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考一晃也就过去了,更别提分班表直接交给机器,名单下午就紧赶慢赶地出炉了。
出成绩的那天晚上,余醒就收到了江曼雨发过来的名单,她一点开就颇为急切地找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正下方的几个格子里看见了“林予海”这三个字。
顿时,她丢下手机,快步跑下楼,直挺挺地站在余密城面前,惹得那人举着茶杯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疑惑地问:“怎么了?”
两人对视的这几秒内,余密城仔细思索着自己这一天有没有哪里得罪了这位祖宗,就见自家妹妹摆了摆手,又急匆匆地上了楼,只不过关上门的动静显得她心情颇为不错。
他这才放下心来,与站在一旁的傅翊对视,问道:“傅叔,小醒这是怎么了?”
“大概,”傅翊此时的笑容在余密城眼里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是一株玫瑰要开了。”
“玫瑰,”余密城越听越迷糊:“是什么很名贵的品种吗?值得这么高兴?还有,她什么时候养玫瑰了?”
随后,他就看见傅翊皮笑肉不笑地说:“反正比你早上浇死的那株贵。”
顿时,早上被赏了一记爆栗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余密城连忙抱头鼠窜:“别别别,傅叔,我还有事,先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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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天晚上太过兴奋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可能醒不过来,余醒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拎着厨房准备好的饭团快步上车。
但这种扫兴的事掩盖不了她眼里闪烁出的兴奋的光。
在分班表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各科老师的资料,详细到每个老师的兴趣爱好和教学特点,余醒发现也有不少自己熟悉的老师,就比如葛数。
唐简依旧留在了葛数班上,但最令人惊讶的还是王子斌竟然擦线进了重点班,不过没同唐简分到一起。
但这也足够他疯上半天了:
[我真考进来了哈哈哈]
[此次,我王子斌要改头换面,变成王家唯一一个正经读书读出来的了]
这场兴奋的余热最终以余醒给他发了几个六十八元的红包作为结束。
思绪至此,眼前的景物已经变成了沈城四中那块摆在门口的寿山石了,司机停在了平常的位置上,余醒动身下车,庆幸自己没有迟到,又不由得加快了那穿过香樟阴的脚步。
余醒被分到了十三班,在诚毅楼高一那部分教学楼的最外侧,对于这些平时不注重锻炼的高中生,到班上时早已气喘吁吁。
班上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学生,其他人大抵是想把最后五分钟进班这件事演绎得淋漓尽致,余醒坐到了中间偏后一点的位置,然后从包中掏出早读要用的书。
有不少人之前是一个班的,于是扎堆坐,以至于此时班里的环境有些嘈杂,余醒也看不进去书,她看见不少自己曾经的同班同学,但也算不上熟悉。
“同学你好,请问旁边有人坐吗?”
一道甜美可人的声音打断了余醒的发呆,她抬眸望去,那个女生朝她笑了笑,两个酒窝亮得晃人。
其实余醒选旁边无人的座位有自己的私心,毕竟她还期待着有机会同林予海坐同桌,此时她却忽然想起唐简昨晚的那句“别把人吓到了”,思虑良久,最后点头表示可以。
女生叫赵乐熙,是个不折不扣的自来熟,听着她对自己滔滔不绝的夸赞,余醒受不住,打断道:“你...认识我?”
“那当然了,”赵乐熙回答得理直气壮:“高一那会儿,你和林大学神周周主持,想不认识都难啊。”
“而且我又和林大学神在一个班了,这算是缘分吧。”
余醒这才忽然意识到,面前看起来有点傻白甜的姑娘可能是个学霸:“你排多少名啊?”
“有点退步,”赵乐熙脸上带上了鲜少的苦恼:“已经掉到三十了。”
就没进过前五十的余醒:“...”
谢谢,别骂了。
一早上就受到了不小冲击的余醒有些头疼,她翻开单词书的手不禁有些发颤,仔细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在高手云集的班上艰难求生。
教室里渐渐坐满了人,铃声并没有掐断说话的热情,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气氛在,直到一位中年女士穿着一双白色平底鞋出现在门口,并且敲了敲教室门:“同学们都聊好了吗?”
此话一出,嘈杂的声音才有了减缓的趋势,余醒随之抬头,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地找了一圈的人此时正站在老师身后。
似乎自己的目光太过殷切,那人有感应般地抬头,视线便同她撞了个满怀,林予海微微颔首,惹得余醒连忙朝她摆了摆手。
老师同林予海耳语了几句,那人点头后就拿出一张空白表放到了第一组第一排的同学位置上,随后朝余醒前面的位子径直走去,坐下,小声询问道:“不挡你视线吧?”
