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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伶兰芷

    子时,福来客栈,天字套房。

    四人在套房小厅坐下,分析着彼此的信息,最终锁定一人,君临第一名伶——兰芷。

    名伶兰芷今一十七岁,八岁时被收入红颜阁,因着容姿天赋,辗转几手,最终于十岁归著名红楼归鹤汀兰的容华小姐,也就是上一代盛京名伶手下教养。

    其芳龄一十五出阁,绝代佳人,才貌双绝,一曲惊鸿剑舞,名动盛京。尤其那口银牙,在文学赋宴上辩得满堂学子哑口语塞,心下叫绝,再不敢轻瞧她,自此一战成名,声噪君临。

    “应是她。”云生开口,“从我去影楼买的消息可见,兰芷十三岁时身边多了一位侍者,会武,不常现身,深浅不知。这人与那老者所言送信者的一些特征相符,且出现时间同样是四年前。”

    宋君然指节轻叩桌面,拍板:“今日大家先歇息,明日师妹们先去归鹤汀兰会会这位兰芷姑娘,我和三师弟在外头接应。”

    三人应是,回房打坐修炼。

    话说第二日是夜,归鹤汀兰前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此地是红楼中一朵奇葩,都是些清倌人,这儿的姑娘不仅要姿容好,从小琴棋书画、诗词雅颂更是少不得。若想春宵一度,得许得姑娘自个儿愿意。

    老板更是一把招徕好手,将此地宣的是墨客雅地,往来无白丁。

    美人、佳肴、诗赋俱全,官员也常集于此应酬。这一来,无论是求机遇、论文才、赏歌舞,都有了去处,因而长盛不衰。

    故里卿与墨丹冬入内,却一问无果。掌事的说法是兰芷小姐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实则暗意为,要么示权、要么示财,方可得个通报问询。毕竟兰芷位子到了这份儿上,就是个活招牌,可不是谁都能见,谁都想见。

    故里卿从来秉承着能让钱解决的都不叫事儿,正欲掏银票,却被二师姐拉住,出了楼。

    “哎,花这钱干嘛,人家还不一定愿见。”墨丹冬搂住她肩膀,眉尾轻佻,“我有个好法子。”

    一刻钟后,故里卿在屋顶风中凌乱:“师姐,你的法子就是霸王硬上弓,夜探闺阁?”

    “哎,事急从权,事急从权。”墨丹冬听完守院丫头的对话,回,“应就是这间院子了,小师妹,我们走。”

    话罢,猫身如影,匿于夜色。

    故里卿只得从之。

    至主屋护净窗前,墨丹冬轻手拉开,其内一掌带风直袭面门,墨丹冬侧头一躲顺势跳入窗内,与一女子对手起来,暗道这兰芷竟深藏不露。

    故里卿见状,速道:“姑娘误会了,我们是你养父母所托而来。”

    “我并无养父母。”那女子下腰避过一脚,“况且二位这架势像是来好说的么?”

    故里卿低头看了眼夜行衣,哑然,遂取出一璎珞,喊道:“两位停停手,兰芷姑娘,这是你幼时之物,且姑娘后腰处有一花瓣状的胎记。”

    闻此,兰芷目光一凝,与墨丹冬对视一眼,同时旋身收势。

    她接过故里卿手中璎珞,借着月色细看,开口:“确刻有我的乳名,胎记位置说的也不错,但此物我并没有印象,也不曾有养父母。”

    故里卿见其缓和态度,道:“不如我们坐下聊,此处风大,姑娘衣薄。”

    “请。”兰芷应下,点上宫灯,合窗,领二人在梨花木圆桌坐下。

    如今房内亮堂,故里卿才看清其容貌,兰芷一身绯红绸质寝衣,外罩烟拢月白披肩。眉若墨画,肤似凝脂,一双丹凤眼慵懒含情,明艳大气如春芍,确是一等一的佳人。

    她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明。

    兰芷听后略思忖,道:“你所说那女子确与我有部分经历吻合,可其他我却是没有那记忆。”

    “师妹,你瞧,这兰芷心脉缺了一丝主心魄。而且,我还感受到她身上有股魔气残余。”墨丹冬忽然给故里卿传音入密。

    故里卿神识一扫,还真是,心下有了决断。她问:“姑娘近日可有异状?是不是常觉空虚,精神不振。”

    兰芷一顿,颔首,静待下文。

    “姑娘是被食心魔偷了心。”故里卿隔空取出玄明观玉牌,点明身份,复道:“食心魔,最喜执着与美好之念,在人沉醉享乐、痛苦、迷茫时便会趁虚而入,夺去心魄,让其丧失自我,忘却回忆,逐渐成为空心人。”

    听罢,兰芷霎时明晓这段时间的疑云,开口:“毕竟浸淫这销金窟、名利场多年,我从前难免会被浮华迷失片刻,想是那时被钻了空子。”

    接着又道:“能否恳请二位半仙帮我寻得那心魄,我将长灯信奉,事成报酬也可随意提。”

    “不必,我们定会追回。”故里卿道,“二老的委托便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兰芷失神几息,在夜明宫灯的柔光下,隐含期许。

    待送走故里卿二人,她取出柜中的兵书默默看着,往日兰芷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日耕不辍地偷偷读书练武,只是身体下意识重复着这些动作,现在想来应是过去的自己有其执着所在。

    另一边儿,归鹤汀兰外的甜水铺子。

    墨丹冬将大致情况告知于宋君然和云生。

    “我们等候时,也听得些百姓说起身边人突有丧志迷心之举。”宋君然食指有节奏地轻点桌面。

    云生点头:“方才去查访,这些人三月前都曾求过平安符,还有一部分人失踪未归。”

    “兰芷缺失的是主心魄。”故里卿搅着牛乳,突然道,“食心魔须得与被夺者紧密接触二十日才可一点点摄取,而她身边只那侍者春华寸步不离。兰芷说两日前春华想回村将母亲接入城中,至今未归。”

    墨丹冬咽下糖渍梨,问:“食心魔定是附在那春华身上了,现在去追捕她吗?”

