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

    那天灵自层云之上缓缓降落,渐渐逸散了周身潋起的金芒,气浪裹挟的烟尘环环震开,落了一层细密的沙衣。祭坛下的众人来不及掩住口鼻,在黄沙中此起彼伏地咳嗽着,直到场域渐渐明朗,族人们扑扇着手掌,似乎还没从中缓过来。

    “信众们,拜谒你们的神灵吧。”那年轻的男子有些桀骜地笑着,摊着双臂,似乎极为享受这种感觉。

    众人们还没理好行容,便又赶紧跪下,栽倒在地的不乏其众。

    看着这有些滑稽和混乱的场面,年轻的男子癫狂地笑着,拍着双手来回走动,巡视着那在地上跪伏的子民。他的步子很慢,脚边畏缩的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仪态不恭的,惊恐晕厥的都被他注意到了,他只随手指了几个,那几人便立刻被一无形的抓手提在了空中,扔到了那祭坛之上。

    “这几个挺有趣的,当祭品吧。”男子自言自语着,脸上诡异的笑容又浮现出来。

    “灵使——”玄暝谨慎地抬起了头,似乎想要阻止天灵的虐杀,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一刻他在族人心中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可话还未说完,便被天灵突然闪现至身前的一巴掌,给扇懵了。玄暝捂着脸错愕地看着天灵,眼中愈发惊恐。

    那是一张无比怪异的面容,鬓角处生有鱼鳞,额前具对称双突,悬于眉上,瞳仁倒竖,眼睑飞敛,其下无吐纳浊气之所,唇颚开裂如龙兽,利齿双生,密错相列,口中似有腺泡,一张一翕。

    来不及细想,玄暝眼前突然多了几道血痕,渐渐地视野越来越模糊,迟来的痛觉牵动着他每一根神经。他痛苦地捂着双眼,直到整个手掌都染上了鲜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烧灼感,异物涌进的强烈不适,泪水和那破裂渗出的内液淌在一块。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副惨状。

    “如何?这个印象,够不够深刻?”天灵一脸戏谑地看着栽倒在地的玄暝,神情似乎颇为满足,像是端详一件精湛的作品。

    “呵…哈哈…呵哈哈哈哈哈!”天灵放浪怪异地狂笑着,癫狂得让人惊栗。

    天灵转过了身子,只一瞬,便又回到了祭坛之上。

    “祭司…满意吗?”天灵俯身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老婆子,复杂的目光中,有愠怒,有嫌恶,还有一丝颇为平淡的虚伪。他温和礼貌地笑着,给人的感觉却是阴森又危险,像平静处暗涌的浪潮。

    “天灵圣裁,老婆子不敢妄言,全由天灵安排…”祭司见了方才那血腥场面,心有余悸,再不敢多说半个字,于是身子俯得更低,面前的土地似乎都要被她的目光盯出一个洞来。她颤抖着声音,语速快了许多,再不敢抬头去看他。

    “好!既然你的诉求已经得到回应,那你安心上路吧…你可是我最虔诚的子民了,呵哈哈哈哈……”天灵又癫狂地笑着,只是这次眼神中满是贪婪。

    “大人,我——额啊……咳…呵…呼…呼…呼……”

    天灵轻轻一拈指,那祭司便被震飞了数米,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喉头堵着,呼噜呼噜地发出声响,像个破烂的风箱,听不清她后面在说些什么。

    “祭司——省些力气吧,还能多弥留一会儿,好看看你的族人们都有谁与你同去。”天灵往她那瞥了一眼,甩了甩手。

    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物一般,眼中燃起了狂热,往台下那个角落里看着。

    “妙,妙…妙!嗯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天灵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伸手将金兰于虚空中提了过来。

    金兰并不惊恐,反倒一脸不寻常的平静。

    “嗯?为何不怕?”天灵蹲下了身子,看着眼前的金兰。

    “为何要怕?”金兰微微仰着头颅,脸上满是坚毅。

    “哦?哈哈哈,有趣。我看你还算不错,那老婆子死了,不如,你来做新的祭司,传达我的谕示,如何?”天灵伸手勾起了金兰的下巴,玩味地笑着。

    金兰别过了头,冷冷地道:“对我有什么好处?这祭司若真做了,说又说得准下一个死的不是我呢?

