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祁琛正伏案写作业。不知道是被浴室里热气熏的，还是酒气上头，莫瑾的眼角泛红，坐在床边，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琛停下笔，转头看着发呆的莫瑾，看了几秒，失笑：
“清醒点了吗？”
莫瑾点点头，又摇摇头。
祁琛把桌边提前准备好的蜂蜜水端给莫瑾：
“我算着时间弄的，温度刚刚好，喝点吧，解酒的。”
有点醉酒的莫瑾乖的不行，祁琛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莫瑾接过祁琛递过来的杯子，一饮而尽，皱了皱眉：
“太甜了。”
祁琛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空了的杯子，下楼又给小祖宗接了一杯白开水。正好遇上了准备散席的宋知华和吴敏君。
宋知华正在帮吴敏君女士收拾厨房，看到自己儿子出来，问道：
“莫莫睡了？”
“还没。”祁琛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散散热气，顺手把桌子上的几个空碗收到了厨房。宋知华接了过去，放进洗碗机：
“我帮你敏君阿姨收拾完就准备回去了，明早还得早起去研究所，你怎么打算？”
“哎呀，才几步路，回家跟直接住在我家有啥区别，小琛之前的房间阿姨一直有收拾的呢，回头我给他找一床被子就好了，小琛就直接留在我家呗，你们班最近不是正在准备物理竞赛的事情吗？你俩互相搭个伴，一起学习嘛，小琛没参加过浦安的物理竞赛吧，让莫莫跟你说一说。”
宋知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敏君阿姨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你的重点不在竞赛上，但既然决定要去参加了，就好好准备准备。你老妈我对你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尽力就行……你留在这也行，周末也别总是闷在家里，可以和莫莫出去玩一玩嘛。”
“之前在兴昌就喜欢一个人闷在家里，我都怀疑你要长蘑菇了……现在回来了，莫莫也在这，多出去走走，多交交新朋友，别学傻了一天天的……”
祁琛挠挠了头，叹了口气：
“不太现实，宋女士。”
“怎么了？”宋女士皱眉不解。
“后天一整天学校里安排物理竞赛初赛，一整天都占满了，明天一整天被作业占满了，有时间出去不如抽时间睡觉。”
“这倒是真的。”吴女士把碗筷收拾好，搭话道：
“南中实验班竞赛抓得紧，他们平时的进度也比别的班要快一大截，任务自然重。孩子们累死咯……”
宋女士也叹了口气：
“那你要留在这边吗？留的话我待会回去给你送一套换洗衣服过来。”
祁琛嘴唇动了动，还没有出声，就见二楼的莫瑾探出头：
“哥？”
大概是祁琛离开的太久，出来找人来了。
吴敏君靠在厨房门，轻啧了一声：
“哈喽儿子，你眼里是只能看到你哥，看不到你宋阿姨和你老妈我了是吧？”
宋知华笑着锤了吴敏君一下，莫瑾握着二楼扶梯，神色恹恹：
“宋阿姨晚上好，妈咪晚上好……”
吴敏君看着自家儿子蔫蔫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叫你不要贪杯吧，自己什么酒量心里没点数是吧，真是的，头疼了？”
宋知华也被逗乐了：
“莫莫现在难受吗？蜂蜜水喝了吗？”
“不难受，不疼。”莫瑾脑袋一晃一晃的，一字一顿回答道，转而又望向祁琛，眼中催促意思明显：
“哥哥？”
“来了。”祁琛应了一声，回头跟宋知华交代道：“妈，那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行，回头我给你送衣服过来。”
“谢谢妈。”
祁琛回到莫瑾房间的时候，莫瑾已经靠在床上，手上拿着一叠打印纸，床头的照明小灯亮着，莫瑾看得很仔细。祁琛把温度讲得差不多的开水放到床头柜上：
“在看什么？”
“作文。”
祁琛看了一眼，是孙靖慧打印的本次周考的优秀作文，评选分数为五十分以上的作文打印出来发给同学们作为范文或者素材积累。
莫瑾估计是耐不住闲，又写不下去理科作业，干脆拿着作文出来看了，边看还边提出修改意见：
“这篇论点点的不够明确欸。”
“嗯，开头写的很美，但跟论点关系不大。”莫瑾指一篇祁琛看一篇，一句一句应道。
“这个，三段论没写出来，只写了两点。”
“可能是分论点没分好，最后一点只顾总结升华了。”
“这篇的论证例子好老啊，感觉这几个例子都被举烂了。”
“最普通的事例重新组合，或许能对论证不同的论点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个。”莫瑾突然指着一句引用，“这个肯定在胡扯，根本没有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祁琛的目光落到莫瑾脸上，只见莫瑾十分理直气壮：
