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小天城里静悄悄的。月光穿过林叶间的缝隙，落在草地上，仿佛开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百剑堂的大门没有上锁。
赛莲捏着一块发光的源石，充当灯光用。她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确认附近没人后，蹑手蹑脚地去推门。
“吱呀——”
大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吓得赛莲缩了缩脖子，立刻停了手。不知道僵在那里多久，等到回声都彻底消失了，反复确定没引过来人之后，她才敢继续她的动作。
门只打开了一条缝，她便侧着身子，姿势有些窘迫地挤了进去。
堂里没有灯。顶部的几扇窗户能透进来一点月光，那些镶嵌在壁画上的宝石被照得闪闪发光，好像夜幕上的星星。
“啥？一个月？一个月他就让你出来啦？”
阿瑞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海伍德师傅关了我三个月，可恶啊……”
“噗，学艺不精，活该。”
雷格恩笑了他一句，转身去问赛莲。
“所以，什么原因？”
“哦……师傅说我没搞清楚自己的力量是什么……”
赛莲挠挠头，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这个啊……光靠别人说还真说不明白，得靠自己去悟。”
雷格恩道。
“我的能力是和风有关的，阿瑞斯是火。”
他指指阿瑞斯。
“魔法是一种理解的力量。”
“你对它的理解是什么样的，就能把它发挥到那种程度。此外，魔法也可以说是一种相信的力量。”
雷格恩挥挥手，赛莲的头顶便刮起一阵风来。
“你相信风能吹走一切，它就能吹走一切。这种信念感也是支撑魔法的一部分。”
“说到这个，你旁边那位就因此占了不少便宜。”
雷格恩看了一眼阿瑞斯，眼中充满了一股淡淡的不可理喻。
“为什……么？”
赛莲缓缓转过头，看向倒挂在树上的阿瑞斯。
“不清楚能力是什么的话，你还记得百剑堂的池水吗？”
阿瑞斯灵活地晃荡两下，一跃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道。
“我记得那个是和每个人魔法的类型有关的，只不过当时的我还不知道咧。”
他搓搓手，手心就生出了一团火。火焰在掌心跳动，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我拔剑的时候，池水全都烧起来了，那火窜的比我人还高，吓死我了。”
阿瑞斯道。
“雷格恩他更好笑，池子里面刮起了超大的水龙卷，他出来的时候都成落汤鸡了，哈哈哈哈哈……”
他捂着嘴忍不住地笑。
啪的一声，雷格恩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他才收敛了一点。
“可我那算什么啊？一池子会咕咚咕咚冒泡的金水？”
赛莲回忆起那沸腾的池水，不由得满头问号。
“嘛……确实很抽象呢。”
阿瑞斯捏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
“说那是融化了的金属质感，也不对。看起来很轻盈，没有金属那么重。诺菲的能力就是那样的。”
“……”
好像到最后，三个人都没讨论出个结果。
如果这池水真有这么神奇……要不再试试？
池子的围栏比小腿略低。赛莲蹲下来，用源石照着平静的水面。池中心的雕像和往常一样坐在水里，赛莲似乎还能听见它问话的声音。
她一手放在围栏的台子上，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放进水里。
指尖碰到池水的那一刻，仿佛一滴染料落入水中，一抹金色缓缓地晕开。
很快，那一小块池水便开始发热，渐渐地想要躁动起来。
咕咚。
气泡升起，又在水面啪嗒一声炸开。
“谁在那里？”
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赛莲心里一惊，猛地收手转身！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灯光从大门处亮起，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你在做什么？”
门口的人继续冷冷地问道。赛莲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灯光也越来越亮。
不好！
赛莲抬脚想跑，下意识地后退，谁知竟忘了身后的水池，措不及防地倒进了池水中！
