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

    余醒不知道自己已经举着那张纸看了多久。

    但她心里的波澜丝毫未有削减,久到她都快将那行数字给背下了,才似恋恋不舍地放下,跑到楼下的沙发上坐好。

    余密城忙了一天刚从房间里出来吃饭,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整得不解地将筷子放下,随后就看见余醒顶着一双眯眯眼在看他,眼里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

    他心下一惊,试探性地问道:“额,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办法,他现在没说出“你没事吧”这四个字都是给他妹妹面子。

    “你不是有个不用的手机卡?”余醒似作不经意地问道。

    余密城防备地问道:“你要干嘛,违法乱纪的事情不给啊。”

    “加个人,”余醒没好气地回答道,顺便摆了摆手:“而且我要做也不会借你的手机好吧。”

    余密城当然只是开个玩笑,换了卡就把手机给了余醒。

    这个手机号没怎么用过,用余大少爷的话来说就是不想用那个渣爹的东西,余醒闻言一顿,但也是没有办法。

    几日后,余醒要去祭祖,余密城这个对余家没什么感受的人没打算去,但在自家妹妹的注视下还是认命地当起了司机,到了祠堂门口也没打算进去,还是在念着余老爷子待自己不薄的几分情面上,拖拖拉拉地在里面上了柱香。

    这祠堂在这里立了有几十年,还是大块大块的木质结构,余密城想吸根烟还要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磕了几个响头就退了出去。

    余醒于此长跪不起,将手中剩下的烛火点燃,又拿起几柱香火,做完了全套,才退下,同这里管事的人嘱咐了几声,照旧接过了一枝桃枝,拢了拢围巾,出了这祠堂。

    远郊的积雪都是堆着的,每家每户都只扫了自家的堂前雪,一时间也没有什么他人的瓦上霜,白色的R8飞驰而过,就当是祈福声了。

    林予海大年初一就要到外市集训,这是余醒昨天就知道的,于是在估摸着差不多的时间后,她拿起了那个不被江女士监视的手机。

    这还要多亏了余密城大少爷脾气耍得实在,东西比较多,加上手机号的那天晚上他就拿了这部新手机出来。

    此时她在车上拿着这部手机看着屏幕沉思,以至于电话拨过来的时候她差点在慌乱中拒接,看着手机上备注的“玫瑰”这两个字,余醒疑惑地看了余密城一眼,对了一遍手机号才接起。

    对面的人没有开口,余醒也没有选择说话,在这小小的两个屏幕间,两个人的呼吸以一种难以名状的方式相融,好似灵魂在无声地交流。

    “余醒,”最先耐不住的人会打破沉默:“福冈下雪了。”

    福冈距离山京有些遥远,即使是一个省里的城市,那也有属于它们之间的不同,就像是从南方跨越到北方一般的距离。

    “福冈的雪是不是比山京的要大得多?”

    余醒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问些什么废话,两者几乎就是一个南方一个北方,比雪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比较的呢?

    “嗯,而且要更冷些。”那人丝毫不在意这些。

    余醒想问问她为什么拨通了这次电话,她没有什么想要的答案,便觉得这似乎是一场闲来的杂谈,这般想着,心情倒放松了些:“快去宿舍吧,那里会暖和些。”

    “已经在了,”对面传来了拖拽桌椅的声音:“两人一间,配置挺好的。”

    “拜托,那可是山师大,能不好吗?”她调笑道:“只可惜我没什么天赋。”

    对面半晌没出声,余醒猜测她或许在忙,便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期间还帮差点迷失方向的余大少爷指了条明路。

    “你家人在旁边?”那人大抵是忙完了,重新回到了手机前。

    “嗯,我哥”余醒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毫不留情地揭余密城的老底:“跟着导航还能下错高速口,这种就是脑子缺二两肉。”

    全然不顾从前座投来的吃人目光,她只听见了从听筒那端传来的轻笑声:“别骂人。”

    她悻悻地将背抵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苍茫的世界说道:“林予海,你要去哪个学校啊?”

