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稍加打扮,桃卿卿便一改往日小乡妞的气息,脸蛋如一颗剥了壳的荔枝,灵动白皙。
一对春后小青峦似的眉眼,再点上一朵花钿,艳而不妖,灼灼其华,照着水镜,桃卿卿自己都看羞了。
即使发髻凌乱,可难抵妆下神颜的加持。
玉萝又赠她一件星云绣纱裙,桃卿卿欢喜的躁动一整日。
晚上,锁仙塔到了饭点。
桃卿卿按部就班地提着八宝餐盒去送餐。
“本座说了,除了那条小鲸鱼,谁都别想靠近本座。”
玄鹤仙君看呆了眼,一时觉得眼前的星露羹都变得索然无味。
宫星诀:“过来。”
桃卿卿正准备抱着餐盒离开,闻声转过头,指着自己的鼻尖,问:“我?”
宫星诀点头。
桃卿卿颔首,有些不自然地走到宫星诀跟前。
宫星诀拆掉桃卿卿发髻上的桃木簪。
“这么好看的妆,顶着个鸡窝头。”
桃卿卿笑着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不以为然地问:“神君大人,您也觉得我今天很漂亮吗?”
宫星虐绕到桃卿卿身后,低低嗯了声,折起袖子,节如白竹的手,轻柔挽起桃卿卿的青丝。
不知道过了多久,桃卿卿都有些犯困了。
她昂着脑袋,下巴枕着怀里的餐盒,又倦怠又期待。
突然回忆起前不久宫星诀为了躲避东海龙女的纠缠,而对自己无礼的情景,不由清醒三分。
想想还是有些生气。
又羞又气,红红的小脸涨得像粒胖梅子。
桃卿卿撅嘴,压细嗓音问:“神君大人,好了没?”
宫星诀抚了抚桃卿卿乖顺的垂耳兔髻,凤眼微合。
“嗯,好了。”
“谢神君大人为小仙簪发……小仙还要去给其他谪仙送饭,他们肯定都快饿疯了。”
来不及欣赏,心慌意乱的桃卿卿应付了宫星诀两句,慌忙逃走。
鹤族皇室的人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对发髻的要求特别高,鹤族人,无论男女老少,化为人身的第一件事就是研究发髻样式。
桃卿卿送完饭,垂头丧气蹲在水镜前,揪着一簇垂耳髻,不停地胡思乱想。
“神君大人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喜欢他吗?哎呀,好乱好乱,不过我现在真美。”
一阵凉风刮过,吹起桃卿卿的裙摆。
桃卿卿转头,发现玉葱仙娥玉萝正面色阴冷站在自己身后。
“玉萝姐姐,你怎么啦?”
玉萝撇嘴,往日灵动的眼神变得刻薄无神:“没怎么。”
桃卿卿微微歪头,自下而上盯着她:“那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愤懑不已的玉萝猝然拔下桃卿卿头上的簪子,不可思议地问:“这是玄鹤仙君赠我的娥皇簪,怎么在你头上?”
桃卿卿被扯得往前踉跄了两下,随后稳住脚步,像只不倒翁娃娃。
她看着那把娥皇簪,混混屯屯地说:“刚刚玄鹤仙君给我梳了发髻……”
玉萝精致的眉眼染上怒气,桃卿卿透过她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
“你难道不知道玄鹤仙君与东海龙女有婚约的吗?赠簪之礼,可是男女定情的信物,神君怎会给你?”
桃卿卿无辜盯着地面:“玉萝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前几日你对玄鹤仙君的态度还不是这样的。”
碧桂园用袖子绕到眼前一挥,立刻变回东海龙女的模样。
桃卿卿见到熬姬凶神恶煞的神色,不由的往别处逃。
敖姬扬起长剑,朝桃卿卿劈去,一串刀光剑影过后,桃卿卿如瀑的发丝被拦腰截断,连耳朵也被斩下来一只。
桃卿卿捂着耳朵,趴在地上,不敢还手。
敖姬见她这般惨状,已然解了许多仇恨,于是撂下几句恶语便驾云而去。
“我们龙族是足以与天庭抗衡的存在,而你们鲸族,只不过是出力不讨好的工具人,只配在天帝脚下做苦力,本公主纵是不嫁,你也没资格与玄鹤仙君纠缠。”
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桃卿卿只听清一句:“少做些白日梦吧!”
桃卿卿已经有些失聪。
她把耳朵拾起来装进净海囊中疗养。
灰溜溜坐到花藤秋千上,觉得自己受的伤无关紧要,倒有些担心玉萝的情况。
看着锁仙塔上的风吹云动,周遭变得十分静谧,她心中对宫星诀的感情更加难言。
突然,一身酒气的鲨藐月从云里钻出来,面红耳赤栽倒在桃卿卿怀里。
桃卿卿惊恐扶起他,把他安置在秋千上,偷摸轻轻抽了他一耳光:“你不是自诩千杯不醉的吗?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鲨藐月嘴里还嚼着一颗喜糖,仰头说道:“今天我表弟成婚,那几个同辈的孬种,一直嘲讽我男大不娶,所以才喝多了酒。”
桃卿卿吃力读取着鲨藐月的唇语,她现在耳朵不太好使。
桃卿卿:“你……你再说一遍……”
鲨藐月乖乖重复了一遍。
桃卿卿依旧紧弩着眉头:“再说一遍……”
鲨藐月一撅而起,诧异道:“诶,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才发现,桃卿卿没了耳朵。
鲨藐月一瞬间镇定下来:“怎么回事?”
