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知道其他同学坐哪吗？”陆炜怿站起来，抽走江景之手里的一沓卷子，“别愣着了，我带你认人。”
江景之把手里唯一剩下的一张卷子放在程方桌子上，后者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陆炜怿发过第一张卷子后，小声道：“何茵茵，物理课代表。是个挺活泼的女孩子，和程方关系不错。”
江景之认真听着，他来这里已经一周多了，但确实没记住几个人。
“冀羽田，学委兼体委，挺热心的。”
“崔喻……”
……
“陈惊秋，你同桌，我就不多介绍了。”
发完最后一张卷子，陆炜怿准备回去。
“班长，聊一路了，有点嚣张啊，”章强也没批评他俩，打趣道：“你俩咬耳朵动作太明显，讨论题呢？”
“绝对没有下次。”陆炜怿一副求放过求闭嘴的样子，看得章强想笑。
江景之刚坐下，章强放过一个，又来逗另一个：“班长人挺好吧，怕你认不全人还帮你发试卷，比我考虑得还周到。”
江景之点头：“是挺好的。”
章强摆摆手，又开始放空自己，来打发无聊的盯班时间。
陆炜怿一般都是跟程方他们一起回去，他们几个家住得不远，能顺一段路。
但是今天，他得捎上江景之。
李绍天他们在停车棚前见到陆炜怿的时候，发现人数不太对。
他朝程方勾了下手指，问道：“不是，你们跟新同学什么情况？”
程方握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陆哥朋友，就是咱们朋友。”
李绍天反应能力还算可以，也没问那么多，握拳捶胸：“包的。”
陆炜怿有点头疼，他忘了江景之没车了。
江景之看他一脸无奈，拿出手机：“要不我还是打车回去吧。”
陆炜怿看着他手里的手机，竟然有些欣慰。
眼尖的李绍天一把抓住江景之的手：“兄弟，还在学校呢，你好歹藏着点。树兄最喜欢在这点查走读生带手机。”
江景之把手机收回去，问：“树兄？”
“咱们年级主任，长得跟棵大树一样的那个，又高又壮。开学典礼的时候跟大家说，让大家把他当兄弟一样处，结果天天被刺兄弟们。”李绍天一看就是被迫害多次。
程方接过话，看来也是感受颇深：“你以后听到什么老爹，牛皮哥，不出意外都是在说牛主任。没人比他更喜欢说漂亮话了，有时候说话还一股子爹味。”
陆炜怿推着车子走过来，头往江景之那撇了下：“别打车了，我载你。”
江景之没动。
“看不起我？”陆炜怿直接把自己的书包丢到江景之怀里，“今天这车，你非坐不可。”
江景之稳稳接住，说：“成。”
“忘了跟你说，”陆炜怿看向后面的三个人，挨个介绍道：“程方我就不说了。他旁边那个是李绍天，你应该眼熟，班里的交际草，有事可以找他打听。那个不爱说话的是王旗，语文课代表。”
陆炜怿停顿了一下，讪讪道：“我们几个之前就是一个班的，比较熟。要是你愿意，他们以后也是你朋友了。”
江景之还是没忍住勾起嘴角：“好。”
他真是很难不喜欢陆炜怿这种难为情的示好。
李绍天见状赶紧道：“以后都是兄弟，按辈分我该叫你江哥。叫我小李子，老李都成。”
说完还拉上王旗，拍着他肩说：“这是小旗子，性格有点内向，不过相处久了私下话也不少。”
王旗向江景之点了点头。
江景之笑着一一应下。
天暗得早，这个时间点，街上路灯早就打开了。
几个少年蹬着自行车，聊天声掩埋在周围同样放学回家的人群中。
一群人轰轰烈烈地穿过五四小街，去到四面八方。
从江景之的角度看过去，陆炜怿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回国，挺不错的。
江景之这样想着。
“陆哥江哥，明天见。”
陆炜怿家离学校最远，告别王旗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陆炜怿，你高中一直这样吗？”江景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陆炜怿神情很放松，说：“哪样？”
江景之：“快快乐乐的。”
身边热热闹闹的。
“江风景，”陆炜怿脸上笑意不减，语气里多了份认真：“如果愿意，你以后也能快快乐乐的。”
江景之握紧手里书包，声音散在风里：“我努力。”
陆炜怿不知道听到没，哼起了歌。
如果愿意认真感受，就能体会到夜风到底能吹得人多惬意。
两人回到陆家的时候，陈琳早就在家里等着。
“回来了？”陈琳指着茶几上的玻璃杯，说：“给你俩做的水果捞，吃了再睡。”
陆炜怿房间在楼下，江景之住在楼上。两人没多聊，吃过酸奶各回各屋。
第二天两人还是打车去的学校。