    闻言,连余密城都不禁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她的未来是所谓光明的,按部就班地成为那个光鲜亮丽的余家大小姐,成为江曼雨权力斗争中的棋子,她厌倦这一切,即使她认为这样的人生确实很好,但她不想被掌握,所以她想看看一个不被定义的未来,她想让两个人的未来交织在一起。

    那人默不作声,余醒没催,只是等着她的答复,蓦然她听到一句:“那你呢?”

    一时间她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那人颇有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是你自己选,你会去哪个学校?”

    “宜兰大学物理系。”

    那是脱口而出的答案,也是她在梦里才敢说出来的名字,这是她在听闻这个学校后就魂牵梦绕的地方,原来说出口从没有那么困难。

    随后她苦笑一声道:“但是我大概会要去青大的金融系。”

    “如果你真去了,会遗憾吗?”

    “遗憾?”余醒的语调先扬起随后又染上了无所谓的色彩:“大概不会有吧,毕竟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余醒,”林予海沉默了半晌,语气颤抖了一下便恢复道:“你会不快乐的。”

    听到这个回答,她微微有些愣神,像是在剧烈运动后闷头灌下一瓶汽水一般,被堵得说不出来话。

    快乐这个词对她而言是不太重要的存在,甚至于是说可以随时摒弃的东西,因为她知道会有事物比它重要,更需要她去争取。

    可如今听到那人的话,她竟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错的了,也许快乐是必需品。

    她说不出来,大抵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于是打算用沉默来代替,对面的人似乎是被人叫走了,背景里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随后,余醒听道:“这边在催我上课去了。”

    “余醒,过几天给我答复,好吗?”

    待到手机主动暂停了忙音,余醒才算是回过神来,无措地将脸埋在掌心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醒,”余密城没再走错路,听了那么久的电话,也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的人对余醒而言是什么了:“你上次就是因为她?”

    她知道余密城说的是什么,她没抬头,只是语气里带着几分倦意:“你别管。”

    “我的意思是,”余密城被她这没由头发的脾气给整笑了:“我觉得这个小姑娘挺好的。”

    余醒这才抬起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询问,仿佛觉得这种话不会从余密城嘴里听到一般。

    “我肯定不了解她,”余大少爷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从她目前说的这些话来看,这是一个很关心你的人。”

    “她希望和你有一个未来,而且同时希望这个未来是你自己想要的。”

    “至少她在那么多条件里最先想到的是你快不快乐。”

    余醒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她甚至有些疲惫到了极点被余密城拆穿时的那丝慌乱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她应该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她本意是想要逃离这个束缚的,她想去做自己做的事,但在面对这个选择出现的时候,她却又顺从地接受了那人的安排,并极力地为这个安排所辩护。

    但一味地去反抗,认为所有强加的一切都是错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这可比薛定谔的猫对余醒而言要难理解多了。

    “不过,竟然是个女生吗,这我还真没有想到。”余密城的话里充满了调笑。

    “话说,”余醒没领他试图转移话题的人情:“谁让你设这个备注的?”

    瞬间,余密城的嚣张气焰丧失不少,他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打着马虎眼:“快到家了。”

    余醒眯眼盯了他一会,见他实在是厚脸皮便没再理他。

    她要赶快回去休息,毕竟晚上还要去江家拜年。

    去江家自然没有余大少爷的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乐得清闲。

    余醒朝他连连翻了几个白眼才出门上了江女士的车。

    一进车厢,那裹着香薰味的暖气就全部朝她一拥而上,太过刺激的气味让她想要皱眉,却又碍于江曼雨在场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脸色平静地喊了一声“母亲好”。

    江曼雨的面庞落在黑暗里看不见表情,她也没有动作,只是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余醒便自觉在她身旁稍有距离的位置坐下。

