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忆在路上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和遗落的盔甲,形制颜色不尽相同,她想可能不只一支叛军。
沿途地上也躺了不少宦官和宫女,有的已经无法说话,有的还在呻吟。
“知道尊王在哪么?”尊忆停下喊道。
一个宫人认出了她,便说,“尊王在........勤政殿......公主,小心啊,那边叛军太多了.......”
尊忆回了句“你也小心”,就继续往勤政殿跑去。
终于来到勤政殿,却看到大门紧闭,她上前推了推,不想门竟被打开了,殿内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人,地上已被鲜血染红,勤政殿内外一片鬼哭狼嚎。
她找了又找也没找到尊治,西国来的宰相东方乾和少将郑羽也都不在这里,。
此时,大殿的立柱那坐了一个人,似乎是禁军小队首领百里集,他的半截小腿被砍去了,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于是尊忆便跑过去问,“百里大人,您知道尊王被带到哪了么?”
“啊,你是公主殿下么?”百里集见是尊忆,竟哭了起来。
尊忆一面安慰这个大块头,一面打听消息,过了许久才终于弄清。
原来尊王和西国来宾入席不久,就闯进来一群全身武装的士兵,禁军和他们打斗之时,从东门又进来一队龙虎营,带头的是关信,龙虎营和禁军一道与那批兵马厮杀起来,正在混战中,关信趁乱带走了尊王和西国来的东方乾和郑羽。
尊忆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几个兵果然穿着和城外叛军一样的盔甲。
而除了他们,倒是有另外几个兵身上的穿着不一样的盔甲,不过她觉得那盔甲看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看来真是有两股反叛势力,尊忆想。
不管怎样,现在得赶快找到皇爷爷。
看到地上有不少凌乱的血脚印,她猜到脚印应该是朝着已故尊后的承恩宫去的,便朝着承恩宫跑去。
走到半路,突然又杀出几个士兵来,穿着和宫外叛军一样的盔甲。
因为没了力气,尊忆只好先踢开一个人,抢了他的刀,与那群叛军肉搏厮杀起来。
好歹她训练过近身搏斗,所以不一会,尊忆便将他们都解决了。
直到这时,她才想到要问问情况,便留了一个活口,问清楚他们的底细。
那人不愿说,尊忆立马就砍了他一个手指,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后,那人才一五一十的交待了,原来他们是奉颍州王命令来抓尊治的。
尊鲤,那个说话不着调的小瘪三?如果真是他造反,那西存岂不是危险了?尊忆想。
西存吉人自有天相,他应该都没事的,还是救皇爷爷要紧。
她便向承恩殿继续赶去。
承恩殿大门紧闭,门口却立了许多铠甲兵。
尊忆摆好架势,准备冲进承恩殿,却不想此时承恩殿大门却突然打开,一群人推挤着就冲了出来。
尊忆来不及多想,挤过那群人,拼命想要挤进承恩殿去,此时承恩殿门口也涌出了大批盔甲兵。
这两群人见面后,分外眼红,混战起来。
尊忆加在两队人马中间,在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不想加入混战,便小心翼翼躲过两队人马,想要在夹缝中进入承恩殿。
一个盔甲兵见尊忆想要进去,不由分说举起短刀就朝她脖子上砍去,尊忆竟毫不知情,眼看着那人的刀已到尊忆半尺不到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闪了过来,连拉带扯的才将尊忆从刀下拉了出来。
尊忆登时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拉她的那人满身血迹,脸上滴滴答答陆续淌下血来。
她知方才是这人救了她,可她不愿参与到这场争斗中,便甩开他抓着的手。
那人立马就又拉住了她,“没事别在这瞎走,没看到死了这么多人吗!”
“你松手。”尊忆说。
“我不松手,我一松手,你肯定又往里面挤,方才我厮杀半天才杀了出来,你倒好,反倒去里面送死!”
