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戏

    1.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听店内的伙计说有位谦谦公子来了。我想那必定是我,我用余光瞥向说话的人,却发现他们的视线并未落在我身上。

    楼阁窗台站着位眉眼和煦,身着青白衣,青衣上镶嵌着银丝云纹。靠近他,我闻到霜雪的清香。偷偷打量他的我,发现他竟有些熟悉。我对他作了一揖:“言兄,好久不见。”

    他微微一笑,道出我的字。这时的我脑海中正播放他情不得,而性情大变的戏码。了然,叹息一声,轻拍他的肩:“兄弟,何必强颜欢笑,往事可忘怀呀~”

    说完,律言抽了抽嘴角。

    唉~瞧瞧,这人笑容都僵住了,铁定是我太过直白。作为他兄弟的我,理应给他个拥抱。于是乎,我抱住他,给了他一个深切的兄弟关怀。

    遥想当年,言兄冷漠如霜。

    “哎,这都多少次了,律乐夜你要是不行,我上。”

    “走开。”

    我紧握着缰绳,赶走那猖狂的汤圆。

    呵!你会骑马了不起啊,不还是个汤圆精,终有一天被颠出芝麻馅。

    我甩出鞭子,在马背上努力保持平衡,顷刻,我平躺在草垛上,鞭子被我扔在一旁,我生无可恋地将斗笠盖在脸上,睡了一个中午。

    ……

    “律乐夜,晚膳时间到了!”

    我拿开斗笠,打了个哈欠,对着围栏外的汤圆说:“知道了~”

    随后,我懒懒散散地收拾周围,瞧见汤圆跑过来,便摘下斗笠,戴到汤圆的头上:“汤圆祖宗,您终于舍得下来了啊~”

    汤圆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向后看,我转过头,瞧见了那位敬爱的兄长。

    律言,我的兄长,当今萧将军座下一位靠气势便让人折服的谋士。一年回来的次数,可谓是少之又少。每次回来,常年不用的鸡毛掸子必定重现江湖,那时的我,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理。

    可是,今日,我,律乐夜,必定会打破这个魔咒。那个瑟瑟发抖躲在角落,吃着碗中几粒白饭的我已是过去式。

    我握紧拳头,不屑:“在就在呗。”

    我整了整衣裳,让汤圆帮我拍掉背后的草屑。而后,露出和蔼的笑:“汤圆,你先走。”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弟弟啊~”

    “哼。”

    看着背锅圆的背影,我为他默哀1秒。

    绿荫下,律言身着玄衣,腰间佩戴了一枚鹤纹玉佩。他瞧见我后,走出绿荫,望向我,无声的说了几个字。此时,夕阳落在了律言身上,为他渡了层温柔,想到这里,我立马甩开脑中的评价,因为这太扯了。

    “兄长。”

    我向他打了声招呼,看到他皱起眉后,立马准备把锅甩给汤圆。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呃……这——”

    一股霜雪的清香逐渐靠近,我停顿了下,随即,呆住了。

    他在、在摸我的头!!这也太罕见了吧。

    我张大嘴,看见他向我伸手,展开,叶子的身影就这么撞入我眼中,真是惊讶到无话可说。

    “你的马术很差。”

    律言忽然冒出这句,可我丝毫不在意这其中的由来。

    我耸了耸肩:“我的质资平庸。”

    “逛花楼可没见你平庸过。”

    威噢!威噢!危机降临!

    我提高警惕,打着哈哈:“我可是十大好青年,怎会去那里呢~”

    他拍开我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面无表情。

    遭了,这模样是……要算账!

    我立马拉起汤圆的手,甩锅:“我陪他去的。”

    汤圆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让我内心受到谴责。

    一不做二不休,再编个理由:

    “兄长,您是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去啊,是汤圆硬拉我去的啊,我是百般不愿。再说,花楼那些人哪比得上兄长您啊,您的样貌可谓是全城第一。”

    “当真?”

    我使劲点头:“当然。”

    “可你说了尊称。”

    “欸?”

    “你每次说谎时,都下意识用尊称。”

    咔嚓

    我低头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那是——折断的树枝。

    这折断的怕不是树枝,是我吧。

    我当机立断,上前一步,亲了口律言的脸。视线无意一扫,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在愣神间,我被汤圆带到了小院中。

    “律乐夜,你没睡醒?”

