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诗房中的通路仅容一人通过,还好几人身形都不算粗壮,最终余栖川打头阵、殷峻随后,时梦跟着殷峻,藏雪眠垫后,
越向前,空间越是开阔,最后竟能容人站起身来,余栖川止了步,大家都听到了水声。
“怎么了?”
眼不能看的殷峻发问。
“没有通路,但有一条暗河!”
藏雪眠回答。
“楼主,我现在去探探探路!”
余栖川水里来去自如惯了,此刻竟真的要跳下水去,不想那水刚刚过膝,觉得哪里不对,“难不成这小宫主每日划船去密室?”
藏雪眠却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者这机关本不在水下!”
“头顶!”殷峻开口了,“藏楼主,你将火折子举高一些,看看我们头顶的地方,哪里有风吹来?”
他们进入者密道之后,便点燃了火折子,此时藏雪眠依言照做,将火折子举高了一些,这一举高,便无需看风从哪里来了,头顶的岩壁,在明火的照耀下有一块,明显油亮一些,他将火折子递给一旁的时梦,自己去碰那块石头。
却被时梦拦住,“小心!”
刚刚的银针,时梦仍然心有余悸。
一旁的殷峻也提醒:“那机关是可移动还是可以移开的?”
藏雪眠一边手拍拍时梦的肩示意他无事,一边手试探着去碰那块石头,“现在看来是可以移开的。”
殷峻松了口气:“那该无妨,这应该是机关的钥匙,应该会有另一个出口!”
这样说着,藏雪眠已经转动了那块石头,真如殷峻所言,一旁的崖壁竟生生开出一个口来。
“栖川先生,我们这边走。”
余栖川有些尴尬,从水上跳了上来,“这是比水路好走!”
时梦安慰他,“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走水路啊!”
时梦扶着殷峻走了进去,余栖川垫后,不一会儿殷峻都感觉到眼前有光。
所有人都没有声音了。
“是我们走出来了?”殷峻发问。
余栖川回答:“是我们走进去来了。”
里面灯火通明,衣食器具,床桌书案一应俱全,那画上的女人,或者说骆诗懒洋洋的侧身拄手半就在床榻上,静静的看着他们,像是等候相约到此的老友。
除她之外,还有一群机关师,正在寻找关口,
而在一群机关师中,很快时梦便认出了秋雁!
他衣着和其他机关师无二,也看到了他们,但是并没想必,真实身份骆诗也未必知晓。
“果然现在这江湖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吗?”
骆诗算起来与眼前的这些人,差了一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透着一股望穿秋水的孤寒。
“也不尽然,我这老人,不也还在此奔波!”
听到余栖川这样说,她坐起身来,身子向前探了稍许,看了余栖川一阵,而后哈哈大笑:“原是栖川先生啊,早该想到的,能追我追到水里的,大概也只有先生你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先生身手不改从前,骆诗佩服。”
“那也抵不过宫主你容颜数十年不老啊!” 余栖川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到了恐惧,
若她是那有梨花印记的黑衣人,那么是十年前伤藏东篱的便也是她了。难怪凶手一直查不到,谁能想到是已经故去多年的骆施呢!
“所以当年伤藏楼主的也是你了?”
“藏东篱啊!”说到这里,她似乎很无奈,“我本无意伤他,只想他将骨笛相借,但他不肯,我便只好抢了,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不过没关系,而今他的儿子带着骨笛不请自来了。”
余栖川正要发作,被一片的藏雪眠拦下:“所以当日,是因为栖川先生紧追不舍,你不得已从光雾宫的入口出来,也就是我们见到常欢小宫主的那日。我比较好奇,您是如何变幻容颜的?真正的常欢又在哪里?”
骆诗似乎对藏雪眠很欣赏:“倒是与你父亲有几分相似。常欢吗?早就死了,不过不是我杀的,她幼时就生了大病,早就病死了,我只不过是替她活了些年而已!至于容颜,我又不妖怪,哪里真的会变幻容颜,你看我这样像常欢吗?”
说着,她将头顶的几只发钗拔掉,头顶的碎发掉落,挡住了额前,到真的与当日所见的常欢有几分相似了。
“常欢幼时便多病,一直在屋里养着,见过她的人本就不多,七八岁便病死了,我代替她在病榻上养了五年,再出现都十二三岁了,谁还记得常欢幼时的样子,又有多少人记得少女时的骆施呢?”
