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序秋忙完学校的对接事宜时,其实时间已经很不赶巧了,因为接下来的合作,甲方突然提前了酒会时间。
即便如此,她还是耐着性子让周笙梨陪着她逛了半天的校园,像是为了弥补什么似的。
这样任性妄为所付出的代价自然也不小,她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头还晕晕沉沉的,抽了好几支烟也没有好转,她认命的叹气,把最后一支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沈仲正顶着个大黑眼圈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她回来眼睛都没移一下,漫不经心的提醒:
“喂,老爸叫你回来的时候去找他。”
沈序秋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略过他,沈仲闻到一大股酒精和烟草的气息,刺鼻难闻,忍不住缩了缩鼻子,嫌弃的说:
“好臭,记得滚去洗澡,你这么去见老爸肯定又得被他一顿骂。”
他说话一向粗俗,沈序秋也习惯了,只当是听见有狗在叫,去浴室洗澡了。
洗完澡,她本以为父亲早已睡下,结果书房的灯还亮着,想起沈仲的话,她想了想,还是抬手敲门。
里面咳嗽两声,说:
“进来。”
沈序秋低着头,微微拉着衣角,她感受到沈翊的目光,压着她,像两座大山。
沈翊朝一旁的椅子努了努嘴:
“坐”
沈序秋刚刚走过去,就听见他的声音:
“今天的项目怎么迟到了?”
沈序秋紧紧抿着唇,不说话,沈翊却替她接了下去
“是因为她吗?你确定她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吗?”
沈序秋知道自己身边安插着他的人,但不知道自己的行踪竟然会暴露的如此之快,她深吸一口气,坦坦荡荡的抬头,终于直视沈翊:
“是”
沈翊突然扯出个笑,却没什么笑意直达眼底,反而使他儒雅的脸庞变得扭曲:
“好,还是年轻啊。”
“你应该知道吧,家丑不可外扬,你玩玩,我不反对,正是爱玩的年纪,别耽误了正事啊。”
沈翊抿了口茶,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过几个月我安排一下你和蒋家的相亲,他们家大业大,以后为你弟弟铺路,正好。”
沈序秋坚决的摇头:
“父亲,我说过了,我不会去相亲的。”
沈翊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冷哼一声:
“这由不得你。”
他眼底难得露出一丝伤春悲秋的神情:
“当年是我做错了事,才会害得小仲的母亲上吊自杀…”
他丝毫没有避讳沈序秋:“你的母亲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本身就是个错误,所以你的出生,也是个错误,你和你母亲生来就该亏欠小仲的。”
沈序秋摇了摇头,她现在听见这种话,已经不会再伤心了,虽然儿时,她也曾为了一杯打翻的牛奶而哭泣,为了父亲的夸赞拼命努力,装的懂事听话,但她现在已经长大了,从前得不到的爱,现在也不会再继续奢求。
她曾经在课本上学过这种情绪,在课堂上一字一顿的朗读,叫做失望。后来才明白,有比失望更彻底的情绪,叫做绝望。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字一顿:
“我会弥补他,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沈序秋重重的打开门,她开始思考将租房的计划更早提上日程,然而还没等她思维发散太久,门口突然出现一道踉跄的身影。
————是沈仲。
他像是趴在门边听了很久的样子,此时揉了揉腰,吊儿郎当的说:
“不是吧,出来这么突然,都不打声招呼吗?”
沈序秋不想理他,回头走向房间,他却笑着叫住了她:
“嘶,我记得,那个人,叫…叫周笙梨来着是吧?”
他拖长了音调,带着恶意的笑:
“你说,我要是追她,她会不会同意呢?”
