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跟靳媛到医院才知道要探望的病人是冉昀稚的爷爷。
那一瞬间明雾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冉昀稚的爷爷很健谈,见到靳媛和明雾招呼她们坐下说话,别客气。
靳媛跟他时不时聊几句,明雾才知道原来冉昀稚就是当初捐赠骨髓的志愿者。
“也是巧了,那年他刚成年就到医院办捐赠手续,一查还真配上了。”
明雾抬头看冉昀稚,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明雾有个大胆的想法,但很快被自己打消,她有些惊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思想太过理想化,把丘比特想得太完美。
但再一细想,很多事情,有了不同解答。
冉昀稚的爷爷,因为心脏病定期在医院检查,平常有护工和保姆照顾,冉昀稚出现在医院不奇怪。
奇怪的是出现在爱心癌症厨房,他去那里干嘛?他当时有拿任何厨具吗?
明雾清晰的记得,他当时两手空空,但她不止一次在那里遇见他,然后很多其他的偶遇也变得古怪起来。
她照顾母亲频繁出入医院,那冉昀稚是为什么经常与她在医院偶遇,还是说那些偶遇都是精心安排?
明雾借口口渴去外面买水,冉昀稚前后脚跟着她出来,两人在楼梯的转角处。
冉昀稚笑着去拉她的手,明雾躲开,审视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冉昀稚愣了下,没有丝毫隐瞒,“高三去参观学校,我曾去过你们学校,见过你,当时你同学献血晕倒,是我和几个同学帮着你们把她送到救护车上的。”
明雾马上想起来。
晕倒的是张阿蒙,她的上铺。
周末血车来到学校,被张阿蒙看见了,就鼓动室友都去献血,但是一个体重不达标、一个生理期,只有她和张阿蒙符合献血标准。
明雾先抽了400cm,站在一旁等张阿蒙,谁知道平时五项全能,运动会1500米拿冠军的人晕血又晕针,血抽到一半,人倒了。
当时在献血车里只有一名护士,她也慌了,赶紧让她们把人送去医务室,但周末医务室没开门,于是打了急救电话。
学校东大门正在维修,所有车辆出入都要从南大门进,但那条路不通到这边,得步行过桥。
几个女生费劲的把人搀扶到桥上,走两步就扶不动了,好在遇见几个来参观学校的高中生,一群人一起把人送到了南大门,等救护车来了,辅导员才匆匆从家里赶过来,让她们回宿舍,他跟着去医院就行。
当时的情况混乱,才被抽血的明雾原本没任何不适症状,但被张阿蒙的反应吓到了,脑袋蒙蒙的,根本没注意那些帮忙的高中生的长相,这时回想起来,仍然是模糊不清的。
“后来我陪爷爷来医院体检,看到你和你妈妈,不过骨髓捐献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姥姥得过白血病,也是靠人捐赠骨髓做的手术,从那以后家里人都去医院做过自愿捐赠的配型。”
冉昀稚说完就去牵她的手,“别生气了,这个寒假的时间都由你来安排,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好不好?”
明雾那会儿又是惊讶又是惊喜,脑袋好似一团柔软的云,软绵绵的冒甜蜜泡泡,哪还记得生气?
又问他是不是刻意去爱心癌症厨房接近自己,冉昀稚挑着眉说她反应迟钝,事实上明雾察觉那回,已经是他第五次跟着她了,但她根本没发现。
明雾有种窃喜,源自于她喜欢的人很早就喜欢上了她,为了追她很费了些功夫,这是被人重视,被人珍爱的表现,她很自得。
爱情的悸动被反复回味,掩饰了很多问题,而现在,明雾挣扎着不知要如何重新面对。
明雾在解除黑名单的选项上停留了很久,一直到定时器发出响声,她一惊,把手机扣在茶几上,去了厨房。
明雾到医院时姜茜已经离开,靳媛正在靠窗的沙发上跟人聊天,见她来了,忙起身回自己病床。
靳媛脸上带着笑,自己拿起饭勺小口吃饭,没注意到明雾的情绪,饭后才察觉明雾今晚似乎太过沉默,几乎没有说话。
“怎么了?下午你舅舅把你叫去,是不是跟你说我情况不好?”
明雾看到她的手下意识紧抓着被子,赶忙摇头,“没有,是有别的事,你现在身体状况很好的,不要瞎操心。”
靳媛却没有放心,她紧盯着明雾,“孩子,你现在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妈妈不担心你以后的生活,不管什么结果,妈妈都能接受,有什么事你要跟我说实话。”
明雾无奈,“真的跟你无关,是蒋玲玲说公司那边又接了个项目,问我要不要正式入职,我想着你这边缺人照顾,我走不开,就拒绝了。”
靳媛半信半疑,“工作的事确实不急,妈妈问过了,T大明年三月份有人退休,到时候会招人,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能给那边说,他们会给你安排面试的。”
明雾没马上拒绝,只说:“到时候再说。”
之前明雾每天晚上都要陪床,过了头一个月,现在她只在靳媛做化疗的当天陪床,其他时候靳媛都让她回家休息。
她今天却不想回去,在病房里磨蹭了很久,靳媛下床作势要亲自送她回家,她才念念不舍的离开医院。
明雾靠在床头,在黑暗中了无睡意。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明雾没看。
一夜无眠,第二天人还挺精神。
明雾照常送了早饭、午饭,下午去市场买完菜往回走,刚走到小区门口,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她瞥了一眼,绕过去,往单元楼里走,正要进楼时,看到倚靠在楼梯扶手上的人。
明雾想起早上手机收到的短信,她当时看了并没有回应,把手机随手放进兜里,抬手关火把粥盛进保温桶。
那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没法想,这会儿倒醒过来神。
她记得她考虑了一晚上,在天亮前从黑名单里把冉昀稚放出来了,打算晚些时候再联系他,可这会儿人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了。
明雾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心很慌,跳得很快,她冷眼冷语,“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你调查我?我就应该活在你的监视下,被你天天看管着吗?我是犯人吗?”
