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变成灵狐之后，白色的身体仍在不断修复，凝聚更强的能量，每过一秒钟，她都在变强，都在恢复以达到曾经的巅峰水平。所以，灵狐并不着急，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完成凝聚的修复，让身体完全吸收那些白色的颗粒。

    快到极限了。方棱看着苦苦支撑的爱丽丝，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自己所拥有的构造能力，短时间内能够施展出来的就只有现在的水平。如果是更高级别的“神话构造”，就需要腾出手来，还需要额外的时间准备，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自己撒手，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脆弱的防御迟早要被突破……

    先前曾义桢设置在身上的反制牌，那以防万一的吸收盾，也被热带风暴的效果吹飞了……

    制牌……

    方棱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除了反制牌外，其实还有一张底牌。

    试试看吧。

    方棱撒手，下一个瞬间，蓝色颗粒撤除的瞬间，只剩下迅速破碎的金色薄膜，以及依旧信任自己，不提出任何疑问，只是坚持着硬撑的爱丽丝。

    “【神话构造·幻神降临】。”根据术式临时构造，能够迎合自身异能的结构铭文，在瞬间完成，并且响应联结，方棱学着曾义桢的样子，从虚空中抽出一张牌，然后又丢入虚空中，想要获得那样的气势，于是只是那样喊道。

    于是大地开始剧烈的动摇，裂谷充斥着恐怖的震动，就像是之前伊斯卡那开天辟地的断罪岚蹭过地壳，也有什么东西接触到岩石圈，在移动，在动摇这颗行星的根本。但与那不同的是，能够明显感觉到那震动在逐渐靠近而不是远去，这说明那震动是从地底的更深处传来的，并且还在不断上升，不断靠近。

    “嗯？!这是怎么回事？”熊晓庚还是第一次见证这样仿佛神迹地场面，顿时有些愕然，一个空档正好被唐梦尘抓住，整个人就被一团红蓝双色火焰给轰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数圈，差点掉进了裂开的缝隙里。

    裂谷的底部再次延伸出缝隙，又形成数个小裂谷，最终这些缝隙凝聚成一处，形成巨大的豁口，其中深邃看不清颜色的深渊中，蓝色的巨岩升腾，翻卷着上升，显露了宏伟的姿态。这是一个巨人的形象，蓝色的巨大岩石构成身躯，粗壮的四肢，厚重岩石如铠甲保护的胸膛，能够看到明显而夸张的蕴含无限恐怖力量的岩石肌肉，只是看着就令人胆寒，也不知道这样的力量要如何作用会使世间万物粉碎。

    宏伟的蓝色巨石像缓缓上升，其高度接近百米，但身体截止在腰部便不再上升，下方没入黑色的深渊中。即使只有半身，百米高的蓝色巨石像依旧给人一种天地脊梁的感觉，那代表一种绝对无法撼动的最纯粹的力量，最坚实的摧毁与保护，那只是石头，却是能够缔造世界，毁灭世界的石头。

    巨神像张开双眼，于是蓝色的巨岩点上两抹鲜艳如血的红色，显露出凶光，以及无尽的威严。巨神像伸展开身体，那坚硬而强壮的双臂朝着左右周围延伸，就是差点要把这裂谷撑破。

    伸展本身就像是一场严肃恢宏的仪式，完成之后，巨神像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暗蓝色的光，站立在那里，气息变得可以理解可以感知，就和这个世界的一般生物所差无几。

    “【欧贝里斯克的巨神兵】。”感觉到体内热血沸腾，方棱如咆哮般说出了自己被托付的三幻神的名字，来自古希腊神话，地神的巨石像士兵，传说中的，欧贝里斯克的巨神兵。完成对幻神召唤的瞬间，方棱产生了一种召唤出来的不是巨神兵而是自己的错觉，只感觉意识游离在自己的身体和巨神兵的身体之间。身体细枝末节的移动都被映射到巨神兵的身上，并放大数倍，可以观察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一道蓝光闪过，仿佛是要印证那不是错觉，方棱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肉身已经镶嵌到了那蓝色巨岩中。自己获得了巨神兵的控制权，更准确地说，自己的身体和巨神兵的身体融为一体。

    那么，应该就能控制这幅如大地宏伟的身体做点什么了。几乎是脑海中刚刚有这样的想法，方棱的崭新的身体就做出了反应。

    “【神怒粉碎拳】!”

