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回到了洛杉矶,打了计程车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那是一套三层的别墅依湖而立,棕榈树的树影在红色的火烧云下摇曳。
打开了院门,院子里除了木门吱呀声回荡,只剩静静悄悄,黄昏的光透过落地窗的白色纱帘,光斑落在岛台上,一切都是那样的宁谧。
可安洛却并不觉得它美好。
冰箱里只有长时间没吃硬硬的面包和牛奶,喝了一口牛奶,安洛呸了出来,那牛奶已经酸了。
漱完嘴的安洛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一分钟又关掉电视,躺了下去,又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又关上。
一个人在空旷的家里有些无所适从。
她有点想念广东的美食了……
骑着单车出门,很远才到了商店。
她的父母喜欢这里的湖景,却又厌烦这里没有闹市的便捷,安洛的父亲并不允许刚刚年满16周岁拿到驾照的安洛开汽车,他觉得女孩子开汽车很危险。
单车的车篮里装着面包牛奶鸡蛋和培根以及,一把大大的向日葵。摇摇晃晃的驶在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上……
到家上楼,安洛将向日葵插在阳台露台的花瓶里,拿起干涸的画笔,望着黑夜里平静的湖面发着呆。
她掏出了自己的日记本。
穿着白色的睡裙,发丝在耳边垂落,安静的伏案写着:
我觉得我像是一只笼中的鸟,被困在森林的树上。
看着自由的风穿过密集的树叶去向远方,却打不开永恒的牢笼。
打开药瓶,却只剩下最后一片药片,她想着,算了,就不吃了吧。
反正现在也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留着等不舒服了再吃吧。
日子就这样安静的过着,直到有一天,她清理院子的时候,邮差将一个小包裹塞进了她门口的邮箱。
她没有什么朋友,爸爸妈妈的信也都会寄到公司,并不会寄到家里。她很好奇包裹里是什么,小跑着拿了包裹就坐在门口的草坪上拆开。
里面是一封信,和一盒胶卷。
——致安洛小姐
我是张学兵,很抱歉冒昧的调查了你的个人信息才得知了你的住址,警察找到了你丢失的胶卷,我觉得,我应该把它送到你的手中,请原谅我的唐突。
事情的经过是一位好心的小姐捡到了你的胶卷,将她交到了警察局,警察联系到了我,并且非常令人开心的,那位拾金不昧的小姐似乎是见过你照片上的奶奶,并且想要征询你的意见,问能否联系你。是以我非常迫切想要联系你。(哪怕邮寄费用真的很高)
期待你回信或是回电的同时,希望回家的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张学兵。
安洛进门鞋也没有脱,举起挂在墙上的电话和电话簿就给旅行社中国座机打去了电话:“拜托快接呀!”
不一会儿电话便被一个女生接起:“喂?您好,春……”
不等女生说完:“请让张学兵先生接电话!拜托!”
“张学兵!别走!有姑娘找你!”女生看着前脚踏出门市大门就要下班的张学兵叫住他。
张学兵熟悉的声音响起:“谁呀?”
“我,安洛。”
“天呐,你差零点一秒就见不到我了”张学兵说。
安洛有点紧张:“你出什么事了?我为什么会见不到你?”
“我能有什么事?大小姐,你见不到我是因为,我这里五点四十了,我要下班了”张学兵依旧是一身换了颜色的花衬衫,在吧台上的广告纸上用铅笔写:“我来关门,你下班吧”食指按住纸张在大理石上推给前台小姑娘。一个转身坐到了前台的凳子上开始认真和安洛对话:“就是那个捡到你胶卷的女生小时候见过你的奶奶照片很像的人,是她小学时一个同学的家里看见的,所以感觉眼熟,就和我顺便说了一嘴,但是也不确定,和她的同学呢也很多年没见了,也不方便问,所以就问问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真的很感谢你,麻烦你联系一下那个女生,不管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找到奶奶的。”说完挂了电话,赶紧打给了自己的父亲,却被提示占线。
又打给母亲,助理接通说母亲在飞机上。
反复打了好几个,都没有人接听,安洛推着单车就想出门去加州大学的医疗中心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病榻上的爷爷。
刚出门又折返,喃喃道:“算了,我自己先确定这个消息是否属实吧,不然让爷爷空欢喜一场会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很快,电话响起,守在沙发上盯着门框上电话的安洛赶忙接了起来:“您好?”
