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朝

    玉阶下的凌雪似藏在灯影里的影子,凌十三悄然随霜色漫入宣政殿。

    帝执着一卷《贞观政要》,目光却落于帘外寒枝。良久,方问:“乾元钱法推行在即,民力可支否?”

    十三不敢回话,凌雪阁只是刀刃,刀刃是不配言语。公主们的交往过密和各怀心思在宽容的长兄面前不过是细沙过指,知而不察。兄长宽容平和地接受姊妹们的小打小闹,不愿过多分神。

    他翻页极轻,仿佛怕惊动什么,又仿佛在等待什么。乾元钱法非止财经更易,实为权力重分之始。盛世的余晖照在他身上,他映出的却是深秋寒雨。废墟压在肩,新局未启,他只能耐心地等待风起。

    “你在等什么,李俶?”

    一只手落在他肩头,轻如落叶。李俶没有回头,只道:“等一场雨停,也等一个人。”指尖在书页上微微一顿,“天下棋局,从来不缺执子者,缺的是肯退一步的人。”那手悄然收紧,缠着血迹的绑带拍掉落在案上,染红了“贞观”二字,写着太宗功绩的书籍被拍落在地。

    “不就是李辅国,碧霄军杀个阉党还是够用的”双锏交叠猛击地面,刹那间两道金色龙形气劲并行迸发。十三紧握链刃,指节发白,目光死锁持锏之人,豹子似的身姿等待一声令下撕咬目标。

    “系儿,先帝和兄长向来倚你为臂膀,李辅国一事不必你出手,为兄自有安排。为掩人耳目压入天牢乃是一时之计,兄长心中有愧。今有一事需你相助。”

    “越王李系,即刻启程,赴范阳察明狼牙敌情,务得实状,速奏朕前。”

    “系领命。”越王系俯身叩首

    雨声渐密,殿内烛火摇曳如醉。

    “叶未晓去找你师父,吴钩台领命,三日之内将凌雪阁李泌召回,姬别情亲自去。”

    “传朕谕令,吏部侍郎杨绾诏临紫宸殿,礼部尚书萧华、礼部侍郎李揆、宰臣苗晋卿于太极宫待候。”

    杨绾奉诏疾行,衣袖沾雨未及拭。紫宸殿外阶前,李揆与苗晋卿默立檐下,彼此无言,唯闻更漏沉响。

    殿门启处,内侍低声道:“陛下已候多时。”

    四人整袍入内,见帝仍坐于灯影之间,案前展着一幅河北道舆图,乾元钱样并狼牙军报并列其侧。帝目有倦色,却神光不散,徐言曰:“今夕之召,非独议钱法,亦为北疆危局。范阳动静,关乎国本,朕初临朝,朝事积弊,诸事纷扰,朕欲召回长源,将遣一人代朕往衡州,卿等以为何人可任?可堪托付?”

    苗晋卿俯首奏曰:“长源智略深沉,实为国之柱石,然衡州要冲,亦不可轻授。臣举一人,或可任之。”

    帝目微动,示意其言。苗宰臣乃徐徐道:“礼部侍郎李揆,才识明达,操守端谨。”

    萧华闻言,眉间微蹙,未及启齿,李揆上前一步,袍角带风,却见帝目光如渊,忽觉脊背微寒。他垂首敛目,嗓音沉稳:“臣虽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帝未即应,指尖轻叩案沿,似在权衡天平两端的重量。窗外雨急,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亮舆图上狼牙密布的轨迹。

    须臾,帝缓缓道:“贼首安禄山之子安庆绪现于邺郡聚六万,欲复振贼军。贼巢不倾,终有复燃之势。诸卿皆国之肱股,承袭先帝遗志,当共戮力肃清。今逆裔跳梁,北地烽燧不绝,非止范阳之忧,实系天下安危。朕意已决,命李揆持节巡抚河北,督军储、察吏治、慰黎庶,与睢阳互为声援。萧华留辅朝廷,理钱谷盐铁之政。苗晋卿年高德劭,仍参帷幄,谋定而后动。诸道节度使各守疆土,不得擅兴兵戈,违者以国法从事。”

    “侍郎杨绾赍朕手诏,敦请长源,采缎赐紫袍,即临工部重修蓬莱殿重造书院待长源诏归。”

    李揆、杨绾顿首受命,神色凝重。坚毅而肃然,袍袖拂过青砖,二人声如磬:“臣等必不负圣躬所托。”

    帝颔首,目光移向舆图深处,指尖落于滏阳一线,低声道:“安庆绪结连史思明,势渐猖獗,若令其合兵,则河北难图。今遣使持节,不惟宣慰,亦当察其虚实,伺机离间。”

    言罢抬眸,扫视群臣,“朕闻史思明虎踞范阳,然心疑禄山旧部,彼与庆绪外合内忌,此可乘之机也。李揆使团入境,须隐察动静,密报军情,勿使一隙漏算。”

    雨声淅沥,殿内寂静如渊,唯烛火轻爆一声,映照君臣身影凝如铁铸。

    帝声渐沉,如渊渟岳峙:“卿持节北行,如履薄冰,朕不求速功,但要稳局。河北人心未定,一着不慎,全局皆危。卿当以抚慰为先,隐察为用,联结忠义,分化贼党。若有紧急,可密奏直达,不必拘于常制。朕在朝中,亦布眼线呼应,内外合力,方成大事。此去千里,险夷难料,然社稷所系,不得不托重臣。紫袍金印,非为荣宠,实寄苍生之望。卿当怀忠贞之心,行权变之事,忍常人所不能忍,谋万全而动。前路霜雪载途,卿当慎之又慎,勿以诏命自矜,亦勿因艰险生怯。每念忠义所寄,当如履冰临渊,寸心不敢有失。待春雷动时,朕亲登太液楼望北归旌节,扫尽阴霾,与卿等共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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