明雾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在抖,她只觉得浑身冰凉,本能的排斥冉昀稚的靠近。
冉昀稚在离她一臂远的距离停下,“没有,我去医院看我爷爷,顺便去见了你舅舅,他跟我说你在这儿。”
他在笑,明雾想为什么他要笑,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对她笑,一直对她笑。
“你不许笑。”明雾口气很差。
冉昀稚果然不再笑,专注地看着她。
明雾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两人频繁吵架的那段时间。
冉昀稚心有城府,占有欲控制欲都非正常人。
一开始明雾没有反应过来,她是第一次恋爱,又早早与他同居,除了上课,其余校外生活全跟他在一起。
起初是甜蜜,后来发现自己连基本的社交圈都无法维系,难免生怨,矛盾至此而生。
寒假那次只是开端,她当时因为母亲的事,对冉昀稚多了一层滤镜,加上冉昀稚吸取上次的教训,对她的社交生活不再强硬干涉。
但明雾还是从诸多细节里察觉到被管控的痕迹,时间一久,再多的滤镜也消失殆尽。
吵架成了家常便饭,但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宣泄,因为冉昀稚可以说是毫无反应。
任她闹任她吵,明雾看着他一贯的和煦面容内心崩溃,借口课业繁忙周末也不再见他。
但冉昀稚却能到她的学校,轻易找到她,在图书馆、体育场、食堂、教学楼。
每一次都让明雾倍感疲惫,终于在发现自己手机被定位后,明雾提出了分手,冉昀稚不接受,承诺说会改。
明雾想到他对自己的柔情蜜意,想到从前的美好回忆妥协了。
只是妥协换来的不是改变,而是变本加厉。
明雾在密不透风的监管中,情绪崩溃,不停地发出质问,问他为什么要监视她,为什么不信任她,为什么不给她自由,但冉昀稚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始终一言不发。
她在这种单方面情绪的宣泄里成了暴躁的狮子,摔了房间所有她能搬动、拿得起的东西,把屋子弄得一塌糊涂。
在一切归于平静后,她再次提了分手,冉昀稚只是摇头,让她休息。
然后带着她去了另一间干净的房间,她又开始闹,接着被冲进来的医护人员打了镇定剂,昏沉地睡过去。
这些年,有些深夜明雾常常梦到从前的场景,有时甜蜜,有时吵闹,最终归于混沌。
她以前以为自己中了丘比特的爱之箭,沐浴在蜜泉之中,沉迷不愿醒来,后来才知道,当人被困在情绪里时,丘比特射出的箭不是爱之箭,是深渊之箭,将她使劲往乌黑的泥淖里扯,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最终明雾还是带冉昀稚上了楼,房门一关,四下寂静,只有冰箱偶尔运作的嗡嗡声响。
冉昀稚自如地在沙发上坐下,从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厨房里明雾忙碌的身影。
明雾擦干手上的水珠,端着茶水出去,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两人并无寒暄,过了好一会儿,明雾似乎终于整理好情绪,与其还算平和地开口问他,“你什么时候方便?”
“工作已经安排好了,体检也做过了,看阿姨的情况,我随时都可以。”
沉默了一会儿,明雾说:“我妈妈不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我希望你可以保密。”
“可以。”
“手术之后,不要再联系。”
冉昀稚勾着唇角,看着她没有回答。
明雾双手握拳,倔强地转头去看冉昀稚,“我跟你说过的。”
“我没同意。”
当年她发出以后不要再联系的消息后,就立刻把冉昀稚拉黑了,今天早上她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迟来地看到他的回应:我不同意。
明雾只能跟他强调,“冉昀稚,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做朋友有什么不可能的。”
明雾一愣,轻咬口腔软肉,“只做朋友吗?”
冉昀稚笑,“至于朋友之后会发生什么,现在怎么能知道呢?”
明雾想骂他无耻,当初她想先跟他做朋友,他一口回绝,表示自己不缺朋友,现在倒是愿意低头,不过她更担心其他事。
“你就这么来了?”
冉昀稚今非昔比,是拿了影帝的明星演员,一言一行都被镜头捕捉,就是私下生活也有狗仔穷追猛打。
她从前领教过他们的厉害,现在只会变本加厉,不由得胆寒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