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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同仇(5)

    近午时,乌云密布,阵阵雷声。

    丫鬟搬来屏风,置于门后,大开门,流动空气,这是夫人的要求。

    阴雨绵绵,裹挟雨点的风拍在门前并未闯入。

    啪嗒啪嗒,与外屋相连的天池中间放着一口大缸,里头养着睡莲。

    一朵朵含苞待放,娇嫩可爱。

    林玉懒洋洋躺在里屋的摇椅上,身上一件薄毯,摇椅轻轻晃着——刷拉,林玉翻动手里的话本,这次随手拿的是风月杂事录,讲痴儿情事上逢场作戏,官场上阳奉阴违。

    话本里的角儿都不是什么好货,不过云雨之事写得香艳,在都城卖的不错。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禁物。

    “杜影,这本子该不会是你那外室写的。”

    林玉以为话本讲的都是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事情,哪里料到话本里的荒唐事会在眼前上演。

    “你很介意?”杜影站在屏风侧边,透过一点缝隙看雨,狭窄的视线里,那口突兀的大缸里睡莲快被拍打到水里。

    “很早之前我是不介意的,但是现在不行了。”林玉合上话本,将身上的薄毯掀开,下地走到外边,将屏风推了推,合上一半。

    她接着说,“沐媱不是良妾,自然就介意。”

    “有时候不知道你是故意还是无心。”杜影落寞地垂眸,林玉看着门前淅淅沥沥的雨,轻笑道:“你若坦诚些,我亦爱你长久些。”

    “夫人怎么收了屏风,要是受了风邪入了里免不了受些苦头。”燕飞撑着伞回来,在门前边收伞边唠叨。

    林玉心情不错,面上温和,眼角温柔,“在屋里太久了,吹吹风才能舒服些。”

    “等天晴,夫人不如去游湖或是去酒楼听戏什么的,诶!去看看金铺买点首饰也是好的。”燕飞边说边把屏风打开些。

    “不了,天太热,屋里舒服。”林玉摆摆手,回去里屋,坐会到躺椅上。

    杜影还驻留原地,他耳边回味着那个爱字,他的记忆里林玉的爱太少太少找不到踪迹……或许答案在丢失的那一缕魂魄里。

    燕飞跟进去前四处看了看,周围的奴仆果然被夫人遣走,眼下这屋里头只有二人。

    进了屋,燕飞道:“夫人,这是沐姨娘进到晟园之后做的大小事情,这个是上官大人的,上官大人才来半日,便没看到有什么。”

    “可有听话,找的那个小鱼。”小鱼是连妈妈留下来的人,林玉见过两次,长得乖巧,说话做事中规中矩,但是天真的眼睛时不时亮起机灵,这点让林玉多多注意。

    “是按夫人的吩咐办事。”燕飞回道。

    林玉拿起类似起居本的东西翻阅起来,里边记着沐媱一日都干些什么,吃饭睡觉看账本买首饰买家私,流水还挺大。

    再看上官进的,进来没有半日便在下人之间立威,还罚了不少人,只是一些小错边严惩。

    “后边什么事不用同我说了。”林玉合上本子,打了个哈欠,“上官大人想做什么都顺着他,都听他的,懂了么。”

    燕飞虽诧异,回想今早夫人之言,应是有一番谋划,便应答下来,遂上前给夫人盖上薄毯,“奴记下了,夫人好生休息。”

    说罢,燕飞退出去,顺带将门一并关上。

    “林玉,这样做于你没有益处。”杜影愁眉之间的距离缩短,担心在脸上一览无余。

    林玉合目欲睡,闻言动了动身子扯了扯身上的毯子,声音懒倦,“要赶沐媱,就得借上官进这把刀,要磨刀就不能吝啬磨刀石,你不是很聪明么,看不懂么……”

    “我怕你最后玩火自焚。”杜影不赞同林玉的做法,她现在只身一人,无人助……思及此,杜影攥紧了拳头,死亡的后坐力现在才显现。

    勒住杜影的脖子,困住他的手脚,无能二字悬挂头顶,他只能看着,忧心有何用,不过虚无。

    “不会的,大不了,就是我被赶出去,我便可以回家了……”林玉说着说着睡过去。

    杜影沉默着,胸腔里的心分明已经停止跳动,可此刻还是酸痛的厉害。

    没过几日,晟园上下,只是远远见到上官进的身影,立马静止不动,低头畏手畏脚,等着行礼。

    “夫人,上官大人是不是太过了些。”

    留香阁

    茶香满屋,热水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再过三日是祖母的生辰,明日我回去老宅一趟,请祖母赏脸把生辰宴给我来办,届时到晟园来庆生,让姨娘和上官大人一块帮忙。”林玉手里那杯热茶已经凉透,她盯着红茶平静的茶面,盯久了好像要掉进去。

    林玉抬头,看见杜影坐在对面,他缄言不语,那日之后他便一言不发。

    “夫人,您是又不舒服了么?”燕飞小心问道,手里扇烟的小扇子停止摆动。

    林玉摇摇头,“没事。”

    杜影不说话之后,林玉偶尔会想,杜影的鬼魂真的存在么,是不是自己得了癔症,是不是失心疯了?

