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结束以后，周余推着周敬涵去后台祝贺陶斯允。
陶斯允弯下身抱了周老师一下，就像以前小时候每次参加完比赛之后抱小姨那样。
她这撒娇一般的小动作让周敬涵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
当年秦如第一次带陶斯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才刚中考完，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小姑娘。
给人的第一印象安静又腼腆。
周老师话不多，自从失去了双腿以后就更少说话了，除了每周两天给陶斯允上课的那几个小时以外，平时几乎不会，也没有机会和其他人有任何的交流。
对于她之前一再拒绝秦如、却因为通过她的严苛考核而意外收下的这个小姑娘也只是职责所在，仅此而已。
一开始的时候，她们之间的相处跟绝大多数学生和老师一样，自己也并没有因为和她的小姨认识就对她有任何的松懈。
陶斯允的领悟能力很强，如果说这是一个可以称之为“天赋”的优点的话，那每次上课前周老师检查作业，陶斯允没有一次错过一个音，就是她不偷懒，在家勤奋练习的结果。
她的基础很扎实，又用功又努力，这让周教授很满意，因此很看好眼前的女孩子，对她的要求甚至要比以前带的学生都更严格一些。
不过面冷心热、话不多的周教授，也让最初和她不熟悉的陶斯允有点怕怕的。
小姑娘在单独面对她的时候拘谨得很，学习期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下了课却又很少主动亲近她。
照顾她的亲戚周末不来，但会提前买好菜放在冰箱里。
有一天晚上下了课以后，周老师打开冰箱找食材，正思索着晚上吃什么，忽然记起来陶斯允走的时候给她的那罐蜂蜜……
密封的玻璃罐里是蜂蜜腌的新鲜柠檬片和百香果。
装得满满的。
上面还贴了卡通贴纸，小女生用彩色马克笔画了一颗柠檬和一颗百香果，中间用加号连接，等号后面是一杯水的VC含量。
贴心又可爱。
周敬涵瞬间就被小姑娘的细心感动到了，心里软软的。
她的桌上放着一瓶维生素，平时总是忘记吃，一般只有在给陶斯允上课的时候才会被她注意到。
上次陶斯允自己练琴的时候，周敬涵像往常一样接了杯水，打开瓶子后才发现原本还有两个月就要过期的维生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她吃完了。
周教授有着大多数人的心理，心里想着总算是没有浪费。
不过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每次只要陶斯允开始自己练琴，周老师就会去接一杯水，然后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桌角。
当她第二次发现维生素已经吃完的时候才把空掉的瓶子扔到了垃圾桶里。
而这一幕恰好又一次被陶斯允发现，她的观察力立即就到位了。
周老师总忘记吃维生素片，但喜欢喝水。
陶斯允这小姑娘，你看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心思比谁都要细腻。
周教授哼着歌给自己冲了一杯酸酸甜甜的柠檬百香果蜂蜜水，喝完了以后才去做晚饭。
……
周敬涵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柔地说：“真的非常非常棒。”
这句话既是身为老师对她的肯定，也是自己作为长辈对她的安慰和鼓励。
“演出顺利。”
见她犹豫，周余肉眼可见地尴尬了一下，随即面带微笑地说，“这两束百合一束是姑姑送的，另一束是替赵一然祝贺你的，她出差前特意叮嘱我订花的时候帮她也订一束，我只负责转交。”
陶斯允有点不好意思，大方地接过周余的花，说了声“谢谢”。
“我们一起合张影吧？”周余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半蹲了下来。
陶斯允被周老师抱着亲密地贴脸。
“好了，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改天我们再一起庆祝。”周敬涵拍拍她的手，“我们先回去了。”
“谢谢周老师，周老师再见。”
……
打开的后备箱里放满了花，陶潜背靠车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手牵手的两个人。
陶斯允上身一件白T，下身一条克罗心牛仔短裤，腰上系着许霁的衬衣。
不知道在和她男朋友说什么悄悄话，走路也不好好走。
“你们还能再慢点么？”
“姐姐呢？”
“给某些人买奶茶去了。”
陶潜从后备箱里把那束价值520的向日葵拿出来塞到陶斯允怀里，神色极其不自然地看了抱着两束百合花站在一旁的许霁一眼，然后打开手机开始给她拍照，“站好了别动，争取十分钟拍完，爸妈还等着发朋友圈。”
“……”
陶潜直男的拍照技术让陶斯允从几十张照片里挑不出一张满意的。
不是过曝就是不对焦。
陶斯允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他给自己拍了，非得等乔楹回来。
陶潜被嫌弃得很彻底。
“行行行行行，我和你男朋友我们俩技术都low行了吧，你让她给你拍，我看她等会儿能不能给你拍出一朵花来。”
事实证明，还真能。
果然，世界上只有女生才懂女生。
陶潜又是特写又是近远景的，瞎折腾了半天，不如乔楹随手一拍。
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搞定了。
两个男人表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
“安安，你男朋友是不是老撩你哥？”
“啊？”
陶斯允正在调料区认真地帮许霁调小料，听到乔楹的话，手抖了一下，下意识往他们那桌看。
陶潜竟然破天荒和许霁坐在了一起，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背着她偷偷和好了。
