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拍卖会正式开场的时候，越绮雨才从越总裁“核善”的提醒中收回了自己那副方便打量老婆的“葛优躺”姿势。

    想起自家父亲刚才说过的各企业之间都有预期的竞拍目标，她不禁好奇地问他陈家的目标。

    “听说是莫西沙9号，或者木那14号。”

    听到这里，她几乎能确定陈家最终拍下的是莫西沙9号，而在这场拍卖会里拍下木那14号的企业是最大的赢家，但就她上辈子的记忆而言，这赢家不是陈家。越绮雨曾经看过关于木那14号的财经新闻报道。这方玉石虽然外壳细老，但因为从原石的打灯情况来看没有什么表现，隔断壳肉的雾层太厚，也很难知道其内部玉肉的状况，赌性大风险高，所以当时尽管受陈家青睐，但并没有成为他们的首要和必选目标。

    这方石头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追跟角逐，最终是被顾家和楚家两家人联合拍下的，大家都没想到玉石切开以后是纯净透亮、一灯到底的玻璃种天水蓝，其做货出来的利润比成本高出近二十倍，不可谓不让人钦羡。

    顾家的话事人之后在财经频道上接受了采访，透露过当时的心理预期和可以承受的顶价，和他们越家为这次拍卖所准备的资金比起来，是要充足些的。

    越绮雨经过综合的考量，在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盘算。

    “老爸，”她轻摇了摇越总裁的胳膊，悄声说，“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接下来我们连猜三场拍品出现的顺序以及最终拿下它们的企业跟成交价格，如果每一次我都猜对了，那你就应该相信这是天意，你听我的，咱们就不要竞拍莫湾基27号。如果我有哪一场猜错了，那么我对你竞拍的任何操作都不会再有异议，你说怎么样？”

    面对总裁有些诧异的眼神，她笑着找补：“老实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的就是关于这场拍卖会以及它的所有信息，所以如果等会我都猜中了，那请你一定要听我的……就当是命运安排，你看行嘛？”

    这个理由轻飘飘的太过玄乎，越总裁心里仍旧不信，但本着听个乐呵的态度答应了她的赌约。

    “那好，那我先说说我的预测，”越绮雨仔细回想着上辈子那些零零散散的记忆，从蛛丝马迹中慢慢地拼凑出有关这场拍卖的完整结果。

    “这次拍卖会的第一件拍品是达马坎14号，一方重约2千克的色料，起拍价一千四百万，最终成交价是三千六百万，被顾家的人给单独带走。第二件是达马坎11号，品质与14号相当，但因为体积偏小，所以最终以一千二百万的价格被方家的人拍下。”

    “第三件玉石是一方和你想要拍的莫湾基27号出自同一矿厂的原石，这块石头的成交价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它正中腰线的位置被人开窗探过种色……或许是因为呈现的效果并没有达到大家的预期，也有可能是由于持有者申报的底价太高，它最终好像流拍了，第四件拍品则是莫湾基27号………算了，多的话我也不讲了，我们就看前三件展品我说对了没有吧……”

    尽管自家女儿说得条理清晰，有板有眼，可还是没有办法撼动越总裁心里认为她胡扯的想法，他不以为意地把头撇了过去，专心地参与起了拍卖。

    却没想到第一件出场的拍品果然是越大小姐口中的达马坎14号，且这方石头最终也如她所说地被顾家的人拿下。接下来也的确是达马坎11号。若说在第一件拍品被猜中的时候，越总裁还能用巧合的原因去解释这个事情，但当后面的第二件拍品以及第3件拍品都接连如孩子所说的那样被拍卖出去之后，就算镇定如他也不得不重视起这个玄之又玄的问题了。

    “老爸，你看我没说错吧？”越大小姐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小小的骄傲，“我赢了，现在你应该听听我的意见。”

    “真是邪了门了……”越总裁怔了一会儿，沉肃道：“你打算怎么办？”

    越绮雨笑了笑：“很简单，我们别拍莫湾基27号，转而拍木那14号，等我们把它拿下并切开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个决定有多正确。”

    越总裁想了一会儿，放弃了原来的竞拍打算。这块莫湾基27号最后留给了别的商客。尽管当时觉得荒谬，可在两个月后当他从那商客口中得知玉石被切跨且情形和自家女儿所描述的一模一样之后，也不得不感到惊叹、诡谲与庆幸了。

    至于木那14号，那原本是陈家的目标，但顾家和楚家也合力地参与了竞拍，这导致陈家在加价的时候陷入了劣势。

    陈总裁虽说从陈董事长手里接掌了权力，可在公司的威信还并没有完全树立起来，又受到陈老爷子远程旁听的影响，因此在这场拍卖会里表现出被掣肘的状态。

    此时这方原石的竞拍价已从底价的一亿九千万万涨到了两亿八千万，尽管陈总裁还想要加价，但是秘书已经从蓝牙耳机那头的授意里。传达出陈老爷子的意思——陈董事长并不希望他再继续加价。

    越绮雨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用墨镜上的装置便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脸上表情的变化。陈总裁的表情明显有些郁闷，陈意祯则盯着秘书，紧抿着嘴唇，看样子是和父亲一样的想法，并不太同意耳机那头爷爷的决定。

