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手术台
源千岁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缠住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森朝她走来,像被捉住的昆虫般动弹不得。
一双温暖的手忽然抱起她,是祁风。
“你怎么了,小千岁?”祁风抱着源千岁滚到一边,和陆森保持着距离。
“我刚才动不了。”源千岁看着自己的手,她抓握着手指,“你一碰我,我就能动了。”
“这是……”祁风面色微变,迅速分析,“这个领域只对你起效果,他们认为我是异物,可却不认为你是。”
“这里的规则只束缚我。”源千岁沉吟,“而且这里的东西都和我有关。”
“那个异血核,不会是你熟人的吧?”祁风也觉得这个推测合理,“看来它对你迷恋很深啊!”他感叹道,又是叫公主,又是排斥外人碰源千岁,真是个独占欲极强的家伙。
“有可能。”源千岁不置可否。
记忆宫殿刚刚就吐出了陆森这一个名字,就再也不愿意施舍给她任何东西。不过,从陆森的身份和反应来看,自己毫无疑问是他们的研究对象。
“哔哔哔!公主遭到劫持!迅速解救!迅速解救!”
警报声一响起,刚刚还在慢慢踱步的陆森仿佛被打了鸡血,开始向他们猛冲过来。
“怎么办?”祁风抱起源千岁就跑,这个房间不是很大,没有任何遮掩,可以说是无路可逃,“出去吗?”
出去是被一群人追,在这里是被一个人追,但是一个陆森带来的压迫感可比那群研究员强上几个数量级。
至少在外面源千岁不会动弹不得。
可是源千岁却摇头:“出不去。”
“你怎么知道?”
“体检一旦开始,门就会被锁上。“源千岁越过祁风的肩膀,看到正张牙舞爪扑过来的陆森,那张脸上满是疯狂,“凭我是无法出去的,但是你可以。”
“我?”
“你是被排除的对象,它应该巴不得你赶紧出去。”源千岁轻声笑起来,“它想留住我。”
“那现在怎么办?”祁风改为单手扛着源千岁,右手拿出自己仅剩的武器——一把小匕首,回身将那个刺向他们的针管弹开。现在他十分痛恨自己对冷兵器的不屑一顾,用光子弹耗尽能量的枪和废铁有什么区别?
源千岁的身体叫嚣着对手术台的抗拒,可是直觉告诉她,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藏着关键的信息。这个领域的主人对她没有杀意,那么,如果被陆森抓住会怎么样?
会被抽血?会被解剖?这些都不能剥夺她的生命。
做完这一切呢?是不是就会放她离开这个房间?
不管怎样,逃跑肯定不是解决办法。
源千岁撑着祁风的肩膀,借力脱出他的臂弯,轻飘飘地跳到地上。
“小千岁?”
“让他抓住我。”
“可你不是……”源千岁剜了他一眼,祁风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果然,她一离开祁风,陆森就对祁风丧失了兴趣,丝线般的束缚再次缠住她四肢。
陆森抓住她的衣领,像拎鸡仔一样把她拎到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眼神像蛇一样在她的脸上游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心。”源千岁反唇相讥。
“以前的你可不会像这样说话。”陆森的神情变了,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难过。
陆森的注意力全在源千岁身上,祁风移动着身体。
现在的偷袭说不定能有效果?不过说是偷袭,人家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满心满眼都是源千岁。
他大摇大摆地闪到陆森的身后,匕首冲着陆森的心脏刺去,可是匕首穿过陆森的身体,完全没有接触到□□的实感。
“他只是个幻象?”祁风收回匕首。
可是刚刚和陆森针管短兵相接时,分明能感受到对方是个实体。
难道只有接触到源千岁,才能够碰到对方?或者说,只有接触到源千岁,幻想才会变成真实?
源千岁看着祁风的匕首从陆森的身体里穿进穿出。
“看来你只是个不存在的东西。”
“以前的你可不会像这样说话。”陆森机械地重复道。
他的确只是个幻象,遇到超出创造者理解之外的言语,只会有单一的回答。他拎着源千岁往手术台走去,现在他要执行命令:给源千岁体检。
说是体检,不过就是抽血。他们不在乎源千岁的身高体重是否健康,唯一在意的就是源千岁的血。
“哔哔哔,注意体检手段!不可粗暴!不可粗暴!”
许久未响起的警报突然叫起来。
说什么不可粗暴,源千岁冷笑起来,冠冕堂皇的家伙。虽然现在还想不起来发出警报的人是谁,但是毫无疑问,肯定在自己的去死名单上!
“小千岁!”祁风跟上来,想要抢回源千岁。
“你别碰我。”
“为什么?”
