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抢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李老婆子口中的阿宝,就是李婉荷的小儿子李一念。

    李一念原先还躲在屋内,此刻听到这话,当即跑出来抱住李婉荷的腿,哭嚎道:“不要!我要阿娘!我要阿娘!我不要和阿娘分开!”

    李老婆子缓了缓神色,竭力掐着嗓子柔声哄道:

    “阿宝,到婆婆这里来。阿娘坏,把你爹爹给克死了,还把你阿兄也气走了。咱们不要阿娘。”

    “我不!我就要阿娘!就要阿娘!”

    李一念哭闹的本事还是非常厉害的,此刻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扯着嗓子干嚎,叫李老婆子一时没有办法。

    李婉荷一手揽着常念的后背,脚边还躺着李一念,神色冷然。

    她盯着李老婆子的眼睛,分毫不退,一字一句坚定道:“常念和一念都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带走他们!”

    常念虽说是她和李大给李齐光买回来的童养媳,可这么小的一个小闺女,待在自己身边养了十年,李婉荷早就将她当做自己亲生孩子那般看待了!

    常念眼眶发热,将脸颊埋入李婉荷怀中,抱住她的胳膊愈发紧了紧。

    “阿宝是我李家的儿孙,可由不得你!”

    李老婆子冷哼一声,指使自己两个儿子去把李一念抢回来,吓得李婉荷赶紧弯腰抱住小儿子,将他死死护在怀里。

    常念被李二直接拽倒在地,白皙掌心瞬间被擦出鲜红血迹。她却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去扯李二的袖子。

    “松开阿婆!你们松开阿婆!松手!”

    李二和李三没搭理这小丫头片子,一人扯着李婉荷的头发,一人想将李一念扯出来。

    李婉荷死死抱住孩子,拼命躲闪,两腿不住踢踏,口中咒骂道:

    “腌臜泼才!千刀万剐的鸟贼!我是你们大嫂!你们媳妇儿还是我帮你们娶回来的!你们敢对我动手动脚,想去县老爷那里挨板子吗?都给我滚!滚!”

    常念一听这话,福至性灵,也不撕扯李二李三了,撒腿跑出去,扯着嗓子便大喊:

    “李家小叔子对大嫂拉拉扯扯啦!来人啊!快来人啊!李家小叔子欺负寡嫂啦!”

    这一嗓子吼的,把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全给吼了过来。

    常念说哭就哭,眼眶一红,晶莹泪水啪嗒啪嗒便往下落,口中大声哭诉:“各位郎君娘子,叔叔婶婶,快帮帮我阿婆吧!”

    “我阿婆给我阿舅守了这么多年寡。当初翁翁过世,我阿婆也是替他守过孝的!阿婆对李家,就没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听闻此言,人群中有人附和道:“是啊,李娘子这媳妇,那真的是没得说的。”

    “当初李老丈过世,她两个妯娌没过门,那里里外外,可都是李娘子一个人操持的。十里八乡,没有哪家不夸李娘子为人孝顺、办事儿利索的!”

    “是啊,就连两个小叔子的婚事,那也是李娘子操持的。这么好的嫂子也敢欺负,李二李三是真不怕丧良心!”

    常念哭得愈发可怜,声儿却半点不小,接着和众人告状:

    “按说我阿婆如今想改嫁,李家不仅不该阻拦,还该将我阿婆好好送出门才是。可是李家两位叔父,他们居然敢对我阿婆动手动脚!”

    “这是侮辱我阿婆和阿舅!”

    “各位郎君娘子最是心善、明事理,求您们给我阿婆做个主吧!不然我阿婆一个弱女子,真要被李家给欺负死了!”

    “死丫头片子,混说什么!信不信我把你嘴巴缝起来!”

