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

    我叫江岸,是个孤儿。

    五岁那年,我的父亲死在一场车祸里。

    但父亲的葬礼还没结束,母亲就带着父亲留下的东西走了。只是父亲留下的东西,好像并不包括我。

    我家并不是传统的男A女O,而是比较少见的女B男O。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母,他们是很相爱的。

    所以当母亲带着父亲所有的钱和遗物抛弃我时,我是不敢相信的。

    明明,我是也是父亲的遗物,明明我也是她的儿子,可是为什么她不肯要我呢?

    到底为什么呢?

    我起初不知道,后来才从奶奶口中得知,原来我的父母并不相爱,原来只是我以为他们相爱罢了,原来我父亲那样爱看着我掉眼泪。

    原来我并不是他们爱情的结晶,难怪她在抛弃我时,是那样的无所谓。

    于是奶奶把握接到了她家里住。

    说是奶奶,但其实她是我父亲的小姨,不过她说,比起姨奶奶,还是奶奶听起来让人觉得舒服。

    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年,我认识了许如清和许姨,许知韫。

    许姨是个很温柔很漂亮的Omega,她那样瘦弱,却还是把许如清养得那样好。

    许姨有时候也会哭,但和我父亲不同,她是因为某部电视剧或是小说里的某些个角色而哭,而不是一个不爱她的人哭。

    她说:“永远不要因为一个不爱你的人而哭,除了自己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在意。”

    许姨说的话总是对的。

    因为连我也好像总是忽略父亲的眼泪,不懂他哭泣的原因。

    因为漂亮的脸,许姨总是被很多人追求,有男有女,有A有B,甚至还有Omega,但许姨从不接受他们送的任何东西。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之食。我一个人也可以把你们养大。”

    于是那样瘦弱的一个女人,一个Omega撑起了我们三个人的家,

    她的儿子,许如清,完美的继承了她昳丽的容貌,和一旦哭起来就流不尽的眼泪。

    不过许如清并不是Omega,而是和我一样,是个Alpha。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如清看着我笑得眉眼弯弯。

    “江岸。”

    听见我的回答,他朝我伸出手,那双温暖白皙的手里躺着几颗被漂亮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糖。

    “小岸,哥哥请你吃糖好不好。”

    那时候许如清七岁,我五岁。

    那个时候我们过得真的很幸福。

    我八岁那年,奶奶去世了,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说是奶奶的儿子女儿,他们把我赶出了奶奶的房子。

    也就是那一年,我和许如清、许姨成为了一家人。

    “小岸,和我回家吧,以后我和妈妈就是你的家人。”十岁的许如清红着眼眶,朝我伸出手。

    于是我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他的手那么柔软,和奶奶粗糙的手全然不同,但好像又都是一样的温暖。

    我忐忑的牵着许如清的手来到了他家,却见许姨早已煮好了饭菜,桌上赫然摆着三副碗筷。

    “小岸,清清,你们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吧!”

    许姨平日里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姿态,但实际上,她骨子里是一个很“强势”的人——

    “小岸既然来了我们家,那小岸就是我许家的人了,谁也别想欺负了他去!”

    那么瘦弱的一个女Omega,站在我身前,语气十分温柔,手上却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指着那群把我赶出来的人。

    “就是,着房子是赵奶奶留给小岸的!你们这群小偷!强盗!”

    许如清也学着许姨的样子保护我,他拿着一把水果刀,眼眶里还有眼泪在打转。

    许如清总是这样,总是哭,偏偏他也只是流泪,从不发出声音。

    他这幅样子让才七八岁,合该什么都不懂的我看得只觉心疼。

    我想,我这个人或许就是见不得人哭吧。

    十五岁那年,许姨生病了,是腺体癌。

    原因是年轻时候在小黑诊所洗掉Alpha标记时环境不够干净,技术不够好,腺体早就受了不可逆的伤,她没有再嫁,甚至没再谈过恋爱,于是每次发.情.期.都是靠抑制剂,可抑制剂用多了会有耐药性,为了压制住只能不断加量……

    再加上早些年为了养活我们一家三口,她总是劳累,便落下了病根。

    这病少见,治疗的费用也贵,为了能治好许姨,我和许如清几乎把这么多年许姨积攒起来家业能卖的全卖了,许如清甚至请了长假去工地上干活,我也总是做一些小软件卖钱。

    可是不够,还是不够。

    就在我们想尽办法劝说许姨把我们住的房子和奶奶留给我的那套房子卖掉的某一天,许如清却突然转性了,他不再劝说许姨卖掉房子了,让我不要再卖哪些小游戏了,去学校好好学习,别担心,有他在。

    我觉得不对,于是开始跟踪他,他好似不觉得我会怀疑,从来都是直接去目的地。

    我很轻易的就发现他总是在周末去一个高档小区。

    在他再一次说他要出去赚钱时,我拉住他因为在工地干了接近半年活儿而变得粗糙的手:“哥,你去哪儿?”