她说这话时又露出那种孤寒与悲凉。
“可是你保住这副样子有什么用呢?整日装疯扮傻,像个妖精一样,躲在这不见天光山洞里。身边的人一个个人都死了你还活着,比你年轻的人都死了你还活着,有意思吗?”
余栖川忍不住说道。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是为了长生不老吗?”余栖川的话似乎说到了骆施的痛处,她站起身来勃然大怒,众人才发现,她的身形,并不似画中那样高挑,看上去更像是那日所见的常欢了。
察觉到别人看她的阳光,又慢慢坐下,苦笑,手指自左向右划过,指向所有人,“你们都以为我想长生不老,我现在挖圣湖是为了永葆容颜不衰,可笑,谁想活得像个妖怪呢?我与你们所有人一样,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不过你们是越来越老,我是越来越小,而今不过十二三年的寿命了。栖川先生,有一日当你寿终正寝,你会白发苍苍,你会有亲友相送,你会带着回忆离开这一生。而我呢,我已没有亲友,我会失去记忆,失去体力,失去言语,只会啼哭,带着永恒的不甘离开而死去!”
“你服了浮生引?”时梦开口了。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是一惊,显然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而骆诗眼神凌厉地看向他,像是找到了救星:“ ‘浮生引’?什么是浮生引?”
时梦看向身旁的人,旁人似乎也无人听过。
“传闻中一种让人返老还童的药,又名‘负生引’。服食此药,会使人逆生长,重返年轻,但是不会停止,身体会一直变小,直至回归婴儿死去。”
时梦解释。
“你怎么知道?”骆诗追问。
“苏家,苏云见的笔记里有提到过,这服药是庄宥大师研制,但从没有人见过。”
时梦在浮生塔中曾在苏云见的笔记中读过,当时只觉得新奇,没想到竟真的存在。
在场之人都陷入沉思,唯有骆诗突然大笑,“诗得吾皮,就是这个意思吗?师父,害得人好苦啊!”
她笑容凄惨,像是要哭出来,引得在场之人,又怜又怕。
藏雪眠却已看穿一切,“骆宫主你也不必伤怀,当年你们五人,怕是谁都不好过。而人都会死去,你虽需一日日返回孩童,但也年轻了两次。试想一下,骆宫主你真的能接受年老色衰,形容枯槁吗?你当年不就是害怕老去才误食此药吗?”
骆诗听罢,用手抹了抹脸上本没有的泪痕,一瞬间收敛了情绪:“藏楼主所言不错,当日庄宥是同我们讲过,会遭反噬。我才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弃如敝屣,或者甘受反噬,庄宥能活得好好地神游天外,我亦可以!”
“所以这下面究竟有什么?骆宫主,跟我这骨笛又有什么关系?不如大家把话说开了,各取所需。”
“该是说你聪明还是傻呢?你不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下来干什么?”
几人相持之下,轰的一声,洞厅一侧又开出一个口来。是寒岚、寒苍、常悦、离思、柳冰竹等刚刚在长乐宫赴宴的人。想必荷塘入口打开后,又在里面弯弯绕绕,最终还是暴力打开了机关,进入此地。
常悦见到这又像骆诗又像常欢的人并不意外,反而走到她一侧,对她恭敬一拜:“宫主!”
此言一出,瑰谷其他人都是一惊。
寒岚掸了掸身上的灰,对骆诗说,“骆宫主,不如我替你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骆诗示意他自便。
“诸位,常欢小宫主幼年便病逝了,眼前的这位是我们故去多年的前任谷主骆诗!”不等众人追问,他又接着说,“
她食了一种药物,本以为此药可以让她永葆青春,确实刚开始也年轻了很多岁。却被当时的采墨族族长发现,此药乃是剧毒,何止能永葆青春,还会返老还童,最终要了命。但她不相信,还因为族长发现了她的秘密,而在采墨村的水井投毒,让他们人人早夭,不久便灭族,好在,族长说的话应验了,她真的返老还童,再也回不去了。而今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采墨族的藏物中,渴望找到救赎之法!所以她才要开掘圣湖,而我们的现任谷主不过是个傀儡!”
寒岚说罢,瑰谷之人议论纷纷,“那她为何又突然阻止我们继续开采呢?”
藏雪眠接过话来:“因为圣湖干涸本就是在她意料之外,圣地现世她不得不让人开采,也想借此机会寻找机关师,为她打开这里的机关,但她又不能先一步让你们进入,所以才毒瞎了差一点进入此地的殷峻。而此地,大概就是通往采墨族圣地的真正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