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祁琛正在厨房里处理生虾，坐在沙发上的莫瑾突然靠了一声，祁琛从厨房里探出头：
“怎么了？”
“我答应他们这周末直播来着，我给忘了。”莫瑾皱着眉毛戳着手机。
“直播播什么？钢琴吗？”祁琛在水龙头下净了手。
“嗯……算了不播了，弹琴的话还要回家……”
“不用。”祁琛站到了沙发旁，“忘记了？我家也有钢琴房。”
莫瑾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胡乱翻着手机页面，也不知道到底想翻什么。
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了。
小时候的莫瑾并不是特别喜欢弹琴，每次练琴都要哭闹一次，然后被祁琛抱到自己家，哄着一起练琴。有了祁琛的陪着哄着，小莫瑾也终于肯静下心来沉浸在钢琴弹奏中，久而久之，也终于养成了几分钢琴的兴趣来。
小时候的莫瑾存了几分私心——他想弹琴给小琛哥哥听，弹一辈子。
只是后来，弹琴的还在弹，听琴的却消失了三年。
莫瑾突然觉得自己挺讨厌的，明明从祁琛离开那一天就下决心不理他，却还是在他回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去靠近。
真烦啊。
莫瑾揉了一把头发，心情很糟糕，手机屏幕都快给他翻出花了，半分钟后，莫瑾又揉了一把头发，愣是把自己的头发揉地乱糟糟：
“祁琛。”
祁琛神色一怔，莫名站直了身子，只见得莫瑾神色认真：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祁琛看着莫瑾自己揉乱的头发，定了定神：
“好。”
祁琛的态度很坦然，坦然到莫瑾有些不知所措，想骂人，思索了几秒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开始骂，最后有点自暴自弃：
“你走了三年，我想要个解释，应该不算过分吧。”
祁琛眼神凝了几秒，嘴唇上下动了两下：
“不过分。”
“其实我挺生气的，开学的时候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想把你揍一顿，后来想想，我自己也不占理……”
“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资格去掺和你的事。”
“我只问一句，”莫瑾吸了一口气，“三年前那件事，你还生气吗？”
祁琛怔怔望着莫瑾，舌尖苦涩，半晌，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不生气。”
怎么会生气？
怎么舍得生气？
祁琛觉得自己的感冒又严重了。
“不生气……不生气就好，”莫瑾的眼尾有点红，“我不问了。”
莫瑾闭了闭眼睛，突然释怀了。
一直紧绷的神经好像在一瞬间松懈下来。
“祁琛，我不问了，你为什么走，又为什么回来，我都不问了。”
莫瑾望着祁琛，眼睛亮亮的：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什么时候听，小琛哥哥……”
小琛哥哥……
祁琛怔了怔，瞳孔微缩——太久没有听到的这个称呼了。
“我去做饭。”祁琛闪进厨房，看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小琛哥哥，”莫瑾从厨房外探出头，“我去琴房啦。”
祁琛切菜的菜刀切偏了一瞬，看着自己不完美的菜品，叹了口气，拿着菜刀转过身，一脸空白：
“……去吧。”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祁琛回来之后，莫瑾心情最好的一次，连带着开直播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哎呀呀，这是谁啊？终于舍得给我们开播了？”
“这小子今天在乐什么呢？从开播开始就笑嘻嘻的。”
“遇到什么好事了吗？上学上傻了？”
“给大家解释一下，这边是一到开学就要鸽的常年鸽子主播带来的开学最后的钢琴演奏福利。喜欢的小伙伴们点个关注呀，顺便动动你们发财的小手给主播点点赞哈～”
“不对啊，莫莫今天直播的背景不是之前的钢琴房？不在自己家？”
“在钢琴机构吗？宝宝？”
………………
莫瑾调整好了手机摄像头，终于舍得回了一句弹幕：
“不在自己家，在我哥家。”
“你哥？！？！？！”
“你哪来的哥？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自己给自己造了个哥？”
“等等！家人们！或许大家记不记得，刚开学第一天，莫莫突然开播，直播间中出现的那个男声，听起来很帅的那个！”
“说到这个我就气，你小子遛我们是吧？！”
………………
“好啦，”莫瑾心情好，不跟弹幕多计较，“你们到底是来听我弹琴的，还是来损我的？”
莫瑾打开了琴盖，试了下手感——音色很纯正，看起来钢琴是有被好好保管的——
也是，祁琛也是弹钢琴的，自然对琴也是十分看重的。
“今天这首曲子，是我自己编的DOM，目前还是比较单薄，大家将就着听听。”
莫瑾叹了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一串流畅优美的音符在指尖流淌。
这首曲子叫《星尘》。
这是莫瑾三年前写的曲子，写了整整三个月，整首曲子舒缓平稳，莫名让人放下一身的疲惫，想起那久违的原野和星空。
城市之上，许久未曾拥有过的澄澈星空。