“你去吗？”江景之突然问道。
陆炜怿很快就明白他问的是物理竞赛，摇头道：“不去。”
江景之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对物理没那么热爱。我对他只是对待一个学科的态度，”陆炜怿对自己想要什么很清楚，“我将来想学的专业和物理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搞竞赛费心费力，我没把握能成为最厉害的那个。”
江景之问：“那高考呢？”
“可以试试。”陆炜怿笑笑。
陆炜怿的嚣张不令人讨厌，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很自大。只会觉得，少年肆意起来可以这么耀眼。
“想学什么专业？”江景之是真的好奇。
陆炜怿答得很快：“心理学吧。”
等了一会儿，察觉到江景之似乎不打算再说去，陆炜怿礼尚往来地问道：“你呢？”
江景之咽回犹豫半天没问出口的问题，思考之后才说：“我想学新闻学。”
陆炜怿：“新闻学，挺好的。”
车到达了目的地，两人没再继续聊下去。
——
大课间的时候，章强把四个人叫到了办公室。
他俩都放弃了训练的名额。
章强有些意外：“你们两个真的想好了？”
陆炜怿说：“我其他科目也还凑合，我还是给其他科目留点展示的机会。”
“说的还挺委婉的，”章强转向江景之，说：“你呢？”
江景之回道：“我其他科目应该也还不错？”
章强让他们月考完再好好想想，留下何茵茵和程方填表，放他们两个走了。
江景之一踏出办公室门，就故作忧愁：“这可怎么办？突然想起来我语文似乎不太好，陆老师能不能帮我补个习？”
陆炜怿懒得理他，说：“语文你可以找王旗，他是语文课代表。”
江景之无奈道：“我开个玩笑。”
“对了，今天中午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江清找我有点事。”江景之看起来很轻松。
陆炜怿原以为江景之这一出去说不定又要请个假，没想到在午休时间他就回来了。
不过，江景之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陆炜怿随口关心了句：“你兴致不高，怎么了？”
江景之：“一中午没睡，困的。”
这明显是借口，但陆炜怿也没再问。
周四下午有节体育课。之前的那几节因为操场雪没消干净，都是在班里上的自习，还差点让其他科老师给占了。
所以这节体育课大家显得格外热情。
体育老师张帅是个高高瘦瘦的男老师，嗓门不大，但胜在有气势。
“热身两圈，然后自由活动。”
话音一落，七班同学的欢呼声就响起来。
“陆哥，打羽毛球？”李绍天拿着拍子朝陆炜怿跑过来。
程方“切”了一声，拦住李绍天：“打什么羽毛球，陆哥要跟我一块打篮球。”
陆炜怿拉过来一旁没说话的王旗：“我之前答应好小旗子跟他一块打羽毛球了，你哪凉快待哪去。”
程方最后只能少数服从多数，还不忘拉上江景之：“江哥跟我们一块呗，咱们混打，就瞎打着玩，接住就行。”
江景之站着没动：“你们先玩吧，我在旁边看着，一会儿谁累了我替谁。”
于是陆炜怿和王旗一组，李绍天和程方一组。
他们没抢到网，只能在操场空旷的一角打。
江景之看着他们跑过来，跳过去。
中午那段和江清谈话带来的郁闷突然就好了许多。
他想着这几天的经历，觉得有些神奇。
周一的时候，陆炜怿对他还是爱答不理的，而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聊天，甚至他能感受到陆炜怿在接纳他，作为朋友。
他该说陆炜怿太好哄了，还是心太软呢？
偏偏这个人还不自知。虽然现在表面上对他还是没有像其他人那么热络，但做的一件件事却处处可见体贴。
陆炜怿打球的时候，上身只穿着件白色卫衣。
来回跑动的幅度太大，少年的衣摆掀起一角，隐约可见流畅的线条。
江景之不知道盯着陆炜怿发了多久的呆。
回过神来的时候，陆炜怿就站在他面前。
少年发梢被汗打湿，一只手朝他递过来拍子，语气里是难掩的欢快：“江老师，上场指导一下？”
江景之晃了神，伸出手却没抓住拍子，莫名问了句：“我们现在算什么？”
陆炜怿显然愣了一下，随后握住他的一只手，语调是上扬的：“算握手言和。”
江景之没再拒绝，接过拍子去替陆炜怿。
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说：“把外套穿上，一冷一热，别又发烧。”
陆炜怿点头：“知道了，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