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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马车的声音愈来愈近,在赵府停了下来。我伫立在门口,准备与久别重逢的好友相见。只见身着蓝衫的阿照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饱含泪水,拥抱住她,此时无声胜有声……赵明诚一脸欣慰地看着我们,眼中露出了满满的欢喜。“善矣,勿泣。吾在此也。”阿照为我擦拭泪水,捧着我的脸蛋,仔细地观察着我,用心疼的语气道:“子俱瘦。此必不食其睡也。”她说我清瘦了很多,看来这些年没好好休息和吃饭。我摇摇头,早已泣不成声,是啊没有她在,我又怎能吃好睡好呢?

    赵明诚上前握住阿照的手,强压着思念的泪水,此时清风拂面,吹起这对鸳鸯的爱恋,也吹起久久未相见的心酸。我们一起在赵府用了晚膳,孙南叙因为一些公务没法和我们相聚,要不然就是四人相饮成欢了。这种快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我和阿照分隔千里,只能通过书信往来,但交通不便利,也导致书信的搁置,所以一个月一两封是常事,每当夜幕降临,我便会幻想着我们一起饮酒作诗,一起快活潇洒地谈天论地。阿照看我心不在焉的,便询问我在思索什么,我只是一味地笑而不语,她便撒娇似地看着我,我拗不过,不好意思地把我的思念都和她说,她笑着看向我,温柔地说道:“吾亦欲汝,每思汝之时,吾仰视向月,吾见月与汝之见必一月,似汝常在吾左右。”我们相视一笑。

    “吾好孤兮,汝以我为气。”赵明诚略带不满的语气引得我们开怀大笑起来,原来他是醋坛子翻了,嫌阿照只和我腻歪而不理他。阿照笑着看向他,好似在说不要生气了。我独自端起酒杯,饮酒对月,心想这美好的时光可以再慢些,最好让这细水长流的日子一直这样下去。

    接下来则是平静如水却又得以安乐的一段时光,我和阿照一起看着春暖花开变为夏日蝉鸣,过而转变为秋叶纷飞,最后终成白雪皑皑,四季更迭,我与她常常相伴,一起作画赋诗,一起赏雪喝茶。她常常和我念叨着赵明诚与她之间的趣事,看样子她和他目前很是恩爱,每每如此,我便会笑而不语,那份笑里带着开心,也带着担忧,知道历史的我,看过结局的我,或者说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我,又该怎么面对如今那么幸福的她呢?我害怕她的结局如初,害怕一切美梦落空。等她走后,我独自披上鹤氅(斗篷),站在穿上白色衣衫的桃树下,伸手触摸着飘雪,抬头仰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这个世界就像这片天空一般,很多时候无法知道边缘,无法琢磨透彻,但每个人似乎都像那缥缈的白云,随风而散后又重新凝聚,即使受到阻挡,依旧存在着。

    “阿殷,汝何独在此?”孙南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他担忧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曰:何谓忧?”我边说边走到石桌旁坐了下来,并示意他也坐下,随后端起泡好的茶喝了起来。“蔡京复还朝。”孙南叙的声音中混杂着愤怒与忧虑。我手中茶杯停住了,皱了皱眉头,努力回想着穿越前在网络上看到的历史走向——大观元年(1107年)正月,蔡京又复相,无情的政治灾难又降到了赵氏一家头上。三月,赵挺之被罢右仆射后五日病卒。卒后三日,即被蔡京诬陷。家属、亲戚在京者被捕入狱,因无事实,七月狱具,不久即获释。但赵挺之赠官却被追夺,其子的荫封之官亦因而丢失,赵家亦难以继续留居京师。此年秋,李清照随赵氏一家回到在青州的私第,开始了屏居青州乡里的生活。

    看样子今年就是赵家灾难降临的时候了。“赵挺之与蔡京不睦,其复朝必祸赵也。”孙南叙听后点点头,这也是他担心的事情,能在一年之内就重返高位,朝野上下必然是很多他的耳目,想要扳倒他难之又难。我愁眉不展,一个劲地握紧茶杯,孙南叙见状,握了握我的手,我看着他那温柔似水的神情,放下了握紧的茶杯。他摇摇头说:“不患也,而我尽力为之,毕竟朝堂之深,非单以吾能乱也。”我知道他在安慰我不必过于忧心忡忡,伤己之身,是啊,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有时候板上钉钉的事,想要扭转乾坤或许只是痴心妄想,上位者若是能以史为鉴,方可知兴替,不麻木不仁;以人为鉴,方可明得失,不被谗言所惑,治国安邦,悠悠千载,先正的是己身,而后是家国,只有自己清廉高洁,心怀天下,方可收获一个民生安乐的盛世。

    我起身端起茶壶,倒了杯茶给孙南叙,郑重其事道:“此日多谢汝矣,能识卿知己,吾甚喜慰。”孙南叙抬起头望向我,问道:“子由知己乎?”他这是在问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能不能比知己更近一步?我有些不自然地低头,没有回答,他则故作轻松地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好也,嬉汝者,我之知己也。”我笑了笑,缓和了我与他之间的气氛。过了一会儿,他略带严肃地告诉我这次蔡京复朝,有人帮他谏言说好话,而这个人就是吴公子的父亲。“吴家?”我有些震惊,孙南叙点点头,看样子吴家也是蔡京的党羽,那之前我在明月楼碰到吴公子是不是就不是巧合了?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他也参与了,但不得不对他心生疑虑。

    “吴家故自简,尔后得少与吴公子接,我非欲限汝也,但忧汝安耳。”孙南叙又开始担忧起我来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不过随后又解释道:“愈如此,吾必欲与之多接,观其所能不由吴氏假力,蔡京之势不至遮天,使百姓不苦其劳矣。”试着通过吴家来获取线索,借而打击蔡京势力,或许比现在旁观要好得多。孙南叙一幅想奉劝我的样子,我便和他保证这些都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进行。

    看来,这汴京很快就又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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