中间排位置的好处瞬间体现,她笑着摇头道:“不挡。”
站在讲台上的女人叫做施晨晨,余醒昨天在材料上看过她,听说是个很好的人,但此时女人那副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余醒头一次怀疑江女士的情报是不是有误。
“刚才发下去的表每个同学在后面一栏里签上自己名字,等会最后一个同学直接交给我就行,”说完,施晨晨站到了讲台的侧方,脸上挂上了笑,此时看着才算有了些亲和力:“我们从最后一个同学开始做一下自我介绍。”
有些班级大概高一开学时没这个环节,不少同学在下面哀嚎,但葛数当时弄得兴致勃勃,于是余醒则在慢慢回想当时自己说的内容。
“林予海,晨晨爱自我介绍的毛病改不掉了。”赵乐熙突然出声,打断了余醒的思路,她不由得侧目。
“嗯...我们只能投其所好。”
林予海大概率一开始只想应一声,但不知随后想到了什么又紧赶慢赶地添了一句话。
赵乐熙见林予海有回应,笑得眼睛弯弯的:“林予海,等会我们换个位置吧。”
此话落地,牵扯到这事的另外两人同时看向了她,余醒下意识看向了林予海,才发现那个人也在看自己。
那人收回了目光,睫毛却止不住地轻颤:“为什么?”
“你有点高,”赵乐熙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看不见那边黑板。”
“行。”听见是这个原因,林予海回答得干脆,随后便转过身去,不再搭话了。
余醒见状,微微倾向赵乐熙:“你好像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啊,”赵乐熙故作惊讶:“你不说你看得见吗?”
对于对面人直接装傻充愣的态度,余醒与她对视了半天才选择放弃:“行,你厉害。”
她表面看上去平静,实际上脑海里只炸开了一个念头:她要和林予海成为同桌了。
心跳声震天动地,早晨残余的兴奋感又席卷而来,似浸泡在泛着一丝寒意的海水中,惹得她浑身发颤。
以至于上去说那打过腹稿的自我介绍都不小心打了个磕绊,走下讲台还涌着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一圈下来,余醒发现自己好像没记住几个人的名字和脸,好像就完整地记得林予海的了。
那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两个袖子被撸了上去,不难看出是刚刚干完活,浑身透露着一股清爽干练的感觉,她在那快要写满的黑板上找了一处夹缝落笔,写完才转身说道:“大家好,我叫林予海。”
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又起来了,毕竟“林予海”对于他们这届学生而言是宛如传说一般的存在,如今见到真人很难不呈现类似于粉丝见面会的氛围。
“爱好,”那人说得有些迟疑:“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说完这话,余醒总觉得林予海似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一眼,这个举动惹得她浮想联翩。
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喜欢的东西时要看她?
难道...
这个念头初具雏形就被余醒扼杀在摇篮,林予海也喜欢自己这件事还是太扯淡了点,她从不觉得自己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一堂早读二十五分钟,全班介绍一巡下来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施晨晨没在意,看着表准点下了课。
而余醒还在看着刚刚换过来的林予海发愣,见到那人回望过来,她心头一紧,讪讪笑道:“以后请多多关照啊,林同学。”
望着女孩脸上不知掺着多少真诚的笑容,林予海手指微微蜷缩,轻轻“嗯”了一声,便又低头看书,唯独耳尖泛着薄红,大概是被那强灌进教室的风给吹冻着了。
余醒有所耳闻施晨晨是林予海原本的班主任,大概她用惯了这个班长,所以也不着急换人,第三节课下课便把林予海叫去了办公室,余醒则在和线性代数硬碰硬,浑然没注意到赵乐熙转头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
“余醒,”那姑娘眼里亮晶晶的:“如果我想问问你和林予海是怎么认识的,你会觉得冒昧吗?”
“为什么想...”余醒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随后直直对上了那人的目光:“特别想知道?”
见那人同小鸡啄米般点头,余醒接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然后故作玄虚地顿住了,引得赵乐熙急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
余醒也许不能准确说出自己喜欢上林予海的时间,但她不可能忘记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
两人见面带着一定程度上的机缘巧合,但并没有落入所谓一见钟情这种不切实际的俗套剧情中,两人只是当时作为开学典礼上的主持人同时在场而已,硬要算也只能是个泛泛之交。
只不过后来搭档的次数多了,深谙社交之道的余醒也从开始的微笑到了第一次朝她说了一句“你好”。
那人的反馈很淡,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回了一句轻到怕会被风吹散的“你好”。
这是两人关系的破冰,此次之后,林予海有时候也会破天荒地主动打声招呼,甚至提出帮忙。
但这只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得清汤寡水,而在这水里投入粉墨,搅得这水浑浊变了质的,是一场英语演讲比赛。
那是一场省级赛,江女士格外看重这次机会,直接给余醒下了一道死命令,必须拿到省一,可偏偏余醒和她的搭档比赛前夜冒雨赶到酒店,以至于比赛当天不出所料地发了烧,搭档的男生起床都困难,余醒则是硬撑着到了现场,可负责人却表示这是搭档赛不能违背原则。
带队的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每个人都努力了这么久,说不甘心肯定是有的,但规则就是规则。
“老师!”
余醒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几乎是死死地拽着领队老师的衣服,她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了,或许是才从那间房间出来不想再一次回去,又或许是被烧昏了头,她就那样和老师对峙着。
大抵是真的被烧昏了头,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眼前的模糊,连带着声音夹杂着呜咽:“老师...我求求您,您随便找一个队里的人和我一起上行吗,您就死马当活马医。”
领队老师不是没用过这个念头,但是余醒他们这个组合是唯一一个最有希望在省级比赛中拿奖的,所以稿子也显得更有深度一些,再加上上场脱稿演讲,他没有把握队里还有哪个人能有这样的实力。
“那个,”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此时的僵局,余醒从这个声音中拉回了一丝理智,也品出了几分熟悉:“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