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雾这次跟方冯坐在一起,方冯难得话多,她很喜欢这次请来的嘉宾,所以极力的促成了这次表演。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明雾跟她交流最多,这会儿方冯正兴高采烈地跟她说起自己的追星史。
原来在明雾眼里她的那些干练,都是靠追星练出来的。
方冯曾经追某个韩团,从飞机跟到酒店再到家,和黄牛、保镖,明星的经纪人、助理等人斗智斗勇。
她总能第一时间知道明星的行程、明星的代言还有他们的恋情,给他们发短信,还有他们身边的人,其中有一个明星的妈妈跟她聊得特别好,这些年竟然都还保持着联系。
“有一阵很魔怔,我追着一个明星藏到他家的衣柜里,那个明星一开柜子,吓得坐到地上,后来报警,打那以后,我就不再追星了,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为当时的自己感到傻。”
方冯是带着笑说的,好像说的不是自己,只是一个青春懵懂意气热烈的少女,语气里掩盖不住的骄傲。
她不见明雾回应,转头看到她脸色煞白,以为她生病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明雾摇头,她撑着桌子站起来,努力压下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小声音说:“我去下卫生间。”
她几乎是逃着离开的,冲进卫生间,跑到最里面的隔间,门一关上就不停的呕吐,像是要把胃都整个吐出来,她维持一个动作很久,直到腿麻了才缓缓站起身,冲水。
明雾走出隔间,用凉水冲脸,等到脸上渐渐恢复血色,手脚不再发酸发软,整理了下头发,慢慢离开卫生间。
她本来打算直接回家,但手包还在包间,不得不回去拿。
大厅里舞台上,气氛正热闹,方冯被人起哄着上台,跟她邀请来的表演嘉宾一起唱歌。
明雾拿起手包,感觉重量不对,她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一沓签名照,最上面三张是冉昀稚的,她翻了下,参演的明星都有,都是三张。
旁边的人看她疑惑解释说:“这是剧组送的,刚才你不在方冯给你放包里了。”
明雾有一瞬间想扔掉,但被人看着,她做不出来,道谢后,离开了包间,在等电梯时把那一沓照片丢进了垃圾桶。
已经夜里十一点,原本明雾订的是明天一早的航班,但她现在只想回家,幸好还有一趟深夜航班。
凌晨四点,明雾到家,她没开灯,用手机灯照明,轻手轻脚的回了房间,却睡得并不踏实。
时而醒来,时而昏沉,迷糊中听到外面似乎有开门的声音,她没有动,蜷缩在床上,努力的把自己尽可能团成一团,藏在被子里。
快中午时明雾才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时,经过客厅,看到靳媛正在摆水果。
靳媛让她赶紧洗漱了回房里换衣服,一会儿马路要来。
等明雾穿戴整齐出来时,家里多了两个人,对门刘阿姨和她的小儿子马路。
靳媛把他们两人凑一起,让他们聊天,又把刘丹拉进厨房做菜,说是要学习做甜烧白。
明雾跟马路虽然是对门邻居,但明雾比他大三岁,上学总是错开,平时马路也不爱跑她家玩儿,所以两个人并不熟悉。
寒暄两句后两人都无话可说,电视里在播年代戏,一个大家族破落了,住进小房子里,因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明雾看了会儿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又回了屋里睡觉。
等醒来时,外面天都黑了,出去一看,沙发上只有靳媛,她没有开灯,电视也静音了,只有光落在她的脸上。
明雾走过去,挽着她的手臂坐下。
靳媛问她饿不饿,她轻声说:“头疼。”
靳媛让她躺到自己腿上,力道适度的给她按摩头皮。
隔了好久,明雾睁开眼,喊了声:“妈妈。”
靳媛没有回答,抬手把灯打开了。
明雾坐起来,“刘阿姨生气了吗?”
靳媛摇头,“生什么气?邻居之间正常走动而已,你不要多想。”
明雾哦了一声,又抱着靳媛,“妈妈,我们去旅游吧。”
靳媛嗔怪,“十一黄金周去旅游?那不得挤死人啊?等假期过去了再说吧。”
整个十一明雾都在家里没出去过,至多去花店给靳媛送饭。
十一过后,明雾找了几个旅游城市让靳媛选。
靳媛听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等一下。”
靳媛把明雾带去卧室,拿体检报告给她。
明雾捏着报告双眼通红,“就知道你们瞒着我。”
上次体检有几项指标不好,怕是虚惊一场,靳媛和靳涣没有声张,赶在明雾回来前一天,靳媛又去了趟医院,这次确诊了,白血病复发。
靳媛的声音很轻很柔,“你舅舅已经安排好了,后天就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先做化疗,后面要是有合适的配型再做手术。”
第一次生病时,靳媛觉得天都榻了,她很心疼明雾,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从小没了爸爸,就连妈妈可能也陪不了她多久。
那会儿看着才上大学的女儿,她不舍又满心的埋怨,怨老天不公。
这次倒没有那么害怕了,女儿如今硕士毕业,在国外三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能自力更生,即便她情况不好,也能安心的走了。
旅游的事放在一边,靳媛把花店托付给了刘丹,开始入院治疗。
为了方便照顾靳媛,明雾在医院附近租了个一居室。
老小区,里外都非常陈旧,但离医院近,交通买菜都很方便。
明雾租的房子在六楼,每天买菜做饭再送去医院,姜茜白天就在医院照顾靳媛,有时会跟明雾一起做饭。
十一月底,靳媛做完一期化疗,效果不错,现在身体状况好,很适合骨髓移植,但没有合适的配型。
这天中午靳涣在明雾送饭时,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他在国外工作,要下个月才能回来。”
靳涣说的是上一次给靳媛捐献骨髓的人。
明雾看着靳涣不知怎么反应,骨髓捐献不像器官捐献那样保密,双方是可以见面的。
甚至现在每年中秋、春节,靳媛都会给那人发祝福短信,有一次说到这件事,明雾在法国,隔着屏幕,她听到母亲感恩的语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小伙子这一年没回我消息了,以前都回的,可能是换号了。”
靳媛很遗憾,但还是很坚持,“我也不管他回不回,我就发过去,不管谁收到都能得到祝福。”
如果真的换号了,那舅舅是怎么联系上的?