    得找个时间再上山去,好好与丹明道长一叙。

    林玉想着,一口饮尽杯中凉透的冷茶。

    次日清晨,林玉艰难撑着脑袋,在马车上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夫人,生辰宴之后必须找个大夫来看看。”一旁的燕飞那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林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去,颔首嗯了一声。

    马车驶过几条街,拐了几个街口,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杜宅。

    “夫人醒醒,到地方了。”燕飞轻轻摇了摇林玉。

    林玉揉着眼睛,下马车时还有些昏睡的样子。还没进门就有人认出林玉来,欣喜道:“您是影三奶奶吧。”小厮跑上前,给马夫牵马,又转身问林玉。

    林玉颔首道:“是我。”

    “您来得真巧,老太君正准备去看您呢,现在进去,估摸能在前厅那条长廊碰见。”

    果真如那小厮所言,林玉进门没多远,正正好好是在那条长廊,林玉见到连妈妈推着轮椅上边坐着的祖母,旋即展眉欢笑,甜丝丝道一声:“祖母。”

    老太君没想到林玉会来老宅看她,又惊又喜,奇道:“好孩子,你真的来这了。”

    “想您了,所以来看看您。”林玉凑上前蹲下,笑笑的脸,甜甜的嘴。

    哄的老太君嘴角就没下来过。

    “走,到前厅坐着叙旧。”老太君握着林玉的手舍不得放开,眼睛一直盯着林玉看,渐渐的,有了泪花。

    还没到前厅老太君就开始哽咽,拉着林玉的手,“好孩子,你跟着那混小子吃了不少苦头,过了年,我给你寻门亲事,不耽误你。”

    “祖母,杜影才走,我没有再嫁的心思。”林玉余光里,杜影的脸色黑如煤炭,咬牙不语。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反正我看着,到时候你不能驳我的面,至少去看看。”老太君苦口婆心,她是真的把林玉作亲孙女看待,当初腿脚尚好,常常去雲州与好友会面,这个林玉就是好友亲生孙女。

    故友之子,本就有所偏爱,又是孙媳妇,老太君元婵更是喜爱。

    “不说这些远的,孙媳此番是惦记祖母您,想到没几日就是您的生辰,思念更甚,头脑一热驾车而来,只备了些果林新摘的果子,祖母不要怪罪。”林玉眼不敢看祖母,面似忐忑。

    “傻孩子,我待你可曾苛刻。”

    林玉摇头,“不曾。”

    “那不就是,你能来我不知多高兴。”连妈妈推着老太君要到主座去,老太君诶了一声,“推我到孙媳面前,让我好好看看她。”

    “祖母宠爱,孙媳惭愧。”林玉垂首,抿着嘴,眉目悲伤。

    “这哪的话?”老太君嗳哟一声,目光慈爱。

    “孙媳几年没回,愧对祖母宠爱。祖母生辰,孙媳也未曾帮忙,惭愧惭愧。”林玉说着略略有几分哭泣之意。

    “傻孩子,我知你一片孝心,不必自责。”老太君轻叹一声,早知他们小两口后来‘反目成仇’,那时候就不该让他们出去自立门户。

    “孙媳做不到。”林玉抬眼时,那双眼睛泪莹莹,扑朔时我见犹怜。

    老太君看着心里更难受了,连妈妈在一旁看着也不好受,忽的想到过几日就是老太君生辰,于是开口,“三奶奶要是实在过不去,那不如两日后老太君的生辰你过来帮忙,这样既可以多看看老太君,也可以弥补前几次的缺席。”

    林玉一听,神情恍然,“是了。”牵住老太君的手,乞道:“祖母,这次生辰宴就让孙媳来主持,这杜宅不是孙媳管家,那不如到晟园去,求求祖母赏脸,不嫌弃孙媳。”

    “怎么会嫌弃呢,只是怕你累着了。”老太君怜道。

    林玉笑笑道:“孙媳累不着,这些日子休养生息,早已恢复,祖母不必忧心。”

    寒暄几句,林玉说服老太君,晚些时候吃了晚饭才走。

    走出老宅大门,正巧遇见归家的杜廉,林玉微微颔首行礼,杜廉许久不见林玉,奇道:“三弟妹身体可好。”

    “祖母体贴,大夫用心,已大好。”林玉看一眼杜廉后垂眸,乖乖走下台阶。

    “那就好。”杜廉眼珠子转了转,又问:“不知三弟妹来做什么?”

    “祖母待我好,我便念着祖母,思念许久便来看看,祖母高兴,让我接手生辰宴的事。”林玉说着停顿一下,干笑一下,“这生辰宴往年都是廉大哥你在主持,这次到我,不由紧张,若有不懂,不知廉大哥能否指点。”

    “那你是要回杜宅小住?”杜廉问。

    林玉摇头,“杜宅我不曾管家,不敢冒然接手。祖母对我恩慈,准了在晟园操办。”林玉道。

    杜廉似点头,“这般……不如我在晟园小住,也就两日的事情,一来不会叨唠太久,二来能把宴席办得漂亮,三弟妹意下如何。”

    林玉喜道:“廉大哥不辞辛苦,感激不尽。”

    是以,杜廉随林玉回去晟园,安顿之后,杜廉趁着月黑风高找上沐媱,欲叙旧情,共赴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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