    常念抖了一下身子,瞧着就是被吓到了,一下子钻到一面容和善的妇人身后。

    那妇人,果真不负常念所望,护着她顶了回去。

    “李老婆子,你凶什么凶?数你有嘴巴?数你会说话?这么能说,你儿子欺负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李老婆子刚想骂回去,可是见到众人护着常念,只得狠狠剜了她一眼,生生将顺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冷笑一声,说道:“那克夫败家的丧门星想改嫁,我有什么不同意的?可她想带走我李家的儿孙,她休想!”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群中瞬间多了几道质疑的声音。

    鳏夫再娶,寡妇改嫁,昔日夫妻和离义绝后各自嫁娶,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孩子由谁来抚养,还真各人有各人的说法。

    有说认祖归宗跟着爹的,有说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的……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常念小声嘀咕:“可是阿舅早已过世,不就该跟着阿婆吗?”

    众人顿了一下。

    确实。

    李大早逝,李家大房的长子又抛弃妻母跑了,那剩下两个孩子可不就是该给李婉荷养?

    李婉荷到底是亲娘,这李老婆子和李二、李三媳妇只是祖母和婶娘,还能越得过亲娘去?

    而且瞧着架势,俩孩子定然也是想跟着李婉荷的。

    李老婆子见那群人又有倒戈之势,继续冷声道:

    “阿宝和三娘,到底都姓李!我儿死了,你带走阿宝,是想让他断了香火吗?你这贼妇人,好歹毒的心!”

    李齐光走了,李家大房就指着李一念绵延香火。李老婆子这话,直击要害。

    常念拧眉,心中暗想这李老婆子还有几分急智,不由生出几分焦灼来。

    她这话,可算是拿到七寸了。

    常念正欲开口,却听人群之外传来一道清冷沉稳的声音。

    “我朝律法规定,义子不改姓、不承嗣,义父死后,义子归宗。”

    “所以,您家大房的香火,不会断。”

    这声音清冽,宛若切冰碎玉,瞬间吹走人群聚众吵闹的昏胀之感。

    人群中窸窸窣窣的,渐渐让出一条路来。而在路的尽头,赫然站着一位身量高挑的男子。

    那郎君瞧着年纪不大,约莫也就二十上下,眉眼间却尽是浅淡疏离之色,冲淡了他面上带的稚气。

    他并不打算上前,只是站在远处朝着众人微微颔首。

    李老婆子脸都要气歪了,愤愤道:“你是哪个?谁知道你是不是胡说八道!”

    那人并未开口,跟在他身旁的小厮却是仰着脑袋,极尽骄傲道:

    “我家郎君,从前可是大理寺正!是在右治狱厅断司审理案子的。我朝律令,就没有哪一条是我家郎君不知道的!”

    那什么大理寺、什么右、什么司的,都是村野人,谁也不知晓那是个什么东西。

    可这位郎君一身锦衣华服,身边还跟着伺候的下人,瞧着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人群之中有眼尖者,终于认出了这位郎君的身份。

    “哎呀!我想起来了!”她一拍大腿,激动道,“这位是县里张大善人家的小郎君啊!”

    张大善人?

    常念心思一动,悄悄抬眼去望那人的脸。

    果真是他……

    她还欲再看,惊觉那人视线从自己身上经过。

    常念不知道他是不是扫了自己一眼。可她想起先前在血泊中的惊鸿一瞥,不敢再瞧,连忙收回探寻的目光。

    这城西张大善人家,并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人家。他们是三年前搬来这里的,听说是东京城里的大官,因为丁忧才回老家钱塘县来的。

    这张家经常给乞儿施粥、送衣裳,大善人的名号便也渐渐传开了。

    只是他们一家深居简出的,几乎无人见过他们的庐山真面目。不怪这些人一时认不出来。

    李老婆子一听张大善人的名号,也有些胆怯。可是想到那大善人也管不到她们抢孩子头上来,她便又强硬起来。

    李婉荷死死抱着李一念,不愿再与她们多纠缠,皱紧眉头冷声道:“刚才李齐光给了我一笔银子。我把银子给你,你让我带常念和一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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