“这是我的啊。”
祁琛：“……”
这小子的神情举止太过理直气壮，祁琛憋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偏过头轻笑出声：
“那你真厉害，扯得一点痕迹都没有。”
“你不用安慰我了。”莫瑾撑着脑袋了，脑袋上的因为刚洗完澡翘起来的呆毛耷拉了下去，“考试的时候真的没想起来，我确实素材积累的不够……”
话音没落，莫瑾就从床上起身，关了床头灯，掏出一个大的笔记本，坐在了书桌前。祁琛把自己东西往旁边收了收，又把刚刚倒好的开水端了过来：
“喝点水，现在在干嘛？”
“我把这次周考的作文素材整理一下。”
“不睡觉了？”
“睡！”莫瑾停了笔，转身道，“我整理完就睡！”
“好。”祁琛点点头，把自己东西收拾起来，却被莫瑾一把按住手腕，像护食的小孩：
“哥你干嘛？！”
“我不走。”祁琛有点无奈了，“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我先去洗个澡，写会作业。你要是想来找我，随时来找我，好不好？”
“你别偷偷的走。”莫瑾看着祁琛的眼睛，一字一句，神情认真：
“哥哥，如果你要走，能不能跟我说一声？至少……至少让我知道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祁琛一愣，对上了莫瑾眼中的紧张和难掩的小心翼翼，所有的情绪都被击得溃不成军，只觉得心尖微颤：
“好。”
祁琛听到自己的声音哑了：
“哥哥不走了。”
直到站在花洒下，水流冲刷过发梢，祁琛才堪堪缓过神。花洒的水流打湿了眼眸，祁琛按了按自己的心脏，那股酸涩的滋味仍然流荡在自己的胸口，抒不掉，说不出。
有点疼，又有点难以寓之于口的窃喜……
吴敏君女士喝了酒，早早洗漱睡下了。祁琛屈指敲了敲莫瑾的房门，得到莫瑾的应许后打开房门：
“我现在来洗衣服，顺便把你的脏衣服也洗了？”
莫瑾满心满意都在面前的笔记本上，脑袋抬都没抬，直愣愣地应了一声：
“好，谢谢！”
房门重新关上，房间回归安静。
三分钟后，莫瑾终于品出来点不对劲来——
洗——什么？
“我靠！”
莫瑾猛地跳起来，椅子在地面划过刺耳的声响，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嘭——”地一声，莫瑾打开二楼卫生间的门，祁琛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手上，还拿着莫瑾的贴身衣物。
莫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瑾觉得自己都要烧起来了！
“不用你洗！我自己来。”莫瑾的整个人红个透顶，祁琛笑盈盈地打断：
“别闹，声音小一点，别吵着阿姨。”
“我自己洗。”莫瑾脸颊红红，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我手上已经沾满泡沫了，你就别来掺和了。”祁琛笑着哄道，“下次一定，乖。”
“我……”
“好啦——语文整理好了吗？这周作业不少，咱们周日一整天都没时间，快去忙你的，今晚你喝酒了，早点休息。”
莫瑾在祁琛笑盈盈的目光中离开了卫生间。
气急败坏的莫小祖宗压根不知道祁琛这个傻逼到底在笑什么！
笑个头啊我靠靠靠靠靠靠靠！
再笑打人了！
最终，莫瑾小祖宗只能坐在自己书桌前抓着自己头发无能狂怒，一不小心，给自己薅下来一撮头毛，吓得莫瑾立刻翻出手机镜子，看着自己秃了一撮的头发怒不可遏：
狗日的祁琛！还老子的头发！
莫瑾现在是真的清醒了，又好像羞地迷糊，反复翻了几次例文，愣是一个字没看进去。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门外——
脚步声从卫生间离开，在阳台停下，衣架与晾衣杆碰撞的声音在此刻都清晰可见。
脚步声又响起，最后在自己隔壁房间停了下来——房门开关，然后是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随后，隔壁就安静下来了。
声音是没有了，莫瑾却依旧乱的不行。
再一次又将作文纸从头翻到尾，愣是一个字没看去之后，莫瑾烦躁地息了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时后，莫瑾烦躁地用被子蒙住脑袋，终于受不了，掏出手机，把微信列表拉了出来——
【爱喝：哥，我睡不着。】
隔壁好像又响起了脚步声，几秒后，停在了莫瑾房门口，聊天界面蹦出两条消息：
【葡萄酒：开门。】
【葡萄酒：哄你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