水花四溅，倒灌进她的鼻子里，呛得她来不及咳嗽，又想要爬起来。
这池水的深度太蹊跷了。那天她拔剑的时候，水顶多能碰到她的膝盖，可此时她却在不停地下沉，如同没有底一般！
灼热的水不断地灌进她的耳朵和口腔，她伸手去抓，却离围栏越来越远。恍惚间，她看见池水的浑浊正在渐渐加剧。就好像那时候一样，变成一汪不透明的金水。
哗啦。
有谁拉住了赛莲的胳膊，将她整个人从水里拉出来。
赛莲迷迷糊糊地寻到了地面，借着那人的力走出来，靠着围栏坐下。
几声咳嗽后，她总算清醒了一点，呆呆地抬头，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那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留着长发，还带着一边眼镜，看上去像是隔壁文学院的老师或者教授。
“你还好吗？”
他俯身问道。
赛莲扶着围栏爬起来，点点头。
“谢谢……”
“你是哪个老师的学生？我送你回去。”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的神色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便很快消失了。
“呃……海伍……不用了，我我我自己回去吧……”
这不是抓现行了要去告状嘛！
赛莲脑子转得飞快，急忙摆摆手，心虚地往前移两步，作势要溜。
“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赛莲已经撒开脚丫子跑远了。
"阿嚏！"
突然冲出百剑堂，外面的气温还有点低，冷得赛莲一激灵。
身上水淋淋的，好一副狼狈的样子。
她这样想着，吸着鼻子回到家里。
——
头好痛。好像从哪个高处摔下来了似的。
赛莲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浸在一片河水中。身下的卵石被血染得通红，连河水都冲刷不掉。
她想坐起来，刚一用力，两只胳膊都传来剧烈的疼痛。
应该是骨折了。
浑身是伤，她索性放弃了，仰着头，耷拉着眼皮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
月亮好亮啊。
她想着。
一滴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流下来，无声地融进河水里。
河水拍打河岸，浪花亲吻着雪白的沙滩。
草丛里有昆虫在跳跃，动物的鼾声被风绞碎了，吹到了远方。
他们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泪水忽然不受控制，如泉涌般簌簌地落下，划过脸颊，直到变得冰冷。
——
“这个，拿回去用热水泡了喝，就跟泡茶一样，懂吗？”
安不耐烦地把药包扔给赛莲。
“欸……可是我今天还要训练啊……”
赛莲含着温度计，含糊不清地说道。
“安医生，你可不可以用魔法啊……就和我的嗓子那样……一下就好了……阿嚏！”
她有气无力地嚷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你的嗓子是魔法植物导致的失声，当然能用魔法治好了。你那是感冒，得老老实实回去吃药！”
安医生回到座位上，挥挥手把她打发走了。
“哦……”
赛莲握着药包，垂着头向门口走去。
“对了，安医生。”
她忽的想到什么，转头问道。
“你……也会魔法啊？”
她瞬间觉得自己问出口的问题有点傻，不如说是傻到没边了。
“没，没什么……”
安回头瞪了她一眼，她便马上识趣地离开了。
安医生……不是羽卫么。
手里的药包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大陆上除了羽卫，会使用魔法的人很少吧。难怪叫他神医呢……
——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训练的休息时间。因为进度不同，海伍德轮换着教赛莲和原来的三个人。
小天城人不多，学院里的人就更少得可怜。那三个学生倒是热情，好不容易找到些个同龄人，便有事没事也带着赛莲聊天。
但和海伍德说的一样，赛莲不大说话，因此多半只是在中间听着他们聊。
“师傅……我有一个问题。”
赛莲趁另外三个学生正在休息，向海伍德问。
“我怎么样才能和……他们……在一起呢？”
海伍德准备点烟的手停了一下。赛莲应该还不知道那个队的强度吧……
“你想去那个队伍，有什么理由吗？”
他把叼着的烟拿下来，有点扫兴地揣回兜里。
“有。”