桃卿卿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只傻笑着摇头回应他。
“没事的,切土豆的时候,刀抬的太高,不小心把耳朵削掉了。”
“你还笨不到那个程度,再说,天上哪来的土豆?”
鲨藐月一脸严肃拉着桃卿卿走到天眼前面,把她的指纹按在开关上。
刚刚发生的一切映入二人眼帘。
鲨藐月恶狠狠捶向一旁的老仙树:“真是欺人太甚。”
桃卿卿却一直说:“我没事,耳朵放在净海囊里过几天就能再安回去了。”
鲨藐月趁着醉酒,喊来太平川以及鬼界的狐朋狗友,去东海边界闹了一番,将那只位高权重的看门龙,抽筋扒皮,狠狠教训了一番,并让它们回去警告敖姬。
一排排剑刃似的鱼鳍滑过水面,吓得上游的小鱼仙们逃窜无门,一行黑影人,将东海龙女的水晶宫前所未有地洗劫一空。
鲨族不归天族管,也不归鬼族管,对于鲨族的横行霸道,上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危害到天庭中某位重要仙官的性命,惹出什么祸事,鲨族都会拿不菲的钱财搞定。
鲨藐月将得来的宝物跟兄弟们分去几件后,便全部将之搬到了锁仙塔。
桃卿卿此时已经趴在花藤秋千上睡着了。
“卿卿,我会早点娶你回太平川,别在这受苦了。”
鲨藐月擦去手腕上的血,为她盖上毯子,怜惜地抚摸桃卿卿略显消瘦的侧脸。
“我鲨藐月喜欢的人,一定要是世上最逍遥自在,最幸福欢快的女子。”
宫星诀在锁仙塔的骨窗前注视着一切。
桃卿卿突然抽动了一下,口中呓语不断:“神君大人,吃饭了……”
鲨藐月叹一口气:“都这样了,还想着伺候他。”
鲨藐月坐在桃卿卿旁边,忍着干渴,静静等到太阳升起,才自行离去。
第二日,桃卿卿被鎏烟神官的金鞭给抽醒了,只见他趾高气扬地说了几句话,便派人打开了锁仙塔,把玄鹤仙君放了出来。
桃卿卿什么也听不见,只俯身行礼。
待一切安静后,鎏烟神官便风风火火地拥簇着宫星诀走了。
一头雾水的桃卿卿又回锁仙塔里巡视一番,疑云满额地将星露羹烹制好装进餐盒,一层层地发放出去,胡思乱想着。
“难道是天帝为玄鹤仙君减刑了?他走了也好,平时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桃卿卿坐回花藤秋千,才看到一旁的树杈上放着玉萝不辞而别的告别信。
上面写着寥寥几笔:
逃婚中,勿念。
——玉萝
桃卿卿收起信纸:“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
又过一日,鲨藐月携着一箱箱的餐盒,来了锁仙塔,里面散发着人间臻味的芳香。
桃卿卿正躺寝阁里睡觉,在梦中闻着大老远传来的香味,呼噜呼噜淌着口水:“蟹脚面,嗯——螺狮粉,嗯——,臭豆腐,嗯——,是人间的味道,好香!”
恰逢宫星诀也来了锁仙塔。
纵使是鲨族太子爷,也多少有些忌惮这位六界第一武神。
与他同为恶霸的鳄族、蝎族、傀儡族皆是被宫星诀上位时灭了宗门,二人虽无愁怨,但相互之间的防备之心甚重。
鲨藐月脸上虽不服气,但还是依葫芦画瓢,学着参拜仙神的规矩给他行上一个粗略的请安礼。
“神君大人福生无量。”
宫星诀看着满面朝气的鲨藐月,蔑然一笑。
“这些东西,是本座的了。”
鲨藐月立刻暴脾气上脸,眸中跳动的怒火暗烧。
“这是本公子给卿卿买的。”
宫星诀见鲨藐月一点就炸的模样,更加来趣,他一挥衣袖,身后的金翅现出,将所有箱子扇下九重天。
鲨藐月:“你!”
“少主,别跟他计较。”
鲨藐月的剑灵在他颈后隐隐发出劝告。
鲨藐月甩了下握紧的拳头,道:“要不是卿卿喜欢吃,这些人间的东西,本少主也不稀罕。”
宫星诀高傲抬着下巴,冷笑:“卿卿?你们之间有那么亲昵么,为何本座从来没听说卿卿口中提到过你?”
鲨藐月横眉:“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为何叫不得?难道……你对她有意?”
宫星诀玩味一笑:“青梅竹马,感情一定很好吧,到时候记得来参加我们的婚宴,多随点份子钱。”
“你说什么?”
鲨藐月咬住牙关,更加愤怒,长眸幻化回鲨鱼的血眸,狰狞可怖。
剑灵不得已化形而出,将鲨藐月拉出锁仙塔。
“玄鹤先君,这九重天之上,水气稀薄,少主怒火攻心,头脑不清,小的先带着少主告退了。”
宫星诀淡淡蔑视重新聚起的云层:“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