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一过,夏季即将来临。
此时冰城的城墙已连续往外扩了好几里地,冰城百姓人口连年增加,为了更好的供给冰城日常所需,几年前乌雅直川就指挥延伸了附近几条河的支道到了冰城近郊,如今冰城不仅有四通八达的马道,连水道也可连接东西南北周围各州了。
前半年难得的风调雨顺,尊西两国也难得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弥兵会盟。
草长莺飞,莺歌燕舞,尊治心情大好。
他下旨,今年的端午,皇家要在冰城的桃源湖举办龙舟赛,不限籍贯,百姓皆可参赛,如若进入头十名,则奖赏白银,第一名则有十金。
桃源湖位于在冰城东部城郊,它连入了好几条大河往东流入大海,因为景色秀美,每年春季都会吸引无数游人前来踏青。
尊忆的大伯在归乡之际,广散钱财,加固了长堤,修了栈道,被后世称为十里桃源路。
因为举办龙舟赛的缘故,工匠要在湖边搭建了看台和凉亭,日夜不停,荀不悔作为城防营的指挥使,更是每日巡查此处,以防有失。
尊岳和夏侯尔蓉也推举了尊俪,为比赛配乐。她琴艺高超,师从古筝大家文姬学习数载,今日终于出师,要在龙舟赛上大放异彩。
端午那日风和日丽,丝丝微风袭面而来,让人倍感凉爽。
尊治带着尊忆和尊翼两个皇孙乘着车撵,西存的车子随后,从内宫出发,走了快一个多时辰才到了桃园湖。
这是西存第一次出宫。他许久不接触他人,也许久未看到热闹的街市,却不曾掀起窗帘,只一味的听着车外的喧闹,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一般。
“皇爷爷,这为何叫桃园湖,这河边也没有桃园啊?”尊翼问。
尊治笑道,“你不务农桑,当然不知晓,这两岸可不都是桃树吗!每逢春季,桃花盛开,满树烂漫,甚至热闹,我做皇子那时,就常常来此观赏桃花,只是如今桃源湖比我那时扩大了不少,你看那几处新种的桃树,还是小树苗。”
“皇爷爷,您知道的可真多,孙子拜服!”尊翼调皮的一拜,尊治也被逗笑了。
尊忆却暗讽说,“此桃源不是彼桃园,是世外桃源的桃源,取自武陵捕鱼人误入桃花源的故事。”
尊翼却不说话,他当然知道桃源湖,就是装傻逗尊治笑呢。
尊治却岔开话题,说,“长乐,快到你大伯纳兰端的府邸了,他回洛城后府邸就空了,前年还闹了猴灾。这夏天一过,两岸树上全是桃子,一群小猴闻着桃子味就住在他那不走了,桃子吃光了就去偷邻居的饭食,还抓伤了好几个小娃娃。城防营花了大力气才把那群猴群赶走了。”
“不想皇爷爷政务繁忙,还知道这么多趣事!”尊翼说。
“被抓伤的娃娃可不觉得有趣,不过,去年猴子没来吗?”尊忆却问。
“你还说娃娃呢,猴子来了又该捣乱了,你却还想着让他们来?”尊翼说。
“桃子年年都会接,既然出现猴灾,赶走之后自要做些动作,防止猴子来年再来,总不能砍了桃树,不让接桃子了吧!”尊忆反问。
“你俩啊,看事情总从看到两面,看到那边的小亭了么,城防营在那设了站,每年端午到盛夏就在这巡逻。”
尊忆便朝车外看去,果然看到湖边立了一方小亭,有两个城防营的士兵正在那坐着呢。
其中一人身形酷似荀不悔,她便多看了一眼,却不想被尊翼逮个正着。
只见他咳了一声,问尊治,“皇爷爷,我和皇姐待会能去湖边走一走吗?”