赛莲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这说出来也许很荒唐……但我觉得，他们当中有些人，我有点熟悉……甚至感觉，很久之前见过。”
我见过谁？说不清楚。也许是木何，也许是阿瑞斯……乃至小天城里的安医生，那么多人从眼前闪过，留下的是谁的影子呢？
“第一羽卫队嘛，是小天城最强的一支队伍了。里面的人啊，不是天才就是怪胎……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海伍德打开水杯，灌了几口凉水解渴。
“我听说后来还收过两个实力比肩天神的怪物嘞。”
凯琳娜从海伍德身后冒出来，后面接二连三地，比格和德利也探出头。
“谁知道啊，听说他们任务多着呢，好多都是上级特别指派的！”
“难怪我们来这儿这么久了，也没见过那些人长什么样。”
“哎，你别说，我还真见过，就在前天！”
比格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讲道。
“你见过？你怎么知道那是他们的队员呢？”
三个孩子自动围成一圈，把赛莲也围进去了。
“哎呀，西边图书馆的外面，不是有最佳队伍的荣誉榜吗？我后来想起来，觉得眼熟，昨天还特意跑过去确认了一遍！”
比格摇摇手道：
“这不重要！你知道我为什么记得吗？”
“为……为什么？”
德利的慢吞吞地问道。
“因为奇怪呀!天大的怪事！”
比格想拍一下大腿，手一抬差点打到离得最近的海伍德。海伍德无所谓，就那样静静地听几个学生八卦。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有模有样的。
“一个瞎子在射箭！”
他指着自己瞪大了的眼睛。
“哈？你在说什么胡话？瞎子看不见，怎么会射箭的？”
凯琳娜的兴趣没了一半，完全不信他说的话。
“是真的！就是这样才怪啊！”
比格急了，忙把准备起身的凯琳娜拉回来。
“你听我说呀，前天我从训练场回来，迷路走到靶场去了。”
“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太阳马上落山了，我急得要命。”
“小天城本来就没人，到了那个点人更少了，我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路过靶场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声音。”
比格相当庆幸，总算是有个人影了，便跑到靶场里找人。
靶场里面还分了好些层，终于在最里面的露天场地里，他发现了一个正在练习的人。
那人练得很认真，好像没发现门外来人了，比格觉得那应该是个前辈，不好打扰，便在门后面躲着偷看。
看身形是个女孩，头发用一根簪子盘的整整齐齐。拉弓搭箭的动作干净利落，放箭时的那股力量更是比格这辈子都羡慕不来的。
此时的晚风刮得正厉害，她连射几箭，每一箭的轨迹都毫不弯曲，像一颗流星划破天际，直直地正中红心。
比格看得入迷，连呼吸都暂停了。
嘎吱——
被他靠着的门板忽然发出一声短暂的叫声，练箭的那人骤然回头！
她回过头的那一刻，比格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无数细小的恶灵攀着自己的腿爬上全身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接下来，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人眼睛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竟然是个盲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地觉得害怕，天又黑了，阴风阵阵的……”
现在回想起来，比格还是要忍不住打个哆嗦。
“马上撒腿就跑了，浑浑噩噩的，最后居然跑回来了。”
他说的是木何吧……
赛莲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木何，这形象差异也太大了。
“真没出息，这就给你吓到了？”
海伍德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去去去，练你的剑去。”
凯琳娜还想问什么，无奈师傅在赶，三个人只好悻悻而去，剩下赛莲还留在原地。
“你平时应该也听的不少了，那个队伍。去问他们的队长吧——雷格恩，也算你的师兄？”
海伍德又掏出那根烟，指尖摩擦一下，燃起一小团火焰，点上烟。
他望着天边掠过的两只飞鸟，咂巴了一口烟。
“没有院长那些人的介绍，你只能找他了。”
——
她站在一扇巨大的“门”前。