“送死我也要去。”尊忆说,她不顾那人的劝告,甩开他的手就朝着大门冲了过去。
不想此时,从暗处射来一支箭,射向尊忆。
箭影如流星般直直飞向她而来,那人看到立马将尊忆扑倒,尊忆躲过,可她后面的人却没这么幸运。
直中面门,再看之时,那人的脸竟变成黑色。
“箭上有毒!”尊忆惊呼。
此时,数不清的飞箭朝着他们射来,箭雨所到之处,十之八九的人都被射中身亡了。
那人立刻抓来刚死人的尸体,挡着尊忆和他,尊忆趁机站了起来,舞着短剑挡掉四面八方飞来的毒箭。
那人也舞着短剑,转到尊忆背后说,“告诉你了,你来只是送死,现在可好了,错过时机,看来咱来今日得死在这了。”
“要去黄泉的话你先去吧,我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尊忆说。
“现在别说什么大话,我刚才观察了,走到辇轿那里毒箭就射不到了,你听我指挥,我说退你就退。”
尊忆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辇轿,心想,也没什么好办法了,便跟着这人慢慢退回到了辇轿那,毒箭果然射不过来了,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尊忆问他,“你说你从里面杀出来的,那你见到尊王了么?”
“都自身难保了,你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那人说。
“你得告诉我,万一我不小心死在这了,也死的明白些。”
“刚才不是还说大话,说你不会死吗?怎么,现在害怕啦?”
尊忆拿剑指着他说,“要不是看到你救我份上,我才懒得跟你扯皮!”
“郡主息怒息怒,尊王是被关信带到承恩殿的,就是坐那顶辇轿来的,只是后来关信带着圣上进了内殿后,一下子就冲上来一群人,拿着刀就朝我们砍,我们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
看来皇爷爷暂时安全,尊忆心想。
“你再坚持一会,等他们杀的差不多了,我们再突围出去。”那人说。
“谁跟你突围,我还要去救皇爷爷呢!”尊忆说。
“怎么过了这么久,还跟犟驴一样!”那人说。
尊忆看了一眼这满脸乌黑的瘦长条,说,“这么久,你认错人了吧?我可不认识你。”
“忘恩负义的小丫头,难为我教了你那么久的书,我是律光啊!”那人说。
尊忆仔细一看,这人果然是曾教过自己几年之乎者也的律光。
“你不是回西国老家了么,怎么在这?”
“回去又回来了呗,你大婚的婚轿就是我护送进京的!”
“老师,你看出来今日兵变是怎么回事了么?”尊忆问。
“那我肯定是看出来了啊,宫里有两方势力,一个是尊鲤的颍州亲军,扮猪吃老虎,一个是关信的龙虎营,龙虎营早已归属你父皇管理,这不是很明显,尊岳跟尊鲤争皇位呢。”
“果然,来的路上我就猜到是父皇,只是我不明白,皇爷爷本意很快让位给他,他何必现在发动政变?”
“现在猜测也是徒劳,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杀出去。”
正说着,尊忆看到荀不悔率领一队人马过来,她正站起来想出去,律光一把拉住了她。
“老师,那可是荀不悔啊!”
律光捂住她嘴,悄声说,“你个傻丫头,没看出来啊,荀不悔是龙虎营那边的,衣服上的丝带都一样!”
尊忆仔细一看,确实和龙虎营那帮人的丝带一样。
她一时头疼欲裂,她不明白,那个和她青梅竹马的不悔哥哥,要在她大婚之日发动政变,她想出去问个究竟。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可以,可为什么是他!”尊忆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过,那会读书时荀不悔就常常送你些小玩意,什么罗盘陀螺泥人画册啥的,我都收了都快一箩筐了,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你俩的心思了,其他人难道看不出?谁都以为尊王会赐婚你俩,谁知道西国竟派了东方乾过来,给西存提亲,尊王还答应了,我要是荀不悔,我也得叛变。”
“不悔哥哥不是这么浅薄的人,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都这么时候你还在替他说话,哎!”律光住了嘴,乖乖的装死看戏。
因为有荀不悔的加入,双方实力悬殊,另外一方很快被击散,四散逃开,荀不悔的手下便乘胜追击。
一队人追到轿辇处发现藏在那的尊忆和律光,举刀便砍。
律光武功不好,只能拿起盾牌乱挡,一面又抓住尊忆往外跑。
尊忆看到剑光,登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脚踢在来人胸口上,将他硬生生撞飞出去。
其他人见状,便层层围了上来,尊忆拳打脚踢,手脚并用,将来人一一打飞出去。
此时她背后突然射来一股暗箭,尊忆一闪,箭头蹭着她的脸划了过去,又一只过来,她闪,又躲了过去,却不想被人钻了空,一剑刺在她手臂上,疼的她大叫一声,眼看又有一只箭朝她射来,她见躲不过,便闭了眼,想,看来今日要结果在这了。
却不想旁边也射来一只箭,将那只箭硬生生顶了出去,同时,一个浑厚男声大高喊,“住手!”