“我听妈妈说,他可能换号了。”
靳涣把响起的电话挂断,专心回答明雾的问题。
“他爷爷有心脏病,一直在咱们医院治疗,前天他来医院体检我碰巧遇见了,就把这事给他说了,老人家心好,主动把他私人电话给我了,还说他现在在法国工作。”
明雾捏着手机,“哦,这样啊。”
这是个好消息,明雾没道理不开心,她笑着对靳涣说:“把他号码给我吧,我来联系。”
姜茜在病房陪靳媛聊天,说的是靳敏学习上的事,这次月考名次下降了,眼见着马上高考,她想发火又怕给孩子压力,“三中上周跳了一个,我都吓死了。”
明雾进门时,听到姜茜说:“我真恨不得自己去替她考了。”
姜茜当年高考是市里第五名,从小到大没觉得读书有多难,连辅导班都没上过一次,哪想孩子半点儿没遗传到,辅导班从小学上到现在,成绩也只是中等。
“靳敏听话懂事,读书差一点儿也不要紧,再说了你们家六套房,以后她就是收租也能过得不错的。”
明雾是来拿保温桶的,听她们说了会儿话,又提着保温桶离开医院,回出租房给靳媛准备晚餐。
靳媛吃的食物都是用高压锅煮的,明雾买了两个,一个煮粥、蒸饭,一个炖菜。
这会儿两个高压锅都上气了,发出很大的声音。
明雾定好时,去外面沙发坐着。
她在微信联系人那里不停的翻,到底又再返回,最后停在黑名单页面。
只有一个账号,头像是水晶球,里面是小王子捧着玫瑰,ID是个名字:冉昀稚。
明雾是在大二下学期,才得知冉昀稚就是当初捐献骨髓给她妈妈的好心人。
那时正要放暑假,前一天夜里,两人闹了矛盾,一向顺从她的冉昀稚,难得坚持一晚上没低头道歉也没主动联系她。
明雾忐忑之余,也放不下自尊心主动求和,更让她郁闷的是,冉昀稚对她的控制欲太强。
她可以接受男朋友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过问甚至安排好她的三餐,要她的课程表,准时准点的到学校门口接她回家或者去玩儿。
但不能接受她的正常社交被控制,一次两次干涉她可以忍受,她可以告诉自己是事出有因,次数多了她无法再容忍。
她是谈恋爱,不是被囚禁,她有自己的社交圈,她的生活不应该只围着一个人转。
所以班上同学组织的寒假旅游活动,她报名参加了,提前跟冉昀稚说,是让他先回家,等她为期一周的旅游结束了,自己再回家。
她料到他会有意见,至多同意他也一起去,毕竟班上同学并不限制带伴侣或朋友,但他太霸道,不仅自己不去,还不让她去,拿了她的手机发消息表示自己有事不能去。
明雾气坏了,但冉昀稚却从来不是一个爱吵架的人,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任由她发泄,在她停下来时,坚定表明自己的立场,并马上买了回家的机票,半胁迫的带她去了机场。
明雾被他的雷厉风行吓到,在候机厅默默哭泣。
蒋玲玲来了电话,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退出活动了。
她哑着嗓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感到很委屈,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恋人陌生。
从机场出来,冉昀稚送她到家,两人在她家的小区外面冷峙许久,但最终一言不发的各回各家。
明雾是哭着回家的,到了家门口,把眼泪一擦,开门进去。
靳媛正在吃晚饭,她不知道明雾要回来,没做她的饭,又看她情绪不对,问她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明雾自小跟母亲生活,母女关系亲密,一向没有秘密。
靳媛知道她谈恋爱的事,从不多问干涉。
这时也不多话,去厨房给她下了个面条,让她吃完饭早点儿休息,明天要去探病。
明雾当时没有多余心思关注其他事,洗漱后躺在床上眼泪流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