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媛笑着接过来，喝了两勺，又说：“不过，你要是觉得国外更好，妈妈也不拦着你，我读书的时候英文还不错，再捡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等你工作稳定了，我就过去照顾你。”

    越说越远了，明雾无奈，“你别想那么多，这一两年我都不会想出国的事。”

    靳媛眉眼都是笑：“好好好，反正你想怎么着妈妈都依你。”

    饭后明雾正在厨房洗碗，刘丹来串门，她和靳媛紧挨着坐在沙发上，小声说话。

    “他周末都要回来的，正好可以见见。”

    靳媛点头，“两个孩子自然相处就行，别一上来就说相亲，现在的孩子听不得这两个字。”

    刘丹认同地点头。

    明雾端着水果出来，刘丹热情地招呼她，让她坐到自己旁边，拉着她的手说：“你回来就好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时你妈妈多想你。”

    明雾看靳媛，靳媛只是笑着小口吃梨。

    “我知道的，刘阿姨，这三年麻烦你照顾我妈妈了。”

    刘丹：“邻里邻居的说什么照顾？再说了，我在你家花店工作了这么些年，你妈妈才是真的照顾我。”

    明雾一笑没再说什么。

    西岛餐厅，一家日本人开的中餐厅，装潢精致档次高，一向是宴客的好选。

    靳媛订了一个大包间，约好晚上六点半开席，等人到齐差不多七点了。

    虽然这顿饭是以明雾的名义请的，但她只在开头说了两句客套话，余下的时间她只低头专心吃饭。

    一个大圆桌，坐了二十来个人，也只有她有心情细细品味菜肴的味道，甚至还在心里对比，她觉得这菜跟三年前比起来味道差了点儿，估计是换厨师了。

    每回跟父亲这边的亲戚聚餐，一向结束得很慢，明雾吃饭的速度也跟着放缓。

    明家能喝酒的人都海量，饭菜如何不要紧，酒一定要够多，靳媛带了六瓶白酒，席间末尾，愣是一瓶不剩的都喝没了，再看喝酒的人，都脸色红润，从动作上看，分辨不出喝没喝醉，他们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吃饭、喝汤。

    十点半，明雾和靳媛回到家，两人在沙发上坐了十来分钟，彼此沉默着，直到敲门声响起，母女俩才如梦初醒般动起来。

    靳媛让明雾快去洗漱，自己去开门，来的是刘丹。

    “这么晚还没睡啊？进来吧。”

    刘丹不进屋，把手里端的甜烧白递给靳媛，“我晚上才做的，给你和明雾明天当早餐吃。”

    明雾爱吃这道菜，多年的交情了，靳媛也不跟她客气，“那谢谢了。”

    早上七点，闹钟一响明雾就醒了，洗漱后到餐厅吃饭。

    靳媛把甜烧白一分为二装到盘子里，打了两杯豆浆，“你刘阿姨一直记挂着你呢，这甜烧白她平时也只有中秋和过年的时候才做。”

    明雾舀一勺吃进嘴里，还是原来的味道，甜甜蜜蜜，让她心情也变好不少：“刘阿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靳媛：“你今天起这么早？”

    “早点儿起来好，差不多时差倒过来了，我今天要看资料准备一下，明天去面试。”

    “好，那你中午是自己吃，还是来店里跟我们一起吃？”

    “我自己在家里随便做点儿吃的就行。”

    蒋玲玲给明雾发了自己总结的影视常用词汇书，她打算这两天恶补一下。

    明雾是有工作经验的，只是新接触一个行业，难免底气不足，她又是个做事认真到有些刻板的人，事情没做完，饭都想不起吃，直到把词汇书上的词都记下了，才把电脑合上，看手机，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她也没想到，才刚把时差倒过来，就开始熬夜了。

    隔天明雾六点就起床了。

    蒋玲玲的公司在市中心，要坐十站地铁再换乘公交车，全程大概要一个半小时。

    正好在早高峰，地铁上人挤人，明雾在车厢衔接处站定，没敢戴耳机怕坐过站。

    很长一段时间，她的交通工具都是一辆自行车，这样拥挤嘈杂的通勤环境，她很久没有经历过，但有一种久违却又石头落地般地心安。

    出地铁站时，明雾看着通道墙上张贴的海报停下脚步。

    那是一张正在上映的电影宣传海报，明雾边走边打开购票软件，搜电影名，选了下午一点的场次。

    到公司时九点十五分，明雾在楼下大厅等了会儿才上楼，跟前台说找汪珩，前台直接带她去了里间办公室，经过大厅时，她注意到办公室很开阔，工位不少，只是坐班的人并不多。

    前台把她送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就走了，她敲门后听到一道清朗的嗓音：“请进。”

    明雾推门进去，里面原本坐着的人起身朝她一笑，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汪珩很和气的笑着问：“明雾是吧？”

    “是。”

    “蒋玲玲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说过了，我们现在用法语沟通下，可以吗？”

    “可以的。”

    汪珩用法语简短介绍了公司情况，说了下工资待遇。

    明雾问了几个小问题，两人很快进入到工作的讨论中。

    项目即将开始，前期工作已经有流程安排，相应环节的细节也大多敲定好，现在蒋玲玲临时退出，明雾接过她的岗位，交接一下即可马上上岗。

    两人沟通愉快，汪珩把她拉进工作群，让蒋玲玲把相关资料发给她，又要了她的身份证办理临时通行证。

    汪珩对她介绍办公情况，“我们现在大部分工作都是线上进行的，下午五点有个线上会议，你记得准时参加。”

