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山的雪终年覆盖，只有冬季，和远远望去迷蒙的云雾。

    这里太冷了，冻的没有生机。离山山脚截然不同，一年四季，周而复始。春季万物萌发，夏季欣欣向荣，秋季落叶金黄，冬季白雪覆大地。鸟雀会在春季歌舞，蝉虫会在夏季长鸣，秋冬时候，果实飘香，落雪无声。

    离山上，时间仿佛都被冻住了，只有冬长驻。

    鹿鸣呦能够眺望到的，只有山峰间翻涌的云雾，和有时纷扬的大雪。

    木枫不常在，他有时闭关，可能只是醉倒在哪个地方，睡上一段时间。有时又去云游，回来时顺带些人间的新奇玩意儿去逗鹿鸣呦开心。

    黎安城的灾难之后，世界好像已经太平了，国泰民安是这个时代的代名词。黎安城渐渐被人淡忘，慢慢的，谁也想不起这里，哪怕这里是神仙赐福过的地方。

    鹿鸣呦被带回来之后，木枫就去云游了。给鹿鸣呦留了只青色翅膀的鸟，据说是木枫随手捏的。

    这只鸟还没有鹿鸣呦手掌大，整日叽叽喳喳地乱蹦乱跳，是离山上除了鹿鸣呦之外的唯一一个活物。

    木枫留下的，还有几本书和藏书阁的令牌。掌门来看过鹿鸣呦几次，带他去了藏书阁找书看。

    掌门问他，修的什么道。

    鹿鸣呦摇头，说还没有悟道。

    又问，怎样才能找到道。

    掌门从鹿鸣呦这里要了三两茶叶，捏着花白的胡子，笑得深意。

    “道要凭心找，不要问我，问问你的心。”

    然后掌门带着茶走了，鹿鸣呦目送他远去。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木枫给的书关于阵法，一本入门大全，一本古杀阵收录。

    鹿鸣呦对入门大全不太感兴趣，最喜欢干的就是把古阵拆解，然后慢慢算。

    他第一个阵算完时，离山下正逢春。新芽点缀树林，春风拂过，万籁骤起。

    他寻了一空旷地方布阵，阵布好的瞬间，烟尘四起，雪晶纷飞。

    竟是炸了离山半个山头。

    木枫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离山山崩的景象。积雪轰然而下，往离山下卷去。

    鹿鸣呦捏了张符，瞬移到半山腰布阵，堪堪挡住了这场灾难。

    离山被炸得面目全非。

    鹿鸣呦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无力地向后倒去。

    有人扶住了他的肩，带来一阵冬雪的气息。

    鹿鸣呦回头看去，一头撞进了木枫波澜不惊的眸子。

    然后木枫笑了，仿佛冬雪消融，春来乍到。他提着一盒桃花酥，稳稳当当地放在鹿鸣呦手中，声音轻而缓：“长高了。”

    那只青色翅膀的小肥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蹦来蹦去，兴奋至极。

    鹿鸣呦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规规矩矩地唤了声师父，然后得了两颗哄小孩的糖。

    木枫推了推鹿鸣呦的肩，两人慢慢往山上走去，木枫顺手把炸毁的山头恢复成原样。

    之后的日子，在鹿鸣呦的记忆里就不太清晰了，木枫和原来一样，很少在离山停留，有时云游四海，有时只是在离山下的村庄里醉倒。

    鹿鸣呦在离山呆了很长的时间，直到那本书里的古阵都被他算完了。掌门说他很有天赋，常人算那些阵，也许一辈子也算不完。

    算完这些阵，花了他五年时间。

    那又是一个冬季，木枫带了饺子回来，和鹿鸣呦蹲在离山上煮着吃。

    鹿鸣呦向木枫展示了他算完的最后一个阵，又得了两颗糖。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15岁的鹿鸣呦说着，把糖塞进嘴里，甜的发腻。

    五年不见，鹿鸣呦已经抽了条，从小小的一只变得如离山上的松柏，身姿笔直。

    “要和我一起去云游么？”木枫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