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诫

    她本就难过,还被这么逼迫,根本支撑不住,一开口眼泪又滚了出来,抽抽搭搭:“你、你一直说我们是夫妻,可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你这样轻薄我,我、我竟还不知羞耻地伸出舌头回应,这般没有体统,简直淫,乱,我、我、我失了清白!已经脏了!”

    明明她哭得满脸泪水,他却只想笑,好不容易忍住,捧起她的脸为她擦泪,“公主不清白,臣也不清白,公主脏了,臣也干净不到哪去。事情都是咱们两人做下的,公主将臣睡过那么多次,如今竟出此言,可是想翻脸不认账?”

    令仪从未听过这般歪理邪说,止住泪水,怔怔看着他。

    秦烈也未曾想过自己竟能这般......厚颜无耻口出狂言。

    可话越说越顺,甚至还摆出一副讨债的表情,“怎么?公主打算始乱终弃?”

    令仪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秦烈绷着脸,“臣不信,除非公主.......”

    令仪完全被他带着走,“如何?”

    他将脸凑过去,哑声道:“再亲亲臣......”

    令仪终于反应过来,明白他居心不良,伸手推他,却被他拉住手又拽回怀里。

    他连哄带骗,甚至耍起无赖,她根本无力抵抗。

    火光将两人身影投向山壁,许久的交叠后,短暂地分开,之后又交叠在一起,如是数次反复。

    洞外虫鸣,洞内唯有唇齿交缠濡湿的水声和粗重的喘气声。

    令仪累极睡下时,火堆已经熄灭,山洞潮湿,立时泛起凉气。

    石床上两人却不觉得热,甚至亲出一层薄汗。

    秦烈难得感到困乏,不必喝药,也能睡下。

    只是此时不行。

    ——万一发起梦魇,会吓到她。

    他将怀里人小心翼翼放下,为她掖好被子,起身来到火堆旁。

    没人添柴,火堆已经熄灭,他重新生起火,看着床上熟睡的令仪,就这样坐到天明。

    。

    令仪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秦烈已经烧好了水,还摘了些果子回来。

    山洞中有一个小灶台,秦烈把干粮掰碎了混着水熬成粥,吃起来竟十分软糯。

    他像只开屏的孔雀一般,特意对她解释,是他与沈家一起配制出的上等军粮,颇得将士们喜欢。其实令仪压根没问,从起床起,莫说与他说话了,除非万不得已,她根本不看他一眼。

    令仪在后悔,尤其喝粥的时候,嘴巴时不时地疼,让她更为憋闷。

    昨晚她脑子稀里糊涂,尽早醒来才后知后觉,——就算是夫妻,他昨夜也太孟浪了些,而她竟然也由着他胡来!

    是,她是不知道夫妻间该如何。

    可她又不是没见过侍寝的妃嫔,也没见谁侍寝后第二日还舌头发麻嘴巴红肿的!

    等她小口小口吃完,放下碗筷,穿上披风。

    秦烈居心不良地提议:“白日才是打猎的好时候,咱们干脆在这多呆一日,我今日定教会你弯弓射箭。”

    令仪是决计不会再与他在这里待一晚的,何况.......

    她问:“不是你说,山下的村民不容外人白日进来打猎,咱们才趁夜过来?”

    秦烈昨日搬起的石头砸在他今日的脚上,一时无言以对。

    收拾好东西,秦烈将令仪昨日用过的被褥全部烧掉后,两人出了山洞。

    秦烈一个呼哨,只听一声马嘶,没一会儿,他的宝骏便跑了过来。

    两人策马下山,到山脚,有人备好马车在等着他们。

    昨日是为着赶路,今日自然还是坐马车更为舒坦。

    何况坐马车,便不用与秦烈共骑,令仪自然求之不得。

    可没想到,她在马车里刚坐下,他也跟了上来。

    这是王府马车,她又不能把他赶下去。

    往旁边给他挪了个位置,令仪便扭头看向窗外,依旧不看他。

    那般宽敞的马车,他偏要厚着脸皮坐在她旁边,她一挪,他也跟着挪,直到她贴着车壁,再挪不动。她终于恼了,瞪着他命令:“你不许再过来!”

