趋柔和,却又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你去看过他,朕不怪你一时情切,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不能因亲情而废法度,你亦当以社稷为重。他既已触犯律令,便当依律论处。朕岂不知骨肉之情?然身为帝王,肩上所负,乃天下苍生之福祉,非一人之悲欢可比。三娘,你且记住,朕可以允你一见,但不可再有下次。”

    和政公主心头一震,眼底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她缓缓垂首,声音低而清晰:“谢圣人恩典。”

    皇帝望着她半晌,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终究未再多言,转身缓步回座。言罢,他缓缓收回手,仿佛连那一丝温存也一并抽离。和政公主垂首,泪水终是隐忍不下,悄然滑落,滴在青砖之上,无声无息。皇帝望着她,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终是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留她一人独守这残烛微光。

    夜风穿廊而过,吹得她衣袂轻颤,烛火终于彻底熄灭,殿内陷入一片幽暗。和政公主伫立良久,仿佛连呼吸都被这无边的寂静吞噬。殿外秋风渐起,卷动朱红宫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却孤寂的声响。

    和政公主静静立于殿中,良久未曾移步。她听着皇帝离去的脚步声,逐渐消逝在廊下,心中却如潮水翻涌。那句“朕是你兄长”如利刃般刺入心底,她忽然明白,兄长早已不再是昔日共倚阑干、笑谈家国的李俶。他是帝王,是执掌生杀予夺的天子,纵有血脉相连,也终须以君臣相待。

    她缓缓闭上眼,压抑心中翻腾的万般情绪。她不愿也不得不接受这冷峻的现实,只因她深知,帝王之位容不得温情脉脉,而她作为皇室公主,更不能以私情动摇国法纲纪。

    她曾以为,血浓于水,兄妹之情,纵使江山易改,也终究不会泯灭。可帝王无亲,亲情亦成权谋棋盘上的一枚弃子。凉意渗入骨髓,夜风裹挟着寒意穿透罗衣,她却觉不出冷。她静静站立,仿佛与这幽暗融为一体。

    远处传来更鼓之声,夜已深沉。和政公主终于迈步,缓缓走向殿外。月光洒在宫墙上,斑驳清冷,似映她心头旧梦破碎的痕迹。她望向远方,低声道:“阿兄,不,圣人,这一局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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