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下肚,胃中温热。
林玉放下杯盏,笑对上官进道:“见君来时尚早,不知用饭否。”
“吃过才来的。”上官进有些醉意。
“奶奶看上去像是醉了。”沐媱担心地看着林玉,出言提醒。
林玉勾勾唇,“确实有些头昏。”而后看向上官进,道:“我不胜酒力,没能与弟尽兴,莫要怪罪。”
“嫂嫂太客气了。”上官进起身,似要相送“嫂嫂身子不适就快快下去休息。”
燕飞上前搀着林玉的手,林玉摆摆手对二人笑笑,她看上去醉眼迷离,不甚清醒。
上官进与沐媱二人便没有多与林玉相谈。
抬脚前,林玉看了眼杜影,让他留下。
等到出门走没几步远,林玉停下来忽的开口:“让我一个待着。”
燕飞和青儿四目相对,燕飞开口道:“夫人醉酒,不好。”
林玉:“昨日才来一批新人,你得去训教。”
燕飞收回手,与青儿退下去,各司其职。
阳光正好,远处有笛声,走廊上只有林玉一人,这个时间家奴都在后院、果林、桥边,总之前厅没什么人,也就门口三两个看门的小厮。
风起时,林玉额边的青丝轻轻晃动,挠着她的脸庞,痒痒的。鼻尖淡淡的酒香,口腔里香甜的酒精在流转。
林玉围着前厅走到后边,她在等杜影。昨夜二人商讨,一个钓鱼让他喝下沐媱送的毒酒,一个留在前厅看二人的动作。
那毒酒……林玉抬手摸了摸嘴唇,虽没有喝到,喝了点果子酒也是挺不错的。
林玉绕到后边,此处有一扇小门,藏在暗处。前厅外头延长一小段围墙的长度,外观来看以为就此打住,然而墙的后边,一扇门一片小天地。
林玉走近后坐在台阶上,手撑着脑袋。
她好困,但是回去的话杜影就回来了。
昨夜商讨时才知杜影他只能在自己周围十米的地方活动。
这件事林玉并没有完全相信,只是口头上嗯嗯两声,沉默片刻想起来前厅还有这种地方,故而小改计划。
林玉靠在墙边,眼皮疲倦地耷拉着,酒是好喝,可她不会喝酒。
新婚之日那两杯交杯酒就让她头疼欲裂,那时候还一晚上没睡。
真是疯了。
这时候,阴风习习,林玉抬头,看见杜影站在身边。他低头与林玉对视,然后也坐在台阶上。
“如何?”林玉依旧头靠着墙,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动。
“上官进夸了几句酒水不错,沐媱附和几句,又让人去取酒。”杜影坐得板正,说起话来不紧不慢,“我看了,取的酒还是有毒的。”
说完,杜影侧过脸看向林玉,霎时间顿住。
林玉……在对我笑?
杜影反应过来,不知是羞还是怕,匆匆移开眼睛。但是杜影的眼前还是出现林玉的脸:嘴角淡似若无的翘着,柔和的眼睛半眯着,歪着头靠着墙,肩膀略微放松。
外头的阳光走进来,停在二人的脚边,他们被置身阴暗中。
酷暑之下不该存在的阴凉中。
“那看来,她与上官进是假情假意。”林玉低声自语,慢慢腾腾站起来,她朝外边走。
热气满满的阳光顿时攀附到林玉的裙摆上。
“他们还没有走远。”杜影跟着起身,林玉停下来,回头看他。
“可是我现在不想和你待在一块。”林玉说话间,酒的味道在鼻尖萦绕。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林玉却不信,愁是越喝越浓的。
“你醉了。”杜影不敢直视林玉的眼睛,他莫名感觉林玉下一秒要哭了。
“我看到你就会想到这几年的光阴,一点也不值得。”林玉朝杜影走去,伸手向摆正他的脸,结果只会是摸不到,碰不到。
虚无缥缈。
“我曾和你说过,这些下人不听话,你对我说不要太任性……”林玉平静说着,眼睛已然有泪水落下,“这几日你可看见呢?”
