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个忙碌的时刻,拖着疲惫身体行走在冬日的寒冷中,在夜色的掩埋下,那支黄玫瑰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她本来想像昨天前天和很多天的晚上一样,洗一个热水澡,喝一杯温牛奶,然后上床睡觉,躺在床上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梳妆台的花瓶上,鼻息间闻得到清淡玫瑰香。
那支长颈玻璃花瓶,装了半瓶水,有了水的滋养,花枯萎得慢。
她每天换一支,一周后再每天取出一支,本来应该顺手丢进垃圾桶,她却把它们都收起来,挂在阳台上,等着风等着光,让它们变成一朵彻底的干花,她再取下来捏碎,用买来捣蒜的石臼舂成细粉,埋进花盆里。
很无聊的行为,她却当做了任务,插花、换花、晒花、捣花,每一个步骤都铭记于心,而每做一次,都会想起送花的人。
时光好像被凝结了,冉昀稚一直在那里,有时隐没在浓雾中,有时随风落在她的眼前。
明雾打开床头灯,躺在床上,静静注视着黄玫瑰,直到眼睛干涩,她才眨眨眼,在眼球微微的酸感中起身,从床底下的纸箱中,拿出一瓶红酒。
明雾趴在阳台上,冷风吹过她的身体,让她的脑袋彻底清醒。
她做了什么?她给冉昀稚打了视频,她说她要今天的黄玫瑰,似乎还哭了。
明雾抬手摸摸脸颊,冰冷指头触碰到脸颊,只感受到一片湿热,酒精不仅让她头脑发热,也燃烧了她的皮肤。
手机亮了,明雾垂头去看,是冉昀稚发来的信息,让她开门。
凌晨三点,整个城市都陷入沉睡。
明雾等了三分钟才缓缓动起来,在床头昏黄的微光下,略带蹒跚地走到门边。
智能锁开门动静大,明雾好像被声音吓到了,手脚都变得麻木,在酒气之中,她闻到了浓郁的玫瑰香味,她把门完全打开,看到站在门外的冉昀稚,怀里捧着一大束黄玫瑰。
明雾把门彻底打开,往后退了两步。
冉昀稚跨进门里,侧身关门,把玫瑰花放进明雾的怀里。
“我从度假村采来的。”
明雾低头看怀里的花,是用普通报纸包裹起来的,有些还只是花苞,花苞外层有细密的水珠,紧挨着衣服的那侧,把她睡衣打湿了。
她抬头看着冉昀稚,他没有笑,只是专注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她看到紧紧抱着花束的自己,也看到冉昀稚手背上两条鲜艳的红痕。
酒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把在寒风中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脑子又烧起来,她上前一步,丢了玫瑰,紧紧抱着眼前的人。
冉昀稚微微躬身双手环抱着明雾,往上一抬,抱着她进了卧室。
闹钟一响,明雾就醒了,把闹钟一关,睁开眼睛想,今天是周五,距离放寒假还有一个礼拜。
她偏头看床的另一边,冉昀稚睡觉的习惯,一定要把脸捂在被子里,她轻轻掀开,见他还睡得熟,又把被子放下,轻手轻脚的去了外面的卫生间洗漱。
明雾每天差不多七点五十到办公室,今天早了五分钟,这会儿办公室来的人还不多,她冲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喝完正好八点,同事也来齐了。
九点多,明雾收到冉昀稚的消息,问她中午吃什么,他做好了给她送去。
明雾回一会儿要开会,估计会很晚结束,中午就在学校食堂吃就行,晚上想吃烤肉。
结果晚上回家时间很晚了,九点多了,明雾才从办公室出来,停车场里的车都没几辆了,她开到校门口,就看到黑色的奥迪朝她闪灯,还跟以前一样,她在前,冉昀稚在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小区。
明雾下车在单元门口等冉昀稚,他过来了,她才抱歉的说:“要放假了,学校事情多,以后你还是自己吃晚饭吧。”
“没关系,我闲着也没事。”
明雾进屋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从卧室出来,看到餐桌上摆着电烤盘、桌用吸油烟机和各种腌制好的肉,冉昀稚穿着围裙,从冰箱拿了两罐可乐。
“坐下吃吧。”
明雾在烤盘上放了一片厚切五花肉,很快就有滋滋的油声响起,她把油烟机打开,发现效果微乎其微,开着噪音还大,索性关了。
好在餐厅离厨房近,开了厨房的油烟机,又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把其他门都关严实了,屋里虽然有味道,但也影响不大。
两人沉默的吃完饭,明雾要收拾餐桌,冉昀稚拦住,让她先去洗澡。
明雾洗完澡,吹头发时,听到外面开门声,她把吹风机关了,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吹起头发,不等她把头发吹干,门又响了,冉昀稚提着包进了卫生间,在她的注视下,放下牙刷、刮胡刀、毛巾、睡袍和睡衣。
明雾给头发抹上精油,出去看到冉昀稚坐在床边,见她出来了,就进卫生间,很快响起了水声。
明雾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擦乳液,一边想,他们现在这样算复合吗?