    “小岸,哥去工作。”

    他看着我,笑得那样勉强,偏偏他自己不觉得,他拍了拍我的头,说:“小岸,我该去工作,妈妈那儿就靠你照顾了。”

    “哥!不去行不行?”

    许如清抚开我的手,声音很轻:“小岸,哥没办法。”

    没办法。

    是啊,像我们这种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可是。

    “哥,求你别去,好不好,许姨要是知道了……”

    “江岸!如果妈妈她知道了,她会死的!你帮帮哥哥好不好,小岸,我真的没办法了,只有这个办法能救她……”许如清拉着我的手,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他笃定我会同意。

    于是,我听见我开口说了声好,便看着他一步步往外走去。

    再往后的两年里,许如清也总是会去找那个人,但我知道,许如清好像是喜欢上那个人了。或许他们在一起才是对的,我对他的感情注定这辈子不能见光,所以如果他们在一起是幸福的,我可以祝福他们的。

    可是错了!一切都错了!

    许如清他不幸福,他甚至受了很重的伤,许姨也走了。

    许姨走了,那个填补我生命中母亲的角色的人没了,许如清的腺体受了不可逆的伤,从此不再是Alpha,只做一个普通的Beta,他说这样很好,很好。

    他生病了,惊恐障碍,是焦虑症的一种。

    其实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是后来慢慢查出来的,那些上层人真是恶心啊,为什么就是不肯有一丝良知呢?我的许如清,我的哥哥,我的爱人何其无辜!许姨又是何其可怜可悲!

    我恨!!!

    所以我几乎是发了疯的学习,我要强大起来,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许如清。

    在我创立自己的公司的时候,还差一笔启动资金,其实我们原本凑一凑是拿得出来的,可许如清他选择接受大他一届的学长的.包.养。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小岸,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不是这样的!许如清不是这样的!”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许如清。

    不是这样的,我认识的许如清不是这样的!

    “小岸,别傻了,人都是会变的,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许如清了。”

    许如清把银行卡塞进我手里,转身走了。一如两年前他为了许姨委身靳修臣时那样决绝的背影。

    从那以后,他不再理我,直到我的公司终于有起色,他才回复了我的消息——“我一切都好。”

    我原本以为,他会和那个祁淮竹断了,可是没有,甚至他还在靳修臣再一次找上他时,同意了靳修臣提出的包.养.协议。

    可是,许如清,可是为什么他们那样的烂人都可以让你驻足,你却不愿意为我停留,哪怕是一瞬?

    于是我找上他,说:“哥,我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许如清愣了一下,随后苦涩的泪和甜蜜的吻一同落在我脸上。

    他没有说他愿不愿意,只是和我滚作一团。

    我想,他其实是爱我的,但他是胆小鬼,是笨蛋,他看不清自己的心,又或者他看清了却不敢说。

    但没关系,我爱他,我包容他,我等他开口,我等说他爱我。

    就在我和他表白的那天起,我就开始请人设计我们的婚戒,在设计师改了五十二次后,我终于满意——薄荷叶和薄荷花交缠在一起,不分你我,也没办法分出你我。

    大学毕业那年,许如清说要和我断了,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去那套靳修臣买给他的那套公寓找他,让我意外的是祁淮竹竟然也在,他想求许如清原谅他。

    他真可怜,竟然从来不知道,许如清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更别提原谅了。

    果然,我只需要略施点苦肉计,许如清就心软了,任由我从背后抱住他。

    但我一靠近许如清就闻到了他身上来自靳修臣的浓郁难闻的信息素。

    “哥哥,还疼吗?”我轻吻他贴着保护贴的腺体。

    “不疼了。”

    骗人,我知道,很疼很疼。

    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要和他结婚。

    我知道许如清不会拒绝我,所以我有恃无恐,我恃宠而骄。

    我们结婚了,那枚戒指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再也不会取下来。从此以后,哪怕死亡也没办法将我们分开,从此,只要有人提起他,便不会忘记我,我们共生。

    江岸。”许如清轻声开口,“我爱你。”

    看,我总能等到。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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