沈序秋冷静的面具终于一寸一寸的龟裂,咬牙切齿:
“我警告你,你别碰她。”
沈仲令人厌恶的声音依然从背后传来,带着吊儿郎当的笑:
“我的好姐姐,你知道的,你的东西,从小到大,我都是一定要抢的。”
是啊,儿时的玩具,考第一名去游乐场的机会,父亲的宠爱,公司的继承权,他每一样都抢,偏偏抢的如此滴水不漏,纵使她再优秀,这些东西,她也从未得到过。
沈序秋突然笑了,转过头去,一步一步朝沈仲走去,他比她高了些,气势却被压了一头,慌张的说:
“你,你想干嘛?现在是法制社会。”
沈序秋抓住他的衣领,灿烂一笑:
“好啊,那我们就比一比,我赌,这次你抢不过我。”
“我会让你,连入场券都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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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时光飞逝,五月悄然来临,天气渐渐开始热起来,夏天赶着深春的脚步,走得很急。
周笙梨做了个梦,场景熟悉又陌生。
沈序秋平躺在床上,脸是潮红色的,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她往前稍微凑近了些,沈序秋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暗哑,说:
“周笙梨。”
“好久不见。”
叮铃铃,周笙梨喘着粗气一把坐起来,拍灭闹钟还缓了半天。
这下是真做了个春秋大梦了,她想。
周笙梨首先思考的是自己是不是变成女同了,但又摒弃了这个想法,如果这个世界上会因为睡了一觉就变成女同的话,那世界人口应该会锐减至少10个亿。
其二思考的是,她之前认识沈序秋吗?
很快她又摒弃了这个想法,她这辈子平凡又普通,活脱脱一个社畜,怎么会跟那种云端之上的人有交集呢?不对,怎么会跟那种资本家有交集呢?
她想到这就放心了,嗯,是个梦,绝对是个梦,肯定是因为这一个月以来见到沈序秋的次数太频繁了,下次得躲着点了。
脱离梦境,回到现实世界,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八点二十,她想了想,今天好像有早上第一节课……这才是梦吧,还是噩梦。
缓了五秒,周笙梨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连内裤穿成了红色也不在意。
今天的打车软件好像跟她作对似的,就是没有一辆出租车愿意接单,她思考了一下从这儿跑过去的方案,还没成型,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周小姐,好巧。”
“好久不见。”
一辆黑色的大奔缓缓映入眼帘,在摇下的车窗之中,沈序秋露出微笑:
“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也管不得什么尴尬不尴尬,周笙梨也没客气,人生第二次坐上了豪车。
车子平稳的开着,周笙梨有些疑惑:
“沈小姐,你家住这吗?”
她记得她们家在林江河畔,豪宅区,一平方米十万的那种。
沈序秋摇了摇头:
“没有。”
“那也不顺路啊。”
周笙梨记得林江河畔和自己的破败小区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
沈序秋透过后视镜打量她,微笑点头:
“嗯,太远了,上班不方便。我就搬出来了。”……
什么班还要我们大小姐亲自上,周笙梨有些无语,但还是保持了微笑:
“那您现在住哪儿呢?”
“碧桂园。”
…周笙梨脸上的笑容龟裂了,她就是多余问这一嘴,大小姐成功从一个豪宅区搬到了另一个豪宅区。
车内空气安静了许多,那种不自在又渐渐爬上了周笙梨的脊髓,她望着驾驶座认真开车的人的背影,昨日的梦又浮现眼前。
周笙梨感觉自己心目中沈序秋端庄高贵的形象正在渐渐消失,她立马克制住了自己,并开始思考,以后该怎么躲着沈序秋。
沈序秋故意放慢车速,路过红绿灯的时候,透过后视镜看见周笙梨一直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沉思什么,忍不住偷偷勾起嘴角。
十分钟的车程硬是被压榨到二十分钟,周笙梨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放慢脚步,回头幽怨的看着沈序秋,好像在说,我走的都比你开的快。
沈序秋冲她无奈的耸耸肩,然后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没办法,早高峰了,堵车。”
她把车锁上,跟着周笙梨一起走进学校:
“没事的,我会告诉你们年级组长,你是因为我迟到的,不会扣你绩效的。”
这就是大小姐吗?周笙梨顿时感觉沈序秋周围都闪着耀眼的金光,财神爷的那种。
然后更让她吃惊的事发生了,沈序秋竟然径直向学校里面走去,甚至还回头看周笙梨,笑着问:
“怎么不进去?”
周笙梨的嘴巴依然合不上。
……不是大小姐,你说的班是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