“安洛小姐,您好,我叫戴珊珊,是捡到您胶卷的人,张学兵先生和我讲您想要寻找照片上的人,所以我就联系了我的小学同学,她叫路六六,她说照片上的人确实是她奶奶,叫张红珍,是贵州人,请问是您想要寻找的人吗?”
电话里是良久的沉默,握着听筒的安洛双手却在颤抖,没错,她的奶奶就是叫张红珍,可是,奶奶竟然有孙女了吗?她竟然嫁人了吗?
“喂?喂?您在听吗?”戴珊珊生怕信号不好,反复问着。
安洛嘴唇翕动半天,颤抖着说:“在,我在,请问有路六六的联系方式吗?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请问您找张红珍奶奶有什么事情吗?张先生并没有告诉我,他说他要保护您的隐私,但是我觉得我作为中间人,有必要知道您的目的,您能理解吧?”
安洛疯狂点头:“嗯嗯,理解理解,感谢你来电,你知道我在美国,张红珍奶奶也是我失散多年的奶奶,我是寻亲的,感谢你的帮忙。”
这一夜的安洛辗转反侧,写日记的手也是抬起又落下,不知该想些什么,写些什么。
她该怎么和爷爷说,奶奶似乎已经另嫁他人,有了新的家庭。
戴珊珊是个很热心的人,小学毕业以后便没有和路六六上同一所中学,自然也就没有了联系,但是路六六奶奶张红珍是一个非常和蔼的老人,父母忙的时候就时常去到路六六家蹭饭。
不幸的是路六六家拆迁了,张学兵并没有给戴珊珊什么好处,戴珊珊本不想找,但也觉得这也是特别的缘分,下班以后不太想立即回家,是以稍微绕了一段路,去到了拆迁的安置房,路六六却已经不住在这里,将房子出租了出去,房客联系了路六六这个房东。
“谁?”隔着防盗门,刷着绿色油漆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露了出来。
戴珊珊举起手中的炒牛河:“我,戴珊珊,你小学同学。”
“你找我干什么?”门里的路六六隔着门缝问道。
隔着门戴珊珊就闻到了酸臭的香烟灰泡水的味道,皱着眉毛:“老同学关心你一下,看看你最近怎么样了。”
砰
门被关上了。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默契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路六六嗓音嘶哑的像个破风箱:“等我收拾一下,家里有点乱。”
三分钟以后,门被打开,戴珊珊走了进去,穿着塑料拖鞋棉布自己缝的衣服的路六六大剌剌的坐在木沙发上,腿叠放在茶几上,拍拍左边的靠背:“坐,别客气。”
戴珊珊看着一尘不染的一室一厅,连同卫生间放厕纸的铁桶都是干净的,唯独茶几上是插满了烟头的啤酒瓶。奇怪的打量着眼前的路六六:“你怎么这么瘦了?”
风吹过她的衫子,胸口的肋骨都一清二楚。
路六六吐了一口痰:“饿的呗,你要是今天不来给我送牛河我就饿死在这房子里了。”
看着眼前这个和记忆中完全不同和小流氓一样的女生,戴珊珊也不知道怎么叙旧了,索性直切主题,掏出照片:“这是你奶奶吗?”
“嗯呢,应该是吧。”
“奶奶现在身体还好吗?怎么没看到她?”
路六六狐疑的打量她:“你到底什么事?”
“我捡到个胶卷,是个旅行社大哥的,他在找照片上这个人,我想着挺像你奶奶的,就来问问。”
“那你真闲”弯腰伸头吃了口炒牛河的路六六眼睛一转:“我奶叫张红珍,贵州人,在贵州老家呢,你和他说呗,看看是不是他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