    “呵呵,你还挺有勇气的嘛…跟我谈条件,你还是第一个·。”天灵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变得阴沉,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盯着金兰,不容置疑地说着:“你若是不做,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去死,有你这么个年轻貌美的祭品,我的血液会很兴奋的。”

    “……”金兰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嗤笑,似乎对此不屑一顾。

    “又老又臭的贱东西,还特么没死,我让你看!让你看——让你看了没有!”天灵闪现到那老婆子身旁,边骂边踢,“还不死——还不死!”天灵一脚接一脚,重重地踩在那老婆子身上,急得青筋暴起,脸都气红了。

    那老婆子痛得蜷缩成一团,挣扎也慢慢停了下来,这下是真的死了。

    金兰将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隐隐有不忍流露,但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倦怠。

    “既然你冥顽不灵,你也跟她一起死吧。”天灵说着就要伸手捏碎金兰的头颅,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哭号。

    “不要啊!”

    会是谁呢?

    女子半蹲半跪,身子躬着,只敢稍微抬起头,却还是噙着泪水大声喊着,恐惧与失去之间,没有别的选择了。

    “……”金兰一下子被这声音击中了灵魂,她愣怔住了,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想起她的面容,关于她,有太多没有说完的话,以及还没来得及去做的事了。金兰抑制住冲动,使自己不去瞥见那份动容,可眼角的余光还是被天灵敲出了端倪。

    “你好像很在乎那女子。”天灵缓缓吐出了这句话,神情微妙。金兰的情绪起伏,都被他瞧在眼里。

    “是看着她死然后自己上路,还是做祭司,选一个吧。”天灵一掌成爪,将青璐握与虚空,沉吟道。

    金兰看着那快要被掐断脖子的青璐,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喉头的哽咽让她不自己觉地闷哼。青璐摇着头看着自己,眼中有无助,有绝望,可更多的是希冀,她希望金兰不要屈服,哪怕这只是一时的胜利。

    “金兰姐姐……呜…”青璐快要被捏的喘不过气了,眼睛已经充血。

    “青璐!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傻啊呜呜呜……”金兰看着那惨然对自己笑着的女孩儿,鼻头一酸,心中委屈极了,那是被触动的惊颤,被勾勒的往事和回忆。

    金兰与青璐初次相识,便是在葬仪上。彼时两族交战,死伤惨重,倒下的人们无法被带回尸体,只能曝露荒野,败落的族群慌忙撤退,离开了世代栖息的祖地。幸存的人们点亮火把,挽着手静默,唱着祥和宁静的挽歌。

    稚气的孩童带着残缺的故事,同相仿的孩子吐露无言的悲伤。磨灭的牵绊和温暖,在陌生的友人中,得到了善意的偿还。

    “聊够了吗?要不……到了冥墟接着聊?”天灵搔了搔头,不屑一顾地看着她们两个。“你们这些爬虫,真是麻烦。”天灵伸出另一只手,将那老婆子的尸体提在了空中,手掌微微聚拢,那躯壳立刻爆裂成一团混沌的血球,天灵手指一挥,那血球引一涓涓细流,于空中簌簌流淌,落入天灵张开的狰狞可怖的巨口之中。

    那些被早早丢上祭坛的死者,,自然也逃不过这一结局,一个又一个,那些血光似乎妖艳又危险,禁忌让人兴奋,天灵吸取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连瞳孔都变成血红色。他贪婪地舔了舔嘴角,看着身侧的两个女孩儿,诡异又阴险地笑着。

    “年轻的鲜血!一定很香甜可口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这一口能增加多少修为,来吧!我的子民!”天灵时而咆哮,时而柔声细语,癫狂而优雅。

    “我做!我做你的祭司!求求你放过她!放过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金兰脸上满是慌张,她扯着天灵的衣袂,低三下四地乞求,那些讨好谄媚的词语,像是无助的灵魂,发出的绝望悲鸣。

    “呵呵呵…有趣!有趣极了!瞧瞧你这幅样子,多让人享受啊……身子俯得再低一点,把舌头伸出来,仔仔细细地舔舐你的神灵,向我证明你的虔诚,以及你的悔过。”天灵昂着下巴,傲慢地说道,睥睨着脚边的金兰。

    金兰身子明显一震,僵滞了片刻,缓缓伏下了身子,麻木地舔舐着那份羞辱,泪水,已不知何时而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这样才对嘛!舐辱祭司,这边是你的名号了,记住它带给你的一切。”天灵看着金兰屈服麻木的样子,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甩了甩衣袖,负手而立,乘着灵云走了。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只是片刻后,那天穹中传来了一道响彻层云的声音。

    “吾名云殇,非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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