    去江家的路没那么遥远,毕竟不是远郊,于是余醒发个呆便到了目的地。

    江曼雨自己下车后就径直朝别墅里走去,没分给余醒半点目光。

    她没觉得什么,只是好似习惯地下了车,叫司机打开后备箱,拿出了礼物。

    江家老院采用的是新中式风格,有着微缩般的亭台水榭,得需先穿过一条青石板路才好似柳暗花明又一村地见到矗立其中的房屋。

    江家本就是阔户,虽家道中落,但很快就凭借着不少手段回到了这个社会上层的圈子里,窗上贴了不少的窗花,余醒靠近大门时就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欢笑声。

    她明白,这不是属于她的,她只是进去充当这喜悦的一块背景板的。

    但她还是面带笑容地走了进去,面对满座的亲戚她都能一一喊出,并将那些送到人心坎上的礼物准确无误地送到该送的人手中。

    余醒将笑脸赔完就站在江曼雨的身后,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人。

    平时再怎么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江女士到了江家也得卑躬屈膝,伏低做小,就为了江家那该死的重男轻女的思想。

    更别说江女士又生了一个女儿,还没了婆家。

    就算江家如今的兴盛有她绝大部分的功劳,她也只不过谋得了在江家能有一个位置坐下的地位。

    余醒起初知道这一切时她觉得江女士可怜,自己甚至能明白她那种想为自己争取一片天地的想法,可现在她只觉得江曼雨可悲。

    江曼雨只不过是个被这种封建糟粕禁锢住的人,被这残余禁锢久了便摘不掉了。

    她自觉比家中的男人矮一个身位,即使是小辈她也不敢高声言语,甚至把他们的利益放在自己的之前。

    每当余醒试图想要让她放弃这么做时,总会遭到禁闭的处罚,久而久之,她也不想管了,毕竟她实在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的大侄子可从大学毕业了,江曼雨,你都安排好了吧。”

    坐在主座上的老人语气冰冷,仿佛同他说话的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可以随时差役的奴仆,随后转向旁边那个一直沉迷于游戏中的少年时却是满脸慈爱。

    余醒抬眼看着那个扎眼的红毛,心里给人对了号。

    这是他三舅家的大儿子,高中天天逃课混社会,从国外镀了层金回来也不见得有什么长进,但他是江老爷子的大孙子,是被整个江家捧在手心里的人,他的未来比常人要好走太多。

    这样想着,她不禁低眉看向江曼雨,知道她肯定又要满口答应了。

    江女士顿时又露出了那副令余醒作呕的殷勤模样:“那是自然,最近余氏正有一个新项目,做成了就是一笔大买卖,到时候让小勇直接跟进就行了。”

    “项目?”江勇这样舍得把他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暴怒道:“我才不做,累死人了。”

    一时间,江曼雨的笑僵在了原地,连忙改口道:“我可以找人做,最后挂上小勇的名字就行了。”

    余醒都没发现自己是多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像是置身于事外的看客。

    余氏最近能有什么新项目,余醒猜都能猜到那就是和兴澄的合作,余密城照着她的要求钓了江曼雨不少时间,但给到余氏的大部分还是希望,只不过现在希望该要变成绝望了。

    一个尚未定论的事江曼雨都能夸下海口,她还真是爱她的江家人。

    江家没有她们母女俩的房间,最后只能住客房,每个房间都有单独的浴室,这倒省得余醒看见那些令人生理不适的亲戚。

    但墨菲定律不愧是伟大的定律,她不过是去厨房倒杯水都能在途中看见江勇。

    她不能无视,只得笑着同这位大少爷打了声招呼,只是没想到这位本已绕开她的大少爷竟然停下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不能当场撕破脸,只好转身满面笑容地问道:“请问表哥有什么事吗?”

    “你是沈城四中的?”江勇吊儿郎当地斜靠在二楼的扶手上,手中的手机发着亮光。

    余醒耐着性子回道:“是。”

    “那你认识林予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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