那群人竟全部停了下来。
尊忆听到声音一惊,瞬时抬头看向来人。
是荀不悔。
他见尊忆胳膊正在淌血,连忙撕下衣角给她绑上止血,边弄边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有哪受伤了?”
尊忆也不躲避,哭着问他,“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兵变?”
荀不悔不说话,直到包扎完后才慢慢的说,“你不想嫁给西存,我知道。”
“不悔哥哥,我了解你,这不是,不是你兵变的理由!”
荀不悔继续喃喃的说,“你当着西国婚使的面说了不,尊王还软禁你,你绝食,尊王还用你外祖父一族的性命威胁你,尊王根本就没想过你的生死,他只想他的江山,只想你嫁了西存对他江山的帮助……”
“真的就只有这一个理由吗?”尊忆问。
荀不悔看了看她,苦笑说,“你说的对,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荀家,我曾上书求尊王考虑你和西存的联姻,不但被驳斥,还被训斥痴心妄想,可我爷爷和我父亲伯父们,为尊王打了无数胜仗,到头来因为尊锵的轻敌战死,我父亲就要被牵连,我也从枢密使下放到城防营。”
“所以,你怀恨在心?”尊忆摇头,她不信荀不悔如此狭隘。
“我即便再恨,也不会拿荀氏一族的去赌,这次是逼不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不站队,荀氏一族以后都活不长,你明白的。”
尊忆哭着喊,“我不明白,你不知道如果你输了,会是什么下场!”
“我不信命,我更不会输,如果真的结果如此,我接受任何安排,” 荀不悔顿了顿,忍痛说, “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想你死,你已经在宫外了,为何还要回来?你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这些都是我的手下,没人会为难你,快走吧。”
尊忆强忍住哭,问他,“你可知皇爷爷在哪?”
“尊王的身体已经撑不过几日了!你为何匆匆大婚,你比我更清楚其中缘由,尊王,尊王也是为了护你周全,才逼你嫁给西存,如若今日不是尊鲤先行动,太子和我也不会提前行动。”
“我不走,皇爷爷还在这,我不能走……”
“尊王很安全,他们不会动尊王的,倒是你,尊锵一派也已和句延暗中勾结,他们的兵力已经快到冰城了,这三方,不管哪方得胜,你都可能会被圈禁,甚至被杀,到时我也无能为力护你周全,你快走吧!”
“你跟我一起走,好吗,我从来没求过你,你跟我一起走,你不怕死,可是我怕你死,你死了,我……”
荀不悔不敢再听,他本就是孤注一掷,因尊忆在此逗留已是大错,如若再被感情牵绊导致行动失败,更是对他对整个荀家来说是灭顶之灾,只得趁尊忆低头时将她敲晕,放入马车交给律光。
“先生,请好好照顾郡主,荀不悔在此拜谢。”荀不悔半跪着望向律光。
律光急忙将他扶起,说,“言重了,我定不负所托!”
荀不悔舍不得放下车帘,他怕此生和尊忆仅此一面了.
还是律光夺过车帘放了下去。
从缝隙中,荀不悔望了熟睡的尊忆最后一眼。
眼角泪未干,将士志正酣。
他挥舞长剑,朝着宿命的深处一步步走去。
犹忆湖中草,离别两凄凄。
纵使深情深似海,无奈佳人非东墙。
一朝会意御风起,不悔当初解雕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