    场面一时局促起来。两亿八千万的竞价已喊过两次，最后一次若再无加价，这方原石便会成交。

    拍卖师手中的定音锤已举到半空，众人屏息凝神着，却不想在这只能听见自身心跳的死寂中划过一道清晰的喊声。在场的气氛更加凝固了，众人的脸上都闪过惊讶。

    “两亿九千万。”

    这声加价来自第二排。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陈意祯心头一悸，和大家一起望向那喊声的方向，结果一回头便望见了越绮雨。越大小姐的打扮虽然和平时截然不同，混在人群里不刻意地看发现不了，但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即使套个麻袋在她头上，陈大少爷也可能再辨别不出她是谁了。

    短暂的沉寂后，现场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似乎都对这位半路杀出来的商客感到好奇。

    越绮雨则浑不在意，将墨镜往上一推，盯着满面惊怔的陈大少爷看了片刻，转而问他旁边的陈总裁：

    “陈伯伯，我们越家跟你们陈家合作怎么样？”

    “这件木那14，我和我父亲也非常看好。”

    这下大家才都知道原来她是越家的儿女。

    合拍能够有效地缓解企业单方资金的压力，分摊一定风险，这正是陈总裁心中愿意的事情。他同意了她所提出的让越家以百分之五十的竞拍比例与他们进行合拍的建议。

    但是顾家与楚家的联合也不容小觑，依照目前情势看来，他们并没有放弃跟这方玉石的竞拍。

    在两亿九千万之后，木那14的竞拍价格仍以一百万的幅度向上增长。顾楚与陈越两家追逐紧密，似乎都不愿轻易放手，竞拍的价格已经上涨到三亿四千万。

    若说之前的几次拍卖还是在场所有商客们的狂欢，那此刻便早已成了两方势力玩回合制似的单调。其它的企业都纷纷噤声，对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作壁上观。

    翡翠的价值除了依赖于自身内部玉肉品质的优劣，更依赖于商客所能看到的价值的体现。以三亿四千万的价格拍回去，能否回本，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就算是惯于经营玉石的陈家面对这样的成本也需要拿出十足的考量，更何况顾楚两家还并未收手，意味着这样的价格还并未到达极限。

    在场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除了一个人。

    “三亿四千一。”

    越绮雨再次加价。

    越总裁飞过一记眼刀，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而这时的陈总裁对于这样的加价行为也不再是全盘支持的态度。或许是秘书的蓝牙那头也给到了压力。

    “放心老爸，”越大小姐却悄声说，“这块大石头无论加价到多少，只要能拍下来，切开一定大涨，相信我。”

    “你太疯了。”越总裁嗫嚅着，但并没有阻止。

    顾楚两家的人把价格加到了三亿四千二百万。

    “三亿四千三。”

    陈意祯代表陈家替陈总裁举了牌。他远远地望了越绮雨一眼，在四目相对的一刻又匆匆闪避了眸光。

    “三亿四千四。”

    顾家叫了价。楚家的人不置可否。

    “三亿四千五。”

    越绮雨追加叫价。

    “三亿四千六。”

    楚家跟了一手。

    陈总裁和越总裁的脸色已并不好看。在他们看来，从企业整体拍卖的利益风险来考量，弃拍已经是最合适的打算，不必再与顾楚两家做这种意气之争。顾楚两家的人同样凛肃。

    但越绮雨并不在意对手两家的加价，因为她早就知道他们已快到极限。过往的记忆告诉她，顾家的心里顶价是三亿五千万——这是他们在拿下原石切开大涨后，接受财经新闻报道时曾透露过的讯息。

    “三亿四千七。”

    “三亿四千八。”

    “三亿四千九。”

    “……三亿五千万。”

    此刻，顾家的人咬牙跟了这一手。追价的声音沉了下去。

    细汗从陈意祯的额头渗出来，不甘、犹豫、希冀、紧张纠缠在一起，叫他心里难受。手里的加价牌正要举起，却被一只手按住了。他默默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从他的手势中看到了弃拍的示意。

    “三亿五千万一次……”

    “三亿五千万两次……”

    拍卖师陈读着竞价，每个字眼像刺耳的细针，宣告他即将失败的竞夺。他闭上了眼睛。但片刻之后，一道对他名字的呼唤竟比定音锤更快落下。

    “陈意祯，”越绮雨站起身来，声音轻快有余，“你想加价吗？”

    隔着四五米的距离，越过一两排的身影，她的眼中没有旁人。那双眼眸碧盈盈、亮晶晶，藏着丝狡黠的笑。

    “我……”

    陈意祯纠结半晌，眼神扫过周遭的人，扫过面露警诫的父亲，扫过颦眉授意的秘书，扫过神色敛肃的对家……最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

    “其实，我想再试一下，”他回望过去，盯着她说，“我想再试一下。”

    “那好，”越绮雨微扬唇角，“如果后面还有风险，我来承担。”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她从容自若地抬起手来，朝拍卖师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手势。

    她点了天灯。

    ……

    在拍卖行中，点天灯的手势表示无论对手加价多少，竞拍者都会坚持到底，将物品买下。

    越绮雨最终为越家和陈家赢得了木那14号的竞拍，以三亿五千一百万的成交价格。在众人看来，这个举动堪称疯狂和荒唐，甚至连越总裁也没有因为竞拍的成功而给自己女儿赞赏的回应。

    “简直是胡闹，”在拍卖结束去签订认购协议的途中，他再次向女儿点明随意点天灯的严重性，“在不知道对手心理极限的情况下做出无限追价，你简直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