杜影自然看见,灵堂开始。
“还有什么,一并都说出来。”
“你没有回答我。”林玉擦擦眼睛,喉咙干涩地生疼,她皱着眉,心里想着以后绝对不能再喝酒了。
“看见了。”杜影微微启齿,“我之过错。”他低头,声音微微颤抖。
“困。”林玉的脑袋愈发笨重了,难不成喝错了?不能啊。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困意来势汹汹,林玉坐回到台阶上,靠着墙想要小眯一会儿。
“在这睡会着凉。”杜影收了情绪,低头看着林玉。
回应杜影的是树下阵阵沙沙的风声,林玉已经睡着了。杜影对此颇为苦恼,他是鬼林玉是人,碰不到,叫不醒。
杜影蹲在林玉跟前,又唤她几声,“林玉。”
林玉动了动,坐起来,脑袋摇晃不定,扑通一下,整个人朝后边翻,直接将小门都撞开一边。
吱呀呀--
门一点一点转动,门后边一条甬道,一侧的墙是石头实心的,一侧的墙是木头雕花附这一层淡粉色琉璃。
须臾,斑斓光点笼罩林玉身上,像被子盖在她身上。
“娘子。”
杜影轻声唤了一声,林玉嗯哼一声。
或回应或巧合,杜影更愿意认为是前者。
“你想离开的,是晟园还是,我?”杜影盯着林玉这张已经褪去婴儿肥的脸,不似从前柔软可爱,变得凛冽冷漠。
杜影沉眉,看着林玉心中无数惶恐,又忍不住靠近想要触碰。
彩光,心上人,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丢魂的杜影情不自禁,顺从对林玉的欲望伸出手,指尖轻触林玉漏出来方寸如甜白釉的肌肤。
竟!碰到了。
杜影惊地弹回手。
杜影不可置信地再伸手,只是没能碰到,林玉微微睁开眼睛,缝隙里黝黑的瞳孔倒映出杜影无措的面容。
林玉坐起来,带起一阵风,青丝飘逸,“这里好硬,比你书房那张破旧的美人榻还硬。”林玉嘟囔几声,打了几个哈欠闭眼又要睡过去。
只是这次是往前边栽,杜影忙开口:“你会磕破头……”
寒与温撞在一起,久违的触感,杜影睁大了眼睛,可也只是一瞬,林玉栽倒在前。
刚刚那一下缓冲,林玉正正摔醒却没有受伤。
她揉着脑袋起来,酒醒了三分。
“我现在可以出去了么?”林玉疼得小脸一皱,爬起来后问杜影。
杜影还在愣神,呆呆地摸着刚刚被撞上的肩膀。
“杜影,你怎么了?”林玉看他脸色怪怪的。
“……可以回去了。”杜影久久不能平静,他指尖那一点温热还未散去,肩膀上那层薄薄的酥麻也还没褪去。
他不是死了吗?
回过神,林玉已经走出去几米,杜影看着她,心里那口古井泛起涟漪。
留香阁
林玉睡了半个时辰,醒时青儿端来解酒汤,燕飞备好洗脸漱口的水。
梳洗一番,林玉浑身轻松不少。
燕飞给林玉递拧干的毛巾,努了努嘴,小表情宣泄着不满。
她看看这屋里都是夫人这边的人,于是开口问道:“夫人,您真让那两人管家?”
林玉擦擦脸又擦擦手,“廉大哥不是说了那沐姨娘精明能干嘛,让她管着我放心。至于上官大人,他可是家主的挚友,我也放心。”
“但是。”燕飞看看其他几个丫鬟,林玉见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但是什么。”林玉问道。
“他们两人不清白。”
燕飞俯身快挨到林玉,及其小声说道。
“不清白?”
“奴亲眼所见,他们在后山那一片搂搂抱抱,周围的下人都给沐姨娘遣去果林搭理果树,奴是偶然路过看见的。”
林玉若有所思,将手里的毛巾放回盆里。
燕飞又说:“夫人,您这是在是养虎。”
林玉看着燕飞,思索这个丫鬟是前两年才来的晟园,不是老太君送来的,瞧着和杜影两个哥哥也没什么关系……
“燕飞,我还没问过你,你是家主亲自买回来的么?”
“奴是自愿到晟园来伺候夫人的,奴是良民,户籍虽在家主那却没有入贱籍,是正儿八经好人家的姑娘。家中父母兄弟健在,不缺银子也不差活,夫人不必担心奴存心不良受小人指示。”燕飞扑通跪下,眼神坚韧,忠心可见。
“夫人许是不记得了,夫人还是姑娘的时候救过奴,让奴从那些贵公子的马蹄下捡了一条命。夫人是奴的恩人,奴只会报答。”
林玉想了想,有点记不起来,见燕飞热泪盈眶,激动万分,林玉不由惭愧。
“你起来吧,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不清楚你为何对我不同其他人。”
“夫人,奴之所言句句属实,夫人大可让官爷那些去查。”燕飞还是跪着不肯起来。
林玉轻叹一声,“好好好,我让人去查清楚,还你清白。”
燕飞这才起来,见夫人不在疑虑自己,又继续劝说,“夫人,姨娘和上官大人这两人不能留。”
“燕飞,你还看出些什么。”
燕飞:“不止他们不能留,那个廉大爷最好也不要亲近。”
林玉诧异地哦了一声,“为何?”
“那日灵堂上他帮着沐姨娘说话,奴听着就气氛,后来管家他也帮着沐姨娘,奴更看不下去了。”燕飞说着气氛到呼吸都急促了。
林玉笑了笑,“那以后你盯着廉大哥,他来了做什么你悄悄记着,别让他们知道。”
燕飞一愣,回味过话里的意思,喜上眉梢,立马就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