    汤圆使劲拍了下我的额头,凶狠地问。

    我摸了摸额头,无语。

    “我只是想让他消气。我两三岁时,经常这么做。”

    “你两三岁的事,现在做,很合适?”

    “很!合!适!”个鬼。

    我在心里默默补充这两个字,表面作出理所当然的样子。

    2.

    现在的我非常痛心,碗中的八宝肉越吃越不香。方才,我扫视一圈,桌上竟没有我爱的松鼠桂鱼!!

    我用手肘碰了下兄长,他拿筷子的手顿了下,而后,用公筷夹起一片荔枝肉,放入我的碗中。

    我不情愿地将肉片放入口中,咀嚼。

    !!!

    味道虽不像,口感却相差无几。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酒,用右手向兄长比了个大拇指。

    夜晚的月在云的游动中显了形,企图向禁闭的窗洒入月光。

    我睁开眼,脑袋昏沉,笑呵呵地盯着律华运,趁他不注意,钻入他的怀中。

    “嘿嘿~律华运,你见过踩棉花嘛?”

    律华运没有说话,我想他肯定是不好意思。于是,我向律华运展示了我的新才艺。

    左一脚,右一脚,两脚合并,向下倒。

    月光落入窗内,散了些许朦胧。

    翌日,我从睡梦中醒来,伸展懒腰,瞥见了榻上的人,整了整衣衫。

    嘿!看我佛山无影手!

    咚!!

    真是好大一声!

    我用衣袖捂着脸,任由兄长捞起我。我闻着霜雪的清香,悄悄的,透过缝隙观察他。

    还好,他并没有生气,我在心里松了口气,大胆地放下衣袖。

    “这是什么?踩棉花的第二种?”

    放下衣袖的那刻,我便听见他这么说,我疑惑地对上他的眼。看到了他眼里的笑意,慌乱低下了头。霎那间,我的脑海里浮现了昨晚的记忆。

    啊啊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啊!

    我撇去这尴尬的回忆,平静地说:“兄zha……”

    “律乐夜,你起了没?”

    房门被推开,我转过头,便瞧见了汤圆张大嘴的奇异现象。随后,他关上门,门外传来他生无可恋的声音:“律乐夜,请你注意场合。”

    我心想我怎么不注意场合了,又想到刚才的奇异现象,意犹未尽。

    “在想什么?”

    “哦~这个……”我转回头,碰到了律言的鼻尖,话语卡住了。

    ……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这泥马挨得太近了吧。

    我摸索着榻沿,借力下去。突然,感觉不对,向下看——律言的手和我的手交叠在一块。我立马抽回手,从他的腿上跳下,推门跑出。

    3.

    “律许,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言兄?”

    “一直都是啊~”我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病态。

    当初,律言不告而别,气得我足足浪费了五大张宣纸。

    一直记得这个仇的我,在今日要绝对反击。

    “哦~前日听闻你在醉花楼……”

    一击

    “王家的小姐……”

    二击

    “还有……”

    我赶忙捂住他的嘴,低声:“兄长,我错了。”

    game over

    律言拍开我的手,丢下两字:“解释。”

    这冷淡的样子,才是我的兄长。

    我清咳了声,正色:“我只是听闻兄长在那里,所以……”

    “所以才去竞争花魁?”

    我扶额道:“兄长,我们能不能不提这件事了。”

    ……

    我揉着绵羊的绒毛,抬起头:“这难道是兄长的赔罪礼物?”

    兄长摇了摇头:“不止这个。”

    我略加思索,便明白了。

    “这次,什么时候走?”

    “五日过后。”

    “这次倒留得久啊,又是为哪家的小娘子?”

    “自家。”

    “什么?”

    我突然拔高声音,不可置信。随即,想到了旁系的表姐,惊讶:“你……你……什么时候和律月认识的?”

    律言无声叹气,揉了下我的头:“律许,你当真不知道吗?”

    ……

    ……

    我……不…知道……

    那年,我在家门前碰见了多日未见的汤圆。

    “哟~看看这谁啊?还记得回来。”

    汤圆自那日后,便很少出现在我的眼前。瞧见他又准备逃走时,我立马拽住他的衣领。目光下移,看见了他颈上的青紫痕迹,我皱起眉:“谁打的你?”