    一拳挥出，蓝色的巨岩以不可抵挡的毁灭性力量穿透了处于支离破碎边缘的基色薄膜，并将那蕴含恐怖能量的白光硬生生顶了回去。这仅仅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蓝色的巨拳带着先前的白光，重新落到了涂山孜然的身上。

    砰。

    纯粹的物理攻击，纯粹到了这样的地步，所有的力量化为摩擦的热量炸裂开来，产生的光雾和震动将近半分钟才完全散去。

    剧烈的持续了半分钟的震动，仿佛全地崩解的震动，以纯粹的力量穿透一切，在裂谷的底部贯穿，撕开一条直通地核的裂口。巨量的被削去的物质，所产生的空隙不过一会儿就被周围的物质于重压下填满，最终一切的痕迹消散，那堪称毁灭地壳的一拳，就这样完全消散了存在的痕迹。

    方棱仅仅是挥出了一拳，最强的一拳，就消耗了所有的能量储备，被迫解除了与巨神兵的联结召唤，瘫软在地，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然而，这震撼行星地质的攻击，却没有对涂山孜然造成任何的伤害。白色的灵狐依旧悬浮着站在原来所处的地方，身体依旧在凝聚白色灵体颗粒，气息还在不断攀升，平静的目光如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身后身下那深不见底的空洞在诉说那毁灭。

    为什么巨神兵的全力一击对涂山孜然无效？

    方棱在心里这样绝望地问道，他一开始认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肯定是哪里出错了。如此大的力量，光是施展开来就耗尽了自己所有的能量，还差点贯穿行星的核心——除非是能够徒手接下“彗星袭月的冈格尼尔”的伊斯卡，方棱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正面承受那样的攻击毫发无损。

    但仔细一想，答案其实是很简单的。是的，方棱自己也马上就想到了，出错的是自己——涂山孜然是九尾灵狐，控制灵魂的灵狐，拥有纯粹的魂白色，非实体存在，免疫一切形式的物理伤害。就像那个自称不死人形的幽宛虚，任何形式的物理攻击都会“穿透”身体，无法留下任何伤害。

    欧贝里斯克的巨神兵，地神的攻击，就是纯粹的物理攻击。实际上，以巨神兵爆发出来的能量级，即使是稍微带一点属性能量，碰撞擦出来的火花也足以伤害到涂山孜然了。但问题是，巨神兵的攻击就是纯粹的物理攻击，不包含任何属性，也不针对灵魂——正因如此，巨神兵的攻击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也正因如此，巨神兵的攻击具有如此巨大的局限性。

    是的，败谋略上了。第一次使用巨神兵，自己还是太生疏，如果足够熟悉，就不会犯这样错误，就不会顽固地孤注一掷。

    现在，是自断后路。

    方棱躺在地上，疲软的身躯根本无法支撑站立，他只能看着九尾灵狐踏空走下，一步步逼近不断后退是爱丽丝。爱丽丝本身拥有精灵王传承的异能，但遗憾的是，辉虹的七光，无论是作为薄膜，还是作为魔法，其能力都没有完全开发出来。金色薄膜用作范围扩张攻击，七光给予的全魔法亲和性，这两点是早已知道并且可以尝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机会。曾义桢原本想作指导，也一直因为很忙而找不到机会。

    直到现在，爱丽丝和心藤一样，战场上作用局限于“辅助”。

    爱丽丝对着逐步逼近的涂山孜然张开一层层金色薄膜，却被一一无情突破。爱丽丝没几步就退到了裂谷的崖壁，退无可退，面对面无表情仿佛人偶一样只是执行某种命令的涂山孜然，毫无办法。

    突然，时间扭曲了一下，心藤突然出现，挡在了爱丽丝的身前。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她即使面对死亡威胁也这样站了出来。她没说话，因为的确没有什么慷慨陈词，所以就只是坚定地挡在爱丽丝的身前，作了精灵王的挡箭牌。