    “好。”

    从公司出来，明雾去附近商场买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

    才十一点，一二楼人不多，三楼美食城，一眼看过去人很多，仔细看就会发现大多店铺并没有生意，有家美蛙鱼却排起了长队，明雾凑热闹，也去取了一个号，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她。

    看人这么多，明雾怀着极大的期望点了两斤牛蛙和两样素菜。

    服务员打单过来时，特意提醒她店里的招牌是两样甜品：牛奶雪山和酸奶岩浆，问她要不要点一个。

    明雾摇头拒绝了。

    等菜上桌，明雾吃了一口非常失望，原本以为能吃到麻辣鲜香的牛蛙，结果牛蛙口感不对，多半是冷冻的，味道也很淡，锅里虽然飘着一层红油，但是既不麻也不辣，甚至还有点儿淡盐。

    寡淡无味地吃了两口，明雾要了一个干碟，就着辣椒面勉强把锅里的菜吃了七七八八。

    十二点四十，明雾到四楼影视城，取了票，买了瓶矿泉水检票进场。

    因为是工作日，加上又是文艺片，明雾直接包场了。

    影院冷气开得足，坐下五分钟，明雾手臂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袋子里拿了件防晒衣穿上，这才好些。

    电影从一个雨夜开始讲起，绵延不断的阴雨贯穿全片，故事晦涩，剪得也碎，她没看懂。

    结束时灯光一亮，明雾慢腾腾起身，听到片尾曲又立在座位上没动。

    过了一会儿清洁人员提着垃圾桶和扫帚进来，见还有人，喊了句：“没彩蛋。”

    明雾笑着应了声：“知道了。”抬脚出去了。

    一出商场迎面袭来一股热浪，明雾却在这个艳阳天里无端地打了个寒颤，她没多停留，打车回家。

    路上蒋玲玲发消息告诉明雾，她把相关资料发到她的邮箱里了，让她注意查收。

    明雾边打开邮箱，边给蒋玲玲打电话问她姥姥的情况。

    蒋玲玲姥姥脑梗晕倒，得亏发现及时抢救过来了，只是人还昏迷着，因为年纪大了，家里人担心挺不过去，把小辈们都叫回去了。

    蒋玲玲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声又一声。

    明雾听得很不是滋味，“我明天没事，去医院找你。”

    蒋玲玲说好，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五点整，明雾被拉进会议群。

    汪珩是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跟大家介绍过她后开始讲正事。

    会议全程用法语沟通，法国方主要就下周一接机和住宿问题展开问询，这正好是蒋玲玲的工作内容。

    明雾已经把这块内容看过，这时把航班和酒店信息说了一遍，也发了相关的资料到群里。

    法国方负责沟通的人叫Claire，说话速度特别快还爱用从句，但声音起伏很有个性，听起来很悦耳，她对酒店环境尤为关心，特别强调要干净卫生。

    明雾看订的酒店是家全球连锁的五星级酒店，她曾经住过，卫生方面应该是很有保障的。

    蒋玲玲给她的资料里，特别备注导演有严重的过敏，已经提前跟酒店沟通，用纯棉或蚕丝的床上用品，毛巾和浴巾也要准备指定的牌子。

    明雾跟Claire强调后，那边果然放松了不少。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七点整，明雾下线，去冰箱拿菜出来准备晚餐。

    第二天明雾和靳媛差不多时间起床，一起吃过早饭，靳媛正要出门，看外面天气不好，让明雾把家里窗户都关了再出门。

    明雾走到半路上，开始下雨。

    瓢泼似的一顿猛打猛落，不过只下了十来分钟就停了。

    雨一停，天立刻放晴，水汽在灼热里蒸发，整个城市像个巨大的蒸屉。

    明雾到医院时直接去的ICU所在的楼层，出电梯左拐，走廊靠边有席地而坐的病人家属，明雾绕过他们去了家属等候区。

    蒋玲玲的家人分成了四队，两人一组，分别在医院守着，只有每天的探病时间人才会来齐。

    昨天晚上，应该蒋玲玲和她堂哥守下半夜，因为明雾要来，她就跟堂妹换到了今天上午，蒋玲玲见她来了，带着她去了医院一楼的咖啡厅。

    蒋玲玲哈欠不断，“我这几天熬夜熬得厉害，咖啡因都救不了，困得不行。”

    她两眼通红，里面都是红血丝，脸上也因为熬夜起了不少痘，现在还在大口灌咖啡，明雾拦下来，让服务生端了杯冰水给她。

    “已经这么累了，就别刺激心脏了。”

    蒋玲玲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打量她，“明雾，你怎么一点儿没变。”

    明雾一下就笑了，“三年又不是三十年，能有多大变化？”

    蒋玲玲摇头，“你看看我，憔悴了多少。”

    “特殊时期嘛，等姥姥好了，你照样青春美丽。”

    蒋玲玲很丧气，“不行了，本来手术很好，谁知道一直醒不过来，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明雾不擅长安慰人，这时也只能陪着沉默，好在蒋玲玲一直是个乐观的人。

    “她老人家也90了，去年还给办了个大寿，该享的福也享了，临了来这么一遭，受了大罪，捱不过去要走，我们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