    她那副吴侬软语的声调,生气也像撒娇,略显昏暗的马车里,一张白腻小脸,鲜妍又柔媚。

    他目光最后落在她唇瓣上,唇珠磨破了皮,还未消肿,红的可怜。

    他喉结几番滚动,方哑着声音道歉:“是我的错,别气了好不好?”

    令仪更为羞窘,愈发不想理他。

    他却将一张脸凑过来,“我给你咬回来行不行?”

    令仪脸刷地通红,更未曾想他竟这般厚颜无耻,气得握拳打他。

    他任她不痛不痒地打了几下,方低笑着握住她的手,瞬势揽住她肩膀,将人拉到自己怀中。

    她轻轻挣扎几下无果,未再做无用功,而是软下身子,柔柔靠在他胸前。

    虽然一句话也未说,却比无数柔情蜜语动人,秦烈胸口满胀,恨不得将人揉碎进身体,却在轻抚她鬓云青丝时也小心翼翼。

    。

    十日转瞬便过,秦烈不得不上朝,站在太子下首。

    初时他上朝,众位大臣还有些不适应,说话前会不自觉看一眼这位战功赫赫的王爷。

    尤其是那一众朝廷前朝老臣,有几个能忘了当时被困京中日日惴惴难安的日子?

    当时带兵围着他们的便是这位端王爷。

    他们出城献的降表,也是交到了这位端王爷手中。

    所以,哪怕他交了兵权,甚至唯有端王封号没有实权,也无人敢看轻他。

    更不提,朝中还有不少武将曾经是他的部下,这些人更是毫不避讳地唯他马首是瞻。

    只这位端王爷,十分寡言,除非皇上询问,轻易不肯开口。

    便是开口,说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亦或是“恭请父皇定夺”。

    下了朝,也不与大臣攀谈结交,又以自己有旧伤不能饮酒为由,从不参加宴饮聚会。

    便是有大臣和属下到端王府拜会,他也一视同仁以养伤为由闭门谢客。

    如是作为,让那些期待看到两虎相争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有人觉得他心机深沉韬光养晦,也有人觉得他只会行军打仗于政务一窍不通。

    也有人觉得他是不想与太子交恶,有人觉得他聪明,有人觉得他软弱。

    不管别人如何说,秦烈难得清闲,除了上朝,便一直待在府中。

    养伤当真不只是说辞,连年征战,他身上落下不少沉疴旧疾,确实需要静养。

    他也借此时间,得以考教秦烁与秦灿的功课。

    进京时,秦烈便为他们聘请了几位名师,连程家的几个孩子也慕名在这里读书。

    既然程家几个孩子也在,秦烈便一起考教。

    一番考教下来,秦烁秦灿兄弟二人,无论拳脚骑射或是读书学问,比其余几人强上许多,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得色。

    秦烈却训斥道:“穷苦百姓家的后辈,小到十四五岁,最晚十七八岁便要撑得起门面,你们如今无杂事挂怀,终日唯剩读书练功二事,取得这点成绩便自以为是沾沾自喜,可见心性既不坚见识亦不足。”

    “今年我朝首开恩科,我会安排你们下场,文武都要一试,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兄弟两人应声,秦烈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待出了书房,程家表弟对秦烁道:“距离恩科只剩不到半年,刚好前几日我在家见到几位翰林院的官员过来拜会我爹,听说能进翰林院的都是前朝三甲之士。我回去让我爹安排一下,让他们好好给咱们传授传授经验。”

    “如此甚好。”秦烁大喜,转头对秦灿道:“二弟,到时一起。”

    秦灿感激道:“多谢大哥!”

    几人在岔路口分开,程家几兄弟自然去秦烁的院子,秦灿自己回去小院。

    一进门,他便变了脸色,一脚踢翻桌子,“边陲小户,竟也在我面前炫耀!我是父王的儿子,皇族血脉,岂不比他们高贵?!”

    他的乳嬷嬷不用问也知道,又是程家兄弟惹了他不痛快,赔笑道:“这是自然,您是郡王,程家老爷也不过是个侯爵,他们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王爷不过看在先王妃的面子上,才提携他们,若非如此,便是给他们八辈子,也沾不到京城的边儿!”