听门外来的朋友说，外面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新世界。她很想打开门，去看看那边的风景。
爸爸妈妈说，不要靠近这扇门。如果擅自闯门，会受到创世神大人的处罚。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父母的警告越是严肃，他们的好奇心便越是旺盛。
她偷偷尝试过去推门，但很明显，她推不动。
门被锁住了。
她听说，打开这扇门的方法，只有创世神大人才知道。
有一天，一个朋友告诉她说，他知道怎么开门了，他们可以一起去门外的世界玩。
他们真的打开了门，在天河边欢快地奔跑，呼吸着另一个世界的新鲜空气。
可是创世神的处罚突然降临了！
她的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她痛苦地捂住伤口，想止住不停流出的鲜血，直到意识渐渐模糊，双手逐渐变得冰冷。
不，不！
赛莲猛地睁开眼。
是梦。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又是这个梦，太奇怪了，她想。
自从三年前被海莉阿姨收养，她就时常做这个梦。
准确来说，是间断性地梦到某一个片段。她试着把这些梦拼接完整，但梦太朦胧，连身边之人的脸都看不清。
不过她能确定，梦里有爸爸妈妈，还有童年的玩伴。
在来到小天城后，做梦的频率高了很多。以至于在冥冥之中给她一种感觉，梦的源头，也许就在这附近。
赛莲揉揉脸，从梦的恍惚里走出来。外面天还未亮，一看钟，竟然才凌晨四点。
睡意全无，她苦恼地躺回去。
明天……哦不对，今天还要去找雷格恩，没养好精神可不行啊。
——
“雷格恩，你果然有在考虑吧！”
阿瑞斯听说赛莲要来，一副“如我所料”的样子。
“闭嘴。”
雷格恩被他吵得脑仁疼。
四年前第一羽卫队损失惨重，尤其是作为队伍核心的队长雷格恩重伤。
安医生熬了几个大夜才把他救回来，结果他被告知不能再挥剑了。
他做过很多努力，但第一羽卫队整体的实力仍大不如从前，因他而空缺的位置始终得不到弥补。
“队长，她过来了。”
木何说。
赛莲在训练场的另一端，阿瑞斯向她大声招呼，示意她过来这边。
“我听师傅说了，你是不是想来我们队里？”
阿瑞斯激动地按住她的肩膀道。
“没那么容易。”
雷格恩扒开他，转而对上赛莲的眼睛。
“我的要求很简单。”
他指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诺菲，眼皮都不眨一下。
“打赢她，我们的队员之一，诺菲。”
诺菲完全在状况外，被指到时愣住了。阿瑞斯也有点懵，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含在嘴里，半天没问出来。
这个问题很明显，只是除了雷格恩在和海伍德沟通，他们都不了解赛莲适合什么位置。
对雷格恩的目的而言，如果赛莲加入，那么她的位置——攻击的主力，便和诺菲重合了。
队伍的人并不是越多越好。人多，指挥起来就缺乏执行力。雷格恩也没有多的心力来管理队员，尤其是招入了木何和洛希这对冤家之后。
目前队里已经有五个人了，即使洛希是半离队的，再加上一个人仍然显得很拥挤。
因此现在没有加人一说，只能换人。
诺菲不是雷格恩选进来的人，而是上级推荐给他的。
他想过让诺菲弥补队伍主攻手的空缺，诺菲在之前的队伍也是这个位置。
但诺菲进入第一羽卫队后，能力便一直在原地踏步，中规中矩的样子。与其他队员相比，她应该是最平庸的一个了。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能打赢诺菲，我，第一羽卫队，就承认你。”
她记得这个半边脸烧伤的大姐姐。诺菲把她从村里背回来，之后也陪她看病，帮她找到师傅。
她看不懂雷格恩的神情，但好像也没有回绝的余地。
“好。”
赛莲双手打开，召出剑来。
雷格恩抓住要看戏的阿瑞斯的后脖颈，拎着他一起向后退，让诺菲单独站出来。
“队长，我怎么办？”
诺菲转头，犹豫地小声问雷格恩。
“该怎么办怎么办。别放水，认真打。”
雷格恩留给诺菲一个肯定的眼神，退到训练场边缘。
诺菲是一头雾水，见赛莲认真的模样，只好也召出剑，配合她应战。
赛莲比她矮十几公分，诺菲不得不微微低头以观察她的动向。
“前辈，对不起。”
赛莲脚下一个猛蹬，身后带起一阵滞后的风，直直地向诺菲冲上去。
诺菲还未反应过来，赛莲的剑尖已从下至上直逼她的面门！
她这才意识到赛莲剑技的成熟程度，上半身立刻向后倾斜而去。剑劈开眼前的空气，擦脸而过。
这一击迅速地让诺菲切换了状态，心中敲响了警钟。
她向后撤一步，身体还维持着后仰的姿势，趁赛莲出剑的后摇，右手挥剑向上，对着赛莲的头砍去！