尊治点头,“去吧,天气这么好,不出去走走,可惜了。”
不想他的掩护太晚了,尊治早看到尊忆的出神,想到刚才提及城防营,便知晓了因由。
前几月,尊忆常常提及荀家,他便派人打探一番,才知尊忆和荀江海的长子荀不悔来往过密。
对这种小孩子之间的情谊暗送,他一向嗤之以鼻。没经过岁月的磋磨,不值得一提,也许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过后就忘了。
虽然荀不悔人品上乘,家世清明,本人也积极能干,只是他的家世太过一般,实在和皇家的尊贵匹配不上,也更护不住尊忆。
尊治深知自己身体状况,不知哪日就闭眼了,所以,他一定要给尊忆找个强力的后盾,护她平安,也算是不付尊后去世前的托付。
此时的尊岳早已带着家眷在看台两边等候尊治。
远远看到一队车撵过来,便率领众官前去迎候。
尊治下了车,命众人坐下,不必多礼,不必拘束,尽情吃喝,尽情游湖,一会龙舟比赛也不必拘着自己,该喝彩就喝彩,别怕吵着他,他也爱看这样的热闹。
见尊治心情大好,尊忆就求了他,带着乌雅姒和关明月去溪边走走。
尊翼看到乌雅姒走了,失魂落魄,立马瞅准机会也偷溜出去了。
夏侯尔蓉没注意到尊翼的异常,她正一门心思指挥侍从搬琴挪坐,还时不时安慰下紧张的尊俪,又让侍女服侍尊俪喝水擦汗补妆。
她当然也没注意她的夫君尊岳,正直勾勾的盯着远去的乌雅姒,看的如痴如醉,幸亏门客木图萨给他打掩护,否则就被尊治看到了。
此时,一红衣女子却从尊岳眼前穿风而过,如脱兔般跑下看台,一转眼却不见了。尊岳思绪被打算,正要发怒,却瞥见女子清秀的面庞,又被吸引了去。他四下张望,木图萨会意,立马上前说,“臣会尽早打听出此女的下落,越王请放心。”
却不想尊岳和木图萨的勾当被尊治看到,他的好心情登时没了一半,他又远远瞥到尊翼和尊忆,心中的焦虑才缓解一二。
此时尊翼早已追上了乌雅姒,却正缠着她非要给她插个头花,乌雅姒烦不过,将花撕碎了扔水里玩,还时不时抬头看看台上的西存,却发现西存也在偷瞄自己,脸登时红的跟个苹果一般。
西存也看到了尊翼缠着乌雅姒,他知乌雅姒绝非心猿意马之人,所以也并不生气。
尊忆见状,却跑回看台,在尊治耳朵边说了几句,等她回来时,手边就多了个西存。
这下尊翼不开心了。
他早就看出西存和乌雅姒的暗通曲款,这下他们还名正言顺的一起游湖,他就没机会了。
可西存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一路上离乌雅姒远远的,也不跟她有眼神交流,生怕人看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
好在尊忆拖着尊翼,一路打打闹闹,嘴仗不停,一会尊忆骂尊翼是个草包不学无术,一会尊翼又骂尊忆是个假汉子,不解风情,俩人还差点打起来。
西存不得不时不时隔开他俩,乌雅姒却在一旁笑个不停。
不想半路又遇到了前来巡防的荀不悔,尊忆不顾旁人,跑过去跟荀不悔说话,荀不悔倒也不避嫌,附和着她说些题外话,俩人就顺着湖边,边走边说笑。乌雅姒则拉着西存跟在后面。
尊翼更不高兴了,乌雅姒不理他,西存跟个木头一般,尊忆还又被荀不悔拐走了,气的他踢了一路石子。
午时刚过,龙舟赛就要开始了。
尊俪早已坐在尊治的身旁,台下坐着几十位教坊司的乐师,拿着各色乐器,配合她的弹奏。
她先是弹奏了一曲天山之春,娓娓动听,配合着此时初夏欣欣向荣的景色,听者无不心旷神怡。
此曲之后她指尖一转,一曲十面埋伏,将此时龙舟各队人马的焦急争胜的心情全部调动起来,她的指法娴熟,音色清丽,琵琶声宛若珠落玉盘,悦耳动听,连尊治不禁连连叫好。
随着判官的一声令下,十只龙舟队齐齐出发,桃花湖上泛起阵阵白浪,湖两旁的百姓也是看的不亦乐乎,纷纷给属意的龙舟呐喊助威。
尊俪不动声色的又弹出一曲龙船来,正应此景。
此时看台上众人见赛事正酣,也顾不得许多,纷纷站队为自己的龙舟队卖力吆喝。
西存却如木头一般坐着,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他不动声色的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赛事与他而言只是街边的点缀,可有可无,谁输谁赢与他无关。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红色龙舟队一路披荆斩棘,最快速度掉头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尊俪适时将曲风一边,弹起了大浪淘沙,随着曲终,红队也拔得了头筹,其他各队陆续回程。
此时桃花湖的水也才慢慢平静下来,连湖两边树上的鸟儿叫声也没那么刺耳了。
尊俪适时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因为演奏的过于投入,她才发现有几处义甲已经嵌入肉里,疼的她脸色发白。
夏侯尔蓉见状又心疼又自责,忙叫来御医给尊俪上药。
尊治却并不知晓这些细节,他甚至都没在听尊俪的表演,他胸口疼的难受,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适。
强硬的面具带了几十年,他舍不得脱下,更不敢脱下。
不过他立马就赏了赢了的龙舟队,还赏赐了尊俪名琴玉石,并赐她为长宁郡主。
尊俪得到她期望的,手上的伤也就不那么疼了。
“我姐姐,就是比你厉害,她都有封号了,你还没有呢!”尊翼讥笑尊忆。
尊忆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问,“你猜长乐郡主是谁?那不就是我的封号!”
“哼,那又怎样!我姐姐就是比你厉害,你会弹古筝吗,你能有她弹得出神入化吗?”尊翼趾高气昂。
“狐假虎威,尊俪会弹,你会吗?”
“男子学古筝有些不妥,不过尊翼弟弟笛子吹的不错,和我的古筝不相上下呢。”尊俪替尊翼回到。
这俩姐弟在夏侯尔蓉那里争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却有些荣辱与共。夏侯尔蓉确实教的不错。
尊忆可不想跟他们攀扯,便说,“那以后多多赐教了。”
尊俪莞尔,说,“来日方长,皇姐一定有机会听到尊翼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