    “承,承光庙死人了!”突的传来一声喊,百姓纷惊,往一个方向涌去。

    四人对视一眼,留下铜钱,随往。

    承光庙乃天庭承光将军在凡间的供奉处,这位承光将军据说是太祖皇帝幼子,君临皇室第一位成神之人。因而此庙也被视作护国运脉的存在。哪怕出了小事儿,盛京也要震上一震。

    如今,犯了血光,庙外军队围拢一周,皆手持火把,焰焰之光似给沉沉夜色一道宣泄的口子,极为摄人。

    故里卿几人运起轻功潜入,观察其换岗时间,在暗处打晕了几个落在队尾的巡逻士兵,换上他们的装束,施个易容术法,混入其中。

    他们来到大殿,与守卫交替换岗,光明正大站定门口,瞧着殿中。

    此时,仵作还未到达。

    云生看清尸体,神色一凝,对三人传音入密:“是春华。”

    春华跪于正中的蒲团,一臂上举对着承光将军像,一臂悬于划开的胸口前,手捧自己的心脏,面容似是沉溺于极乐之巅,血泪从合上的眼睑蜿蜒而下。香烛映照间,充满了怪诞。

    “这是魔族一种仪式,意为降临,也是挑衅,但只她一人并不算完整。”墨丹冬传音。

    众人思忖观察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大理寺仵作和驻守承光庙的几位主事半仙。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尸体被搬走,殿中只余一位半仙。

    那人背手开口:“诸君既然来了,便一同解惑吧。”

    故里卿几人对视,上前。

    “我等本无意打扰,还请见谅。”宋君然道。

    “无碍,你们有何发现。”半仙转身,是一中年模样。

    云生道:“还未及,请问可否让我们查看殿内陈设。”

    “请便。”

    五人各自走到一处观察。故里卿立于死者跪坐之处瞧,并无特别发现。

    她步向离神像最远之处的一个角落,满堂长明灯燃着,照得神像如陷圣光。

    故里卿视线一瞥,顿住,神像右靴后跟处的反光格外亮。她走进,原是一处被磨损得几乎抛光的痕迹,颜色比别处浅些,像是常有人抚摸。

    故里卿将手按在其上,沿着颜色从深至浅的方向往后一推,神像轻微偏转,身后竟有一个阵法。

    众人听到动静齐齐赶来。

    见此,中年半仙蹲下身看着阵纹,沉声道:“是魔族的定点传送阵,只要踩上便可激发,已开启百年有余。”

    “看来那些失踪的人很可能是从这儿消失的。”墨丹冬握拳抵着下巴说,“我们也传过去吧。”

    无人异议,一同踏上。

    光芒一闪,五人消失在原地,神像慢慢归位,依旧庄严肃穆。

    再睁眼,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昏暗甬道,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血腥味。

    众人敛息向前,一炷香的时间,他们遇到了隔断,借着隔断往里瞧。

    只见中心,十二名女子神色与春华一致沉醉却姿态各异地跪于十二个阵法方位,阵眼处是密密麻麻的心魄,颗颗如血滴悬于一透明心脏内,光华胜过玛瑙。

    阵法后方,食心魔正在闭眼靠在漆色王座,似在休憩。他容色妖异,一袭黑红衣袍,衣摆缀满了亮晶晶的宝石,赤色暗纹从领口肌肤蔓延至下颌。吃了这么多执念心魄,其修为应是地境了。

    “啧,进来了五只道镜小老鼠呢。”食心魔兀的睁眼,一双黑瞳沉沉,语气阴柔。

    他抬手轰出一阵魔气,粘稠而凶猛。

    中年半仙率先上前挥出一剑劈开,剩下四人紧跟其上。

    待魔雾弥散,王座上已无身影。

    “呵。”轻蔑之声在空中回旋。几团鬼脸血雾突现,晃荡着脑袋便来了。

    众人将背朝着彼此,互相传音快速分配。

    云生将重剑猛然甩出“弯月绞”,剑身旋转连翻刺穿鬼脸,回至手中。此招与宋君然相比少了几分灵巧诡谲,更为凛冽直接。

    食心魔现身三体,与几人正面对上。

    宋君然一句“鬼域开!”,骨扇向空中一划,裂开痕空间,过往击杀的妖魔鬼魂四溢,挤出裂缝。

    “真是小瞧了你们。”食心魔咬牙切齿,分身愈多。

    正混战之际,墨丹冬烟雾弹、霹雳弹、机械怪、五方间等不要钱地往外丢,更添一把糟糠火:“给你瞧瞧姑奶奶的厉害!”

    而故里卿,早于食心魔无暇顾及、情绪暴躁的片刻在烟雾弹中隐去身形,飞速计算着破阵点位,依次贴上符文,最后疾至透明心脏近前,神识攻击与桃花枝一同狠狠插入。

    食心魔猛然看向她的位置,拼力耗费半数修为挣脱当前战局缠斗,直直拍出一掌。

    故里卿正转移心魄,为保全所有,她一息间决定不闪避,硬抗下。专注运转乾坤图吸纳,额角沁出汗水。

    “师妹/小师妹/小友!”几声惊呼齐出。

    电光火石间,一道金光屏障突然落下,挡下这全力一击并原路反弹。故里卿也正巧将心魄全部收入乾坤图。

    耳边闻得空中一声喝:“尔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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