而跳起来的赛莲正处上位，一向善于观察的她对诺菲的动作一览无余。
见对方的剑从侧面击过来，来不及收剑再挡，便顺势把剑拉下来，翻身和诺菲的剑来了个激烈的硬碰硬。
两剑擦出一瞬火花，诺菲和赛莲各退一步。
师傅说得对，纯比力气我果然比不过别人啊……必须要发挥出自己的长处……
诺菲到底还是前辈，锻炼出的力量和胆量都不可小觑。赛莲被震得整条手臂酥麻，深深地确信物理上的力量差距不是短短一个月能赶上的。
她不敢走神，目光紧盯着诺菲的剑，急刹停下后又毫不犹豫地再次攻上去。
动作是快的，呼吸却放慢了。她静下来，仔细感知血液的流动，寻找魔力苏醒的那个爆发点。
故技重施的动作立刻被看穿，诺菲侧身一转，稳稳地躲开了她的攻击。
她顺势绕到赛莲后方，以剑柄在赛莲背上落下一记重击！
赛莲被敲得一个踉跄，呛了口气，差点脸着地摔下去，连忙几步稳住重心。来不及缓过气来，转身猛地抬剑，挡住诺菲砍下来的又一剑。
剑刃紧紧地抵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随着诺菲的发力，一寸一寸地往下移动。
赛莲的力量逼近极限，一滴冷汗沁出，滴在训练场的地上。
迫不得已，她不能再硬碰硬，只得转换了用力方向，将诺菲的剑推至耳侧，借着一股巧劲儿向外破开，才算是化解了危机。
胸腔热起来了，赛莲感到这股力量正在随血液进入身体的每个角落。
人与剑一体，剑与人同心……
师傅讲过，把剑当成身体的一部分，力量就能流进剑中，发挥作用。
她握紧剑，深吸一口气，发狠地向诺菲挥去！
剑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的弧线，比之前那一剑更快，更准！
诺菲欲躲，马上退至安全距离。一道白光闪过，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剑割去了半边鬓发！
不，剑没有碰到她。她很确定。是剑气？赛莲的魔力吗？
赛莲的剑周身散发着一圈清冷的光芒，如同她刚拿到剑时一样。
她……学会使用那份力量了。
诺菲不甘示弱一般，也唤醒了剑中的法力，看样子终于认真起来了。
对那张扬出来的法力，赛莲的脸上竟毫无惧色。
“听着，赛莲。我不知道你这种力量算哪个门派的。”
海伍德师傅说过。
“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如果有人要跟你比魔力，你可以有绝对的自信。”
“你和他们，有着相同的特质。”
赛莲一只单剑，却有暴风雨般的汹涌之势，滚滚袭来！
剑雨步步紧逼，诺菲右手持剑，左手辅以法术，双手并用，不慌不忙地接下每一招。
她想以退为进，寻找着赛莲身上的破绽。
而当她仔细一看，赛莲的动作可谓破绽百出——她似乎根本没有防范的意识，只是一味狂轰乱炸地进攻。
终于寻得一刹那，她看准机会，撤去阵法，解除了对赛莲的防御，用尽全力攻回一件剑！
诺菲突然加重力道的回击使赛莲的剑被远远地弹开，甚至因为手被震得麻木，剑竟脱手而去，飞向半空中！
诺菲左手的魔力凝聚成刀片状，立刻向赛莲的胸膛刺去！
结束了。
当刀尖碰到赛莲衣服的那一刻，诺菲想着，准备停手吧。
蓦地，诺菲的头顶传来一阵寒意。
“停。”
木何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侧，定住她们的手腕。
二人皆停住了动作。
雷格恩站在侧面，完整地目睹了这场战斗的过程。
最后这一瞬间，赛莲的剑垂直而下，剑锋已经抵住了诺菲的头颅，晚一秒钟，那剑必然会刺穿诺菲的脑袋。
整把剑悬停在空中，发出细微的嗡鸣。
赛莲的手臂抬高，手掌张开，定在那个操纵剑的手势。
“人与剑是一体的。”
这不仅仅是指人与剑的直接接触，更是来自于人内心深处的反复暗示，直到达成一种认知，认同并相信剑是构成自己的一部分。
在形成这种信念的情况下，即使剑不在手中，人依然能够控制剑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这是诺菲她……始终没能做到的一点。”
雷格恩回想起师傅的话，语气中流露出些许遗憾。
“所以这个结果怎么判啊？平手？”
阿瑞斯只关心赛莲能不能来，听不懂雷格恩在念叨什么。
“平手。”
雷格恩抱着胳膊，走到赛莲面前。
赛莲表面看似无比平静，实则内心已经慌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她的反射弧有时候就是那么长。
差点儿被捅死……还好诺菲前辈及时收手，不然胸口高低得开一个大窟窿……平手？平手是什么意思？
“没有达到理想的结果。”
雷格恩向赛莲伸出手。
“但，你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