    唐梦尘察觉到了不对劲，欲抽身离开，却被奋起爆发的熊晓庚拦住，后者一同用上异能与魔法，勉强形成了对唐梦尘的干扰与拖延。然而这样的干扰也持续不了多久了，他身上侵蚀燃烧灰色火焰正不断榨取体力和精力，甚至是生命力，然而这也是这个只享受过程的疯子一直在燃烧的东西，以疯狂与舍弃逼迫唐梦尘必须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某一个瞬间，涂山孜然的身体完成了最后一颗白色颗粒的灵体修复，能量水平超越了唐梦尘，然后，她似乎变得愉悦起来，心满意足，一巴掌拍过去，甩出一道白光，带着恐怖的能量，落下。

    爱丽丝突然扑出去，一把抱住了心藤，两人在地上抱作一团，最终爱丽丝把心藤护在了身下。这样的举动只是变换了守护与被守护的位置，却并没有完成对攻击的规避。

    她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毁灭。

    “【制动·光之封护剑】。”

    三道金白色的光剑出现在半蹲着抱着心藤，低着头闭眼的爱丽丝头顶，恰到好处地抵挡住了来自涂山孜然的攻击，然而那三道光剑也在完成使命之后消散，被白光冲散。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愣在那里，包括涂山孜然，只是转身，诧异地看着曾义桢。

    黑发少年依旧保持平静的表情，打开了身上盖伏的反制卡：“【反制·超重力网】。”

    于是一层黄绿色的光网如平面坐标系落下，均匀地覆盖于裂谷，将所有人包裹进去，剥夺了他们攻击和移动的能力。这层光网拥有包括唐梦尘在内所有人无法抵抗的力量，同时，其中散发出来的能量也在不断侵入身体，抑制能量的再生与运转。

    大禁咒级别，全范围限制。

    “时间，到了。”曾义桢看着悬浮于半空的白色灵狐，看着最后一颗光粒，这样缓缓说道，之前似乎一直是在等待着什么，而现在终于等到了，“这，应该是最优的解法。”

    白色的灵狐，身体最终凝结成型，九条巨大的白色尾巴经过了如此长的时间收缩凝成了先前三分之一的大小，末端也不延伸出去太多，看起来更像是身体的一部分。

    这就是曾义桢一直在等待的东西，借着引诱熊晓庚使用的药物，促使文言返祖，并且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完全灵体的修复，能力也就完全了。

    “汝……有何目的……”灵狐开口，空灵的声音，隐约能听出原本属于文言的那一部分，“为何，吾会在此……‘决战’，应该已经结束了……吾等的时代，兽潮，为何结束又再次降临……”

    修复了记忆，修复了理智，这是熊晓庚不曾想过的，药剂中应当带有洗脑的成分，这是自己托付过苦竹的，但没想到药物对完全恢复的灵狐不起任何作用。曾义桢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义桢是知道的，所以还是摆了自己一道。熊晓庚看向曾义桢，无奈地笑了。罢了，本来坐在这高塔的王座上，也没想着最后能善终。兽潮的弃子……守着时间大门的自己，不是什么暴君，只是弃子。

    是的，自己不在乎结果，只是享受过程而已。

    灵狐的身体微微一动，就挣脱了超重力网，完全无视了大禁咒，随后在一道白光中，身体收缩，凝聚成了人型，依旧保留着尾巴和耳朵，身着一袭白绿色长裙。悬浮于虚空中，亭亭玉立宛若天仙的涂山孜然，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出尘的非凡气质，难言用言语形容的庄重。

    唐梦尘能够感觉到，就像是温良，这种气场，就是所谓的“图腾”。

    “这样，吾就可以与汝流畅对话了吧……原先寄宿身体里的记忆正在缓慢苏醒，名为‘文言’的记忆，吾完全接受……人类，告诉吾，现在，此刻，发生了什么，汝又要做什么……”涂山孜然这样问道，“战斗？杀戮？令吾复苏的是谁？何人利用吾，驱狼吞鹿？汝等为何而战？”

    “不要战斗了，这没有意义，因为重点不在于此，输赢没有任何结果。”曾义桢缓缓说道，直视涂山孜然，这位超越象征的古代图腾，然后转身，面对众人，“诸君，不要再打下去了，这样，是不会死人，也不会有结果的。”

    空气有些凝固。

    “最关键的第一问题，是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