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

    李老婆子听到这话,心思又活络起来。

    她想留着常念和李一念,本也不是什么舐犊情深。

    常念已经十四了,虽然小了点,也不是不能嫁出去换聘礼彩钱,更何况她干活还是一把好手。就算卖不出去,留着给自家孙儿生孩子,也是不错的。

    再说那李一念,五六岁的年纪,最好卖了。

    可他俩加起来,都没有李齐光留下来的银子多!

    李齐光留的那包银钱,鼓鼓囊囊,少说也有一百两。

    若是能将它拿到手……

    李老婆子眸光微闪。但她没有直接应下,反而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李婉荷。

    李婉荷冷笑一声,还想再争,却被常念一把拉住。

    常念抹了抹眼角的泪,委屈道:“阿婆,算了。我和阿宝不跟着您了,就听婆婆的,留在李家好了。”

    “那笔银子您自己留着,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

    “我和阿宝就留在李家。婆婆这么想让我们留下,心里肯定是很疼爱我们的。”

    “我一定监督阿宝好好读书,争取早日考上功名,孝敬阿婆……”

    什么?

    她留着这两个小兔崽子本就是为了钱,居然还要给他们花钱?给他们花了钱,他们却要去孝敬自己亲娘?

    两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休想!

    李老婆子张开大嘴,瞬间就把常念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刚才是你说的,把银子给我!我就把两个孩子给你!”

    “我要立字据。等签好字、印了手印儿,我才能把钱给你!”

    她和李婉荷做了那么多年婆媳,最是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此刻李老婆子虽恨得牙痒痒,却也没法子,只得依着李婉荷的话来办。

    在场之人,怕是只有那位张郎君才会写字。李婉荷出言拜托他一二,他并不推辞,只吩咐自己的小厮快去家中取笔墨纸砚来。

    张郎君的字很漂亮。

    常念站在远处偷看。

    她虽然不知道张郎君写的是什么字,却觉得他写出来的,要比李齐光好看百倍。

    张郎君玉手执笔,行云流水般写下两张一模一样的字据,而后引着李婉荷和李老婆子签字画押。

    他正要将其中一张递给李婉荷,却被李老婆子瞬间拦住。

    “我字都签了,钱呢?”

    李婉荷似是嫌那钱脏一般,拧着眉扔了过去。

    “李娘子,您拿着这纸文书前往官府,便可办理女户,将令嫒与令郎皆转入您的户下。”

    李婉荷朝张郎君露出一抹感激的笑,“今日之事,多谢郎君。”

    张郎君微微颔首,没说什么,甚至连个表情也无,转身便告辞离去了。

    李老婆子冷眼看着那母子三人,死死将门给堵住。

    李婉荷正要进门收拾东西,却见她这般,当即眉头一压,冷声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们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我李家的东西?没叫你还来这些年吃掉的钱已经算便宜你们了,现在走了,还想讹我李家一笔吗?赶紧给老娘滚!”

    李婉荷被气笑了,“当初我嫁进你李家,带来的那些嫁妆,可都是我自己的私产!如今我要走了,怎的,婆家还要吞吃息妇的嫁妆吗?”

    那群看热闹的尚未离去,此刻便哄笑道:

    “挪用霸占息妇嫁妆,那可真真是最不要脸的人家才会做的事儿了。李大死了,自家老娘还帮着他挣一窝囊名头呢!”

    话落,周遭看热闹的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李老婆子咬碎了一口黄牙,气得人都在发抖,却不得不闪身让李婉荷进去。

    这贱妇,平日里看着不争不抢,每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真要撒起泼来,十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李老婆子恶狠狠盯着李婉荷的背影,而后一把扯开也想跟进去的常念。

    “你个赔钱货!跟进去做什么?”

    常念平声道:“我也要进去收拾东西。”

    “你是我李家买回来的,可不是嫁进来的!吃的穿的用的,可都是我李家的东西!收拾你个娘头!”

    恰在此时,李婉荷捧着行囊出来了。

    她一把拉过常念护在自己身后,冷着脸顶了回去:“李常念和李一念,那是我李婉荷的李,可不是你李家的李!别动手动脚的!”

    说罢,她背着行李,一手拉着一个离开李家。

    临走前,她朝着周遭看热闹的人群诚挚道谢,倒惹得她们不好意思起来。

    先前护着常念的那位妇人犹豫片刻,开口说道:“你们这孤儿寡母的,一时半会儿也没地儿去。若不然就去我家住两日吧?”

    李婉荷还未说什么呢,那位妇人的婆母便瞪了她一眼。

    如此,无论如何,李婉荷也不可能留下了。

    她婉拒了那妇人的好意,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待走出几里地,再看不见熟人的时候,常念拉住李婉荷,轻声道:

    “阿婆,咱们没有住处也不怕。我们今日去店宅务租赁一间屋子便好。”

    “店宅务出租的房屋,租金不贵的,一个月不过四百文钱。我还去酒楼做活,一日便有一百五十文,刨除咱们要缴纳的税负和日常开销,我一个人便能负担得起租金的。”

    “阿婆不必担心。”

    李婉荷愣了一下,有些欣慰地摸了摸常念的脑袋,“念念,你懂的真多。”

    闻言,常念有些骄傲地扬起头,“我可是在酒楼里做活儿的!这些都是我听酒楼的博士们说的!”

    “念念,以后,莫要再叫我阿婆了。我不是你阿婆。”

    话音刚落,常念的表情倏地凝固在脸上。

    她的眸中闪过几许慌乱,无措地揪住李婉荷的衣裳,磕磕巴巴道:

    “阿……阿婆……您……您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我很听话的……您别丢下我……阿婆……”

    她哀哀求着,眼眶中的泪不住积蓄打转。

    自李齐光归家说要与她退婚以来,常念心中便开始隐隐不安。

    她从有记忆起便一直跟着人牙子,直到四岁才被卖到李家做李齐光的童养媳。可是李齐光坚持要与她退婚,她还能以什么理由继续待在李婉荷的身边?

    常念抖着唇,小脸煞白。

    李婉荷叹了一口气,微微俯身,双手带了一点力道地握住常念的肩膀,和声道:

    “从前你叫我阿婆,是因为你是他的未婚妻子。可是他不再是我儿子了,你便也不用再叫我阿婆。以后,叫我阿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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