跟着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她也许是酒后冲动了,而现在这样不言不语,就是默认了冉昀稚的行为,那她就不能把原因归结于酒精了。
冉昀稚从卫生间出来,又去外面接了两杯水回来,放在两边的床头柜上。
明雾靠在床头,心逐渐跳得越来越快,直到冉昀稚掀开被子躺下时,她还没想好,但不管她有过多少念头,都没有把他赶出去这一条,她默默关了灯,侧着身体躺下,不多时,腰腹被人缠抱着,整个人被翻了个面。
明雾凌晨才睡下,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很疲惫,只觉得刚要睡着,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一下子惊醒过来,摸索着要从床上起身,腰身被揽住。
冉昀稚轻声说:“我去,你睡吧。”
明雾没有想太多,躺下挨着枕头很快睡着了。
早上吃饭时,她想起了这件事,问冉昀稚昨天晚上是谁在敲门。
冉昀稚从厨房端了豆浆放在她面前,“二楼右户家老人去世了,要在小区搭灵堂,挨个敲门让人挪车腾位置。”
这种情况在这个小区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明雾没当一回事的点点头。
本科生期末考完以后就离校,学校一下子空了很多,两座食堂,八个餐厅,只有A栋二楼的职工餐厅还开着,供教职工和研究生用餐。
明雾是一月十九放的假,不等她好好歇两天,蒋玲玲来了电话,说是喜事将近,二十六结婚。
明雾差点儿被这个消息砸晕,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那端的蒋玲玲,她的不理解和疑惑全都化作了沉默。
蒋玲玲的恋爱一向来去如风,上个月跟她吐槽的某某,不等她把这个人在脑海里形成画像,在下一次的聊天中,某某就变成了某某某。
但恋爱是恋爱,再多的恋爱在婚姻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蒋玲玲满脸春光,详细的跟她说起两人认识的经过。
那是在元旦节,蒋玲玲休假回家,她妈妈去参加同学聚会时带上了她。
这个同学会估计是为了解决各家适婚儿女特意开的,所以除了一群中年男女,另有一群俊男靓女,名义上都是陪爸妈来,转过头,爸妈去了隔壁唱KTV忆往昔,剩下一群单身男女自觉的开始相亲。
跟蒋玲玲看对眼的男生叫刘方,年纪比她大三岁,是一家私企的财务总监,准确来说是在他堂叔公司上班,工资待遇不错。
刘方家里除了在本地有三套房外,还有几家门面,无房贷车贷,生活毫无压力,难得还烟酒不沾,业余时间都跟朋友、同事去体育馆运动,除了性格略腼腆,其他地方挑不出一点儿毛病,蒋玲玲很满意。
刘方也觉得蒋玲玲性格大气活泼自来熟,也很喜欢,于是开始交往。
经过两个礼拜的相处,两人进展迅速,已经开始同居,同时双方父母也见过面,对彼此都很满意,结婚的事提上议程。
蒋玲玲恨嫁多年,自然没有意见,刘方则一切听从父母安排,两边父母请了人合八字看日子,说是今年内结婚最好,过了今年就要再等两年。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方的父母迷信,反正两边都同意了,并很快选了良辰吉日,连订婚都省了直接结婚。
今天把日子订好,酒店司仪车队全都联系好了,蒋玲玲迫不及待的告诉了明雾,主要是邀请她当伴娘。
留给蒋玲玲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她还要试装选婚纱,来不及跟明雾细说,只让她最迟明天一定到她家。
明雾挂断视频,脑袋懵懵的躺在沙发上,刚刚蒋玲玲机关枪一样啵啵啵往外蹦字,她是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憋了一肚子的话在嘴里,看到冉昀稚回来了,就忍不住跟他抱怨,想问问他的意见。
冉昀稚听完以后,问:“你是想劝她不要着急结婚,再相处看看?”
明雾点头。
冉昀稚让她枕在自己腿上,拿了薄毛毯盖在她身上,“办婚礼是一回事,领证结婚又是另一回事,她领证了吗?”
明雾哑住,“我没来得及问,我现在问问。”
她爬起来去拿手机,冉昀稚拦住她,“假如她已经领证了,你怎么办?”
明雾说不出话,“应该不会吧。”
“一般来说,都是先领证再办婚礼的。”
明雾计算日子,“她说是元旦的时候认识的,这才一个多月,应该不至于那么糊涂吧?”
冉昀稚对她说的糊涂不置可否,“你认识她这么多年,应该很了解她,你想想她跟你说这事时的神情,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吗?”
不仅没有丝毫的犹豫,反而全是兴奋,脸上的笑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明媚。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且这事她爸妈也是同意的。”
明雾彻底的没有话说了,埋在冉昀稚的怀里,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今天去干嘛了?”
“跟朋友吃饭,商量下明年的工作问题。”
明雾仰起脖子看他,“你真的不演戏了?”
“嗯,工作室已经解散了。”
“你舅舅没骂你?”
明雾对冉昀稚的舅舅印象深刻,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暴跳如雷的形象在她脑子里扎了根,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冉昀稚也想起明雾见他舅舅的场景了,脸上露出笑。
那是一次放假,他舅舅去他家里看他,顺便聊聊工作的事,突然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原本还端庄坐着的人一个弹跳起身,破口大骂,斯文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