    “没有。”汤圆挣扎着。

    我压下火气,拍了下他的头,冷声:“安静。”

    进入房屋后,我将他放在我的对面,把玩桌上的印章:“怎么回事?”

    他嗫嚅着。

    瞧见这样子,我还不明白,可真是太傻了。

    我起身,把手狠拍在桌上。

    “好啊,你个汤圆,竟要抛弃旧主,我说这几月为什么很少见你了呢,原来是去讨好新主去了。”

    汤圆发出疑问的声音,反应过来:“不、不是那样。”

    “那是哪样?”

    我往前一步,逼问。

    “你知道的。”

    知道泥马,我要知道的话,早去送他了。啧,这都什么和什么。我挥开脑中想法,再次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快说!”

    “我们成……成亲了!”

    汤圆说完后,变成了一枚红色小汤圆。

    我伸手戳了戳那枚汤圆,心里的气顿时消失殆尽,无奈:“不是,就这个,有必要说得那么模糊不清嘛?”

    汤圆滚了滚,蹭了下我的手指。

    我张开手,汤圆滚了进来。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打开门,门外站着位黑衣男子,我警惕的打量他:“你是谁?”

    他指了指我的手,我了然于心,将汤圆抛给他:“还给你。”

    我趴在门外的石桌上,描绘着印章上的字,问:“你说,汤圆找到了良属,我是不是应该高兴啊?”

    “不应该吗?”

    桃枝小姐抿了口茶,慢慢悠悠地说。

    “唉——”

    “想你哥了?”

    “哪有!”

    “那你还拿着它。”桃枝指了指我手中的印章。

    我心虚地藏入袖中,而后,听到她说:

    “要是想,便去找。”

    4、

    “桃——枝——你——在——嘛——”

    我徘徊在桃树下,用气声喊。

    忽然,桃枝的脸放大在我眼前,吓得我退后好几步:“姑奶奶,能不能阳间些。”

    “女为阴,哪来的阳。”桃枝拍了拍衣服,继续:“找我干什么?”

    “emmmm……”

    “行了,我知道了。”

    桃枝示意我看向身后,我转过身,律言倚靠着墙壁,月光打在他的半张脸上,他的嘴角微抿。

    “律许,这就是你说的有事?”

    我望向他,想出了一个主意。

    “是啊。”

    我逐渐向他走近,他的脸色沉下,攥紧我的手腕:“你……”

    风刮动枝叶,明明是初冬,却还是热烈。

    “兄长,我不知道。”

    我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不放过律言的任何表情。

    律言愣住了,放下我的手,转身想走。

    机智的我怎能让他走,我抱住他的腰身:“律华运,你他妈说句喜欢能死啊!”

    “会死。”

    律华运的声音像风一样轻飘,他的眼里透露着绝望。

    我苦笑着:“律华运,你并不喜欢我。”

    律言被律乐夜的神情刺痛,他无力地抬起手,放下手。

    律乐夜猛地抓住律言的半空中的手:“我看见了。”

    “律许,我们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亲吻?”

    律乐夜踮起脚尖,与律言的嘴唇碰了下。

    “还是不应该做云雨之事?”

    律乐夜拉起律言,便要走,后被律言死死拽住。

    “律许,不要逼我,好吗?”

    “不好。”

    律乐夜扑进律言的怀里,蹭了蹭:“律华运,你若是不答应,这便是最后一次。”

    律许笑了,笑容里却藏着难过。

    律言用指腹摩挲着律乐夜的嘴角,低下头,吻了上去。

    东城新开了家玉石店。

    我指着一块镶着云纹的玉佩,让店小二拿出。细细端详它的我,越发觉得合适。便让小二将它包起。

    夜晚的集市有些吵闹,我默默看着河畔的花灯随水流向下。

    “律许。”

    我站起,望向律华运,看见了他手里的兔子花灯。

    ……

    “那……那个、想要。”

    小乐夜指着桥上买花灯的小贩说。

    小律言蹲下,对小乐夜说:“糖葫芦和花灯选一个。”

    “想……两个都要。”

    “不行。”

    “哥哥,想要……”

    小乐夜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小律言,奶声奶气地说。

    那日,小律言觉得夜静了,人潮涌动慢了。

    “哥,你带糖葫芦了嘛?”

    律言错愕了一瞬,笑着,从身后拿出糖葫芦,晃动:“带了。”

    律乐夜眨了眨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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