《星尘》是莫瑾准备的生日礼物，只是还没成功演奏过一次，就发生了三年前那件事。
再后来，莫瑾就没碰过这首曲子了。
莫瑾心情又有些不好了，连带着最后收尾的音调都偏了一个调。
“这首曲子好好听啊啊啊啊！有人知道叫什么啊？音乐平台上有音源吗？”
“楼上的，是莫莫原创，应该是没上线音乐平台。”
“欸，等会，最后这两个调是跟前面的调子不太一样啊？是特殊处理方法吗？感觉有点突兀欸。”
“同意楼上，可能莫莫还没有完全定稿吧。”
………………
一曲毕，莫瑾愣了几分钟，久久没有说话。
“咚咚——”
祁琛靠在门框，敲了敲门：
“吃饭了，莫莫。”
莫瑾恍然回神，撇了一眼弹幕。祁琛依旧只是声音入镜，弹幕依旧炸了一个度。莫瑾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群老色胚在闹什么，看都不看这群尖叫鸡：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后续估计非节假日……节假日也有可能不直播，咱们下次有缘再见。拜拜～”
莫瑾盖上钢琴盖，微吸一口气，祁琛站在门口，走廊的灯光温和地打在他身上，光影处，少年的身影被拉得修长。
“来多久了？”
“没多久，刚好听了半程。”祁琛顿了顿，“这首曲子……”
“是送给小寻的生日礼物，但没送出去，曲子也还没真正完成。”莫瑾神色淡淡，轻咳了一声，“有点可惜。”
“总能让他听到的，”祁琛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下楼吃饭吧。”
“嗯。”
莫瑾喜欢吃虾，但因为人懒，嫌剥虾太麻烦，也没有那么经常吃。
但是现在——
莫瑾看着坐在对面认认真真帮忙剥着虾壳往自己碗里放虾肉的祁琛，觉得自己享受地有些太理所当然了，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只红烧大虾，开始自己剥虾。
几分钟后，祁琛终于有些忍无可忍地开口：
“你到底是剥虾壳还是剥虾肉？”
莫瑾：“……”
莫瑾看了看自己手上坑坑洼洼掉了一层肉的虾肉，又看了看祁琛剥地完完整整的虾子，难得的陷入沉默。
“啧，我不经常剥嘛！下一次肯定更好，总得自己试试，我总不能让你给我剥一辈子的虾。”
祁琛剥虾的指尖一顿，目光一直停在手上那只虾上，就差把那只虾盯出个洞，半晌，迅速把手中的虾子放进莫瑾碗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神色从容：
“那我夸夸你，莫莫长大了。”说罢，把整盘红烧虾直接端到莫瑾面前，憋着笑，“一盘都是你的，你慢慢吃。”
莫瑾：“……”
“我明天上火，嗓子发炎，直接把你从二楼扔下去。”
祁琛喉结上下动了两下，直接笑出声，起身去厨房盛了一碗粥，莫瑾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从客厅到厨房，又从厨房到客厅，最终落在他手上的粥上：
“你就吃这些？”
“嗯，胃不太舒服，吃点清淡的。”
“胃不舒服？怎么了？”莫瑾放下了筷子
“没事，估计还没好清。”
“那你吃完赶紧把药喝了，然后上楼休息。”
“不太行，”祁琛喝了一口粥，面无表情，“我要写作业。”
莫瑾：“……”
差点忘了，这位爷好像作业还没怎么动。
不对，自己的作业也还差不少。
莫瑾顿时感觉口中的虾子也没什么滋味了。
莫瑾的房间是祁琛一手准备好的，还是之前自己一直住的那间房间。祁琛家的阿姨还没来，据说是宋知华女士不放心新人，联系了之前的家政阿姨，过几天才能正式上任。
莫瑾落下物理试卷的最后一笔，又浏览了整涨卷子，确保自己没有漏题，解答过程没有疏漏，才眨了眨酸泛的双眼，打开手机看了眼——
2；45。
还有一套语文练习题和两套英语卷子，明天上午应该就能搞完，剩下半天就能刷老吴给的物理竞赛题了。
莫瑾撑着脑袋大概规划了一下自己的任务。
还是慢了。
莫瑾心想，
虽然事出有因，但还是比自己预算的时间要费的多。可惜，自己现在脑容量不太够，还是先放自己一马。莫瑾又翻了一下手机，才看到了吴敏君女士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妈：莫莫，打电话怎么没接呀？是不是又静音锁屏写作业了？】
【妈：莫莫还在小琛家吗？小琛还在发烧吗？你们吃过晚饭了吗？要注意身体哦，要盯着小琛好好吃药哦。】
【妈：许阿姨周一就回来了，我跟她打过招呼了，如果小琛他们家还是没人照顾他，就让小琛来咱们家，你们也照应点，我说你宋阿姨和你祁叔叔也真是的，天天忙来忙去，连自家儿子生病了都顾不得。】
【妈：妈咪还有一周才能回去哦，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哦。】
考虑到吴敏君女士现在估计已经睡了，莫瑾没有打电话，推开房间门，直接一口气把几条消息都恢复，路过祁琛房间的时候看到隐隐约约的灯光。
莫瑾顿了顿，屈指敲了敲门。
“进。”
祁琛抬起头，对上了推门而入的莫瑾：
“怎么了？”
祁琛的嗓子带着点慵懒的沙哑，莫瑾眉头一皱：
“快三点，还不睡吗……你脸色怎么难看？又发烧了？”
“没事……我刚不小心睡着，有点懵。”祁琛按了按太阳穴，莫瑾心里暗戳戳地疼：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天。”
“我把这张英语卷子写完就休息。”
“那……”
“你先去睡吧，乖，晚安。”
莫瑾思索了几秒，点了点头：
“……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