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居地处长江边上,前庭做酒店待客,门廊大气,装修典雅。后院仿苏州园林,一转一景,涵带一个温泉和二层小洋楼。
枟姜在专人带领下穿梭其间,回廊曲折,巧夺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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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小筑内,林半夏从一早便在等待。时不时看一眼时钟,或在客厅来回走上几圈。仿佛只要如此,萦绕周身的烦躁情绪就能得到缓解,强烈不安也会因此消弥。
“迩先生,林太太,枟小姐到了。”
还未待她想清如何面对昔日挚友,服务员通传之声却已响起。她于诧异中惊喜回眸,未语泪先盈。
“阿姜……”
妇人一双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带着几分沙哑。那张未经多少岁月风霜的脸上挂起牵强笑意,一句思念未说清,一行清泪却先行。
时隔五年再见,枟姜也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只是心中酸楚,鼻尖涩然。像一颗剥开的糖果浸入柠檬水中,发酵成苦的气泡,却又在这一瞬被戳破。两两相望,怅然又不得不释怀。
正如昨日风雨在昨日,今日已是新今时。
“好久不见,半夏。”
枟姜面带笑意说着久别重逢的开场白,声音平淡且坚定,全然不似林半夏那般带着颤。
岁月荏苒侵袭留下痕迹,她早已不复过去那般年轻。
“好久不见,阿姜。”
林半夏语带哭腔做出回应,咸涩泪滴大颗大颗滚落,砸在除枟姜外的另三人心中。
仲夏清风吹拂窗际,摇曳纱帐翻飞。院中树叶沙沙作响,光影婆娑间带动花瓣起舞芬芳。见证她们各自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一眼看尽对方余生何状。
……
“阿姜,再为我梳一次发吧。”
在枟姜又一次提出离开时,林半夏拉着她的手坐到梳妆镜前,泪眼朦胧,面带无尽祈求与哀伤。
日思夜念的人就站在她身后,做着曾经最亲密的行为,却是为了与她尽快告别。
“好了。”
梳完发,枟姜一手搭在半夏肩上,身子微微前倾。祈求与冷漠视线在镜中相撞、交汇、久久凝视,终是林半夏率先败下阵来。一向悦耳的嗓音在此刻萎靡,染上恼怒与悔惧。
“阿姜……”她嗫嚅着,气恼的诘问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已哑火。她明白自己的过错,所以纵有万语千言,到最后吐出的也不过是晦涩苍白。“这三年……你可有怪我?”
“呵、”枟姜垂下眸子勾唇浅笑,只是其中讽刺,林半夏又怎会不知晓。一墙之隔的窗外,她的丈夫和孩子正在笑闹,她的余生幸福顺遂,可她呢?
“阿夏,若是想要修复感情或者道歉,那么大可不必。你与我相识四十有一,最是知我性情。说我凉薄也好,淡漠也罢,有些事情既已发生,便再无转圜余地。
你至如今这般身份与年龄,也应是明白: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你,也没有谁会永远原谅你。我不计较你曾带给我的痛楚,并不意味着它便可以被揭过或者当做未发生。
不否认你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回忆之所以是回忆,便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有些事,可一而不可二。
话未尽,但你明白我所言何意。
我希望是平静的,就像一个湖泊只落一片枯叶,只起一点涟漪。而不是片片枯叶落同湖,片片枯叶起涟漪。”
语毕,枟姜收回搭在林半夏肩上的手,并不理会她脸上的错愕与震惊,快步推门而去。
清水居外是灿烂烈阳,喧嚣之风,落叶翻飞间被碾碎于车水马龙。青女以手遮阳,远眺青山,吐郁结之气,笑将近未来。
清水居内是泣血啼哭,不谙世事,水清花香。
她们终于不惑之年,再行青春稚事。只是这一次的分别,是为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