    秦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父王偏偏提携他们,还有翰林院那些不长眼的官员与他们来往!我却没有,我娘为什么只是丫鬟出身?甚至父王进京还要把她留在冀州不肯带来?!”

    乳嬷嬷心道哪个男人不是喜新厌旧,爱嫩又爱俏,王爷位高权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会记得起比他还大三岁的孙姨娘?

    嘴上还在劝着:“王爷终日在外征战,心不在此。虽则孙姨娘没来,府里也没进别的女人不是?况且姨娘在冀州,上无长辈,又无主母,日子反倒过得比在这里舒坦。”

    这话倒不假,之前孙姨娘还有些不甘心,到这两年,从来信也看得出来,除了想念儿子外,她日子过得十分舒坦。一个签了死契的丫鬟,长相也未见十分出挑,因着照顾了几年主子一跃成为姨娘生下儿子,遇到的主母宽仁大度,从未受过什么磋磨。主子有了大造化,虽然没带她进京,可如今昔日定王府中只她一个主子,更为舒心自在。

    乳嬷嬷羡慕道:“姨娘是个有大福气的人,王爷总不会一直不娶妻,将来进门的王妃必是高门贵女,也不知是哪样性情。与其回到京中看人脸色,倒不如在冀州一人独大过得快活。”

    秦灿只想着自己,怪他姨娘不得父王宠爱,何曾想过他姨娘过得如何?

    只是.......他脸上露出怪异的笑,“你说的对,父王不会一直不娶妻,到那时,难受的可不是我!”

    见他竟在期望王爷娶妻,乳嬷嬷忍不住劝道:“王爷还年轻,一旦娶了新王妃,必然会有嫡子.......倒还不如现在这般,世子爷宽厚大度,你们又一起长大.......”

    秦灿冷笑着打断她:“他宽厚大度?是,他不争不抢,可他想要的东西,自有旁人为他争为他要!只他落得个好名声!况且,难道我不期望,父王便不会迎娶新王妃?除了那个见不得人的,他们都是嫡子嫡女,最宝贵不过,唯独我无人问津,时时处处只能靠自个儿!”

    秦烈不知次子在背后竟编排起他后院来,此时刚来到公主院中。

    七月流火,虽则一路绿荫,他还是走出些薄汗。屋里已换上了藕粉色的窗纱,窗内摆着冰盆,公主穿着水红色外衫的身影透出来,秦烈远远看见,面上便不觉带了笑。

    踏进门,阻止丫鬟行礼,他悄悄来到令仪身后,低头只能看见她乌黑垂云似发髻下一截雪白的脖颈,和两个晶莹剔透似的耳朵。

    她正一本正经地做教养嬷嬷布置的功课,丝毫没察觉有人接近。

    教养嬷嬷专门教导出嫁前的公主,是她特意让秦烈找来的,好弥补这一段记忆的空白,也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人会忘却前尘往事,可本性轻易难以改变。

    她此时还是之前成亲时的心性,这些毫无用处的规矩也学得一板一眼,丝毫不敢怠慢。

    待到被人拥入怀中,令仪方才醒觉。

    气息太熟悉,她不觉害怕,只是无奈。

    ——他总是这样,只要见到她便恨不得两人粘在一起。

    如今下人们一见他来,便垂首出去,免得在这里碍眼。

    令仪轻轻推他:“我正忙着呢。”

    “忙什么?”他不放手,下巴搁在她肩头。

    “嬷嬷让我抄书,每三日抄一遍,要足足抄上半月。”

    秦烈不必看也知道,——这是他特意让嬷嬷加进来的东西。

    此时偏装模做样地问:“抄什么书?”

    令仪放下笔,小声抱怨:“女诫,足有两千余字,真不知道抄这些有什么用。”

    秦烈慢慢道:“大约是想让你牢记三从四德,从一而终。”末了又掩饰地补充一句:“出嫁女子都该学,也不独你一人。”

    令仪靠在他怀里随口道:“可难道我不抄这些,就会不遵守三从四德?不对你从一而终?”

    她说完感觉他身体一僵,不由回头看他。

    他神情变得很奇怪,看她的目光更是深沉幽黑,里面似乎蕴藏着暗色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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