看上去似乎还挺亲密。
陶斯允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顿时欣慰不少，“应该不会吧，他们之前关系就挺好的，上次我哥拿错了别人的行李箱，那几天衣服全都是借他的。”
在陶潜发现她和许霁的事之前，他们两个人好得真的穿一条裤子。
而且……
不管是内裤还是外裤，都能穿同一条的程度。
想到这里，陶斯允不禁犹豫了一下，顺着乔楹的视线又看了过去，不太放心地问：“他……怎么撩我哥的？”
“你男朋友和我在同一家花店订的花，向日葵519，他要你哥给他发520。”
“……”
“是挺像的。”乔楹捏了捏她呆住的脸，认真看了几秒，自我安慰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陶斯允顺着乔楹的思路自然而然地冒出了一个无比荒唐的想法……
顿时就无语了。
心想许霁这人什么毛病，总不见得把她哥当成是她的替身吧？
一天到晚瞎撩什么啊！
她尴尬地垂下眼，没什么底气地小声说：“也有可能是四舍五入……”
陶潜订的这家海鲜自助食材非常新鲜，这个点儿了，人也不多，陶斯允端着满满一碗香菜回到了座位上，把碗推到许霁的面前。
“哥，你去调料吧，再拿点水果。”
“你怎么不拿。”
“那边冷气太足，我嫌冷。”
陶潜扫了一眼她腰上系的黑色衬衣，酸溜溜道：“冷就穿你男朋友的衣服啊，穿上就不冷了。”
“……”
支走了陶潜，陶斯允磨磨蹭蹭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你别撩我哥好不好？”
许霁：“？”
“调戏也不行，他都已经结婚了。”陶斯允把自己碗里刚才手误夹的香菜一根一根夹到他的碗里，吞吞吐吐地补充道：“有人会很介意的……”
许霁定睛看了她几秒，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故意问：“谁介意？”
陶斯允果然一副“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表情，找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竭力掩饰自己的小心思，“你让一个有妇之夫给你发520，你说谁会介意？”
许霁淡淡“哦”了声，对她故意绕了个弯的暗示视而不见，随心所欲地说：“我倒是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我还以为你会介意。”
“……”
陶斯允几次欲言又止，让她说“我介意”三个字她又说不出口。
许霁招惹完她以后，还想再逗逗，就端着自己那满满一碗的香菜坐了过去，主动给了她一个机会。
懒懒地问：“我什么时候撩你哥了？”
陶斯允抬起眼，见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一副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的样子，目光从容地和他对视。
明明就有，还不承认。
“那你为什么要他给你发520？向日葵明明是519，你干嘛占他的便宜。”
许霁挑了下眉，表情有点耐人寻味，“我说你对我的占有欲能不能不要总靠你哥的衬托才显现出来一星半点。”
“……”
许霁屈起指尖敲了敲桌子，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一边幽幽地开口：“再说了，他以前又不是没发过。”
“……”
又来了。
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他为什么现在还要提！
见陶斯允一声不吭地开始装死，许霁直接当着她的面拿出了证据。
打开微信，点开和陶潜的聊天框，往上划，找到去年的转账记录，凑近她，“你看清楚了，是谁先撩谁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离她很近，语气暧昧得很，陶斯允像是一个做了坏事不敢承认的小孩子，眼角余光都不敢往他的手机屏幕上瞥。
眼神东瞟西瞟，始终不敢正面回应，索性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哥撩的你，行了吧，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
许霁缓缓勾唇，不动声色地把她往里面挤了挤，压低声音，重复反问：“是你哥撩的我么？”
“……嗯。”
“陶斯允。”许霁叫了她一声，揽着她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到前面，找到打的结，来回拨弄了一会儿，就在陶潜和乔楹拿完水果往他们这边走的时候，突然轻轻一扯，系在她腰上的衬衣袖子立马就松了下来。
陶斯允吓得一惊，急忙按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啊……”
许霁面不改色地看着不远处的陶潜，桌下那只被她隔着围裙摁住的手已经变了位置。
“你哥知道你这么嫁祸他么？嗯？”
陶斯允耳根绯红，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许霁的手隔着薄薄的棉T恤在她腰上摸来摸去地挠痒痒，继续追问，“说，到底谁撩的谁？”
这下她不得不承认了。
“我……”
“桃乐丝，你撩我干什么？”
不是你先撩的我吗？漫天要价，背我500，抱你加20，难道你都忘了吗？！
当然，这些话陶斯允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实在没勇气说出口。
眼看陶潜和乔楹越来越近，陶斯允着急了，“你坐过去，和我保持一点距离，别离得这么近……”
她表现得越着急，许霁的手就越过分。
“是谁最先跟我玩儿四舍五入那一套的？怎么，你能四舍五入多加一块，你哥就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