“我要去手术台。”源千岁没法转头,看不清楚祁风的表情,但她也不在乎,“他们不敢杀我,你不碰我,就是安全的,剩下的你自己做决定。”
躺在手术台上,灯光照着源千岁的双眼,她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光怪陆离。
形形色色的带着口罩的人在她的眼前闪过,他们不断分离重合,最后变成陆森的脸。
[我的血会到哪里去?]
[会到需要他们的人身上哦。]
[如果没有我,他们会死吗?]
[毫无疑问,是你拯救了他们。]
她睁大眼睛,那些对话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这些话语曾经救赎过自己吗?让她甘愿老老实实躺在手术台上,任人摆布?她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心情,此刻的她只觉得荒谬。
她不想拯救任何人,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要为自己而活。她眯起眼睛,陆森可憎的面容重新清晰。他们总是这样,平时遇见她时畏畏缩缩,只要戴上口罩,眼神里的贪婪和欲望就会毫不遮掩地显露。
真想看看你们真正的嘴脸,她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熟悉的气息从口罩之后传来,那是……能量,可以和她的血共鸣的能量。
——
怎么办?自从进入这个研究院,祁风就在无数次经历黔驴技穷。
其实只要听话等着就好了吧?他只是个无力的雇佣兵,只要能把源千岁活着带回去就行了吧?
趾高气昂的小公主变成动弹不得的提线木偶,她分明不想去手术台,却还是被强行按在手术台上,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一般。
“你就这样看着?”一个声音贴着祁风的耳边响起,祁风吓了一跳,往后跌坐在地上,惊愕地转头,和一个少年对视上。
黑发黑眸白衣服,面色苍白,眼神平静如波,重复着:“你就这样看着?”
“那我能怎么做?”
“你应该去救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祁风,“她不想体检。”
“可她说要去手术台。”祁风咽了咽口水,觉得此人鬼气森森。
“那是因为她没有办法逃离这里。”少年悠悠地说着,“体检完就能走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祁风闻言,心情轻松了一些,只要抽点血就能脱离这种诡异的空间,那可真是再合算没有了。
少年却是摇摇头:“是能离开这个房间,但是永远离不开这里。”
祁风心里一凛,这是什么意思?
“按规则走,只会被困在循环里。”少年盯着他,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祁风被瞪得冤枉,做选择的是源千岁,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如果源千岁无法离开这里,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的任务会失败?
“那要怎么做?”
“不能让她体检,你把她抢回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磨磨唧唧的怎么当好骑士?”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语气也带上点焦躁,“快点,我可没法支撑多久!”
公主完是骑士?这里的人都还挺复古啊。
祁风挠挠头,也知道不是犹豫的时候,赶紧往手术台跑去,眼看着陆森的针管就要碰上源千岁的皮肤。祁风堪堪赶到,他撞开陆森,一只手抓住源千岁的小臂。
发觉自己能动的那个瞬间,源千岁一点迟疑都没有,要是有得选,她可不想在这个惨白的手术台待上一秒钟。陆森平时工作的时候不会将束缚带系得很紧,他喜欢看源千岁在手术台上小幅度抽动的模样,源千岁躲过针管,将连接在自己身上的吸盘统统甩开。
祁风紧紧抱住源千岁,匕首朝前挥舞,这回精准无比地刺进陆森的心脏,陆森的幻影闷哼一声,伤口却没有溅出血液,他身体碰到匕首的部分变为一个黑色的空洞,里面闪过无数张尖叫的小脸。
“源千岁……源千岁……源千岁……”他们一齐叫着,声音又尖又细,这场面着实瘆人,祁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来了,他大声叫道:“他的核不在这里!”
“核在哪里?”
“口罩!”这回传入耳中的却是源千岁的声音,她的动作比声音更快,将陆森的口罩一把抓下。
“在嘴里!”少年的声音和源千岁的声音重合。
陆森没有嘴巴,他的嘴巴是一个黑洞,祁风硬着头皮将匕首刺进陆森的嘴中,里头深不见底。
“放手,我来。”源千岁抓住祁风的手,示意他将匕首交给她。
“这时候放手可不能算是好骑士。”祁风没有放手,使劲将匕首往里顶。
“不要命。”源千岁轻声说,也不做阻止,空余的手抓住陆森的肩膀,把他摁在手术台上。
陆森的不停地挣扎着,抓着针筒的手挥舞着,划破了源千岁的皮肤,匕首终于接触到一个硬物。
“是核!”祁风眼睛一亮。
源千岁顺着匕首,摸到了结晶样的核心,然后把它狠狠拔了出来,随着核的脱离,陆森瞬间变为一滩烂肉溶解在他们身下。
祁风只觉得一阵恶心,胃开始剧烈地反酸。他甩着自己还沾着不明液体的手,惊魂未定地看向源千岁。
然后看到了更让他恶心的一幕。
源千岁把那个从陆森嘴里掏出来的结晶丢进了自己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