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这里这里，给你占好座了！”李文阳冲南都招手。

    南都看了一眼电子屏上的课件，疑惑的问，“不是民间美术史吗？怎么上现代艺术鉴赏了？”课程安排都是教务早就安排好的，按理说应该不会临时换课的。

    听到南都问这个，李文阳露出一脸促狭的笑意，压低了声音说，“原来你不知道啊，我也是听隔壁班的说的，本来大二才上民间美术的，结果今年的大一新生课改，民间美术提到了大一上，所以大一的课就排在我们前面。这可苦了苏老师，这学期忙坏了，而且你也知道老苏的调性。”

    李文阳笑了笑，学生总是消息最灵通也最八卦的，听说苏成能在美院开课极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个好老婆，他的岳父大人是艺院的副校长。

    “老苏那混子日的关系户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新生在上课，他躺在教室的沙发上睡觉呢，那呼噜声都响到隔壁楼了。”李文阳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估计没想到这届新生头这么铁，拍了他流哈喇子的照片把他举报了！那群学弟学妹还说他睡觉拖鞋，而且脚还臭，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按理说这件事不大，老师上课累了小憩一下也没啥，但偏偏苏成风评不好，这个照片一出来就被疯狂转发，下面还有不少爆料的人，眼见热度越来越高，学校也不好坐视不理，只能先停了他的课。

    “老方也是够惨的，被迫加班。”事出情急，别的老师也没办法顶上，只能先让方俨上着现代艺术鉴赏，能看得出方俨也不大情愿，课间休息的间隙还在不停打电话发消息，估计是在找人接手。

    “我去茶水间接杯水。”南都跟李文阳打了个招呼，拿着水杯走出门，路过厕所听到方俨在里头打电话，“业笙，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也很为难，院长让我帮着找人，我只能想到你，你就当是帮我吧，行吗？”

    是季业笙？

    南都的动作一顿。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方俨叹了一口气，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沮丧，“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考虑几天吧，过两天我来找你。”

    南都在方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着水杯冲他打招呼，“方老师。”

    方俨无暇顾及他，点了点头。

    其实真论专业知识的话，季业笙正儿八经的史论专家，他念得那个专业对知识体系这方面要求很高，何况文物大多和民俗有一定联系，特聘季业笙来教民间美术确实是最适合的，但是看方俨的样子，季业笙应该是没答应。

    南都拿着手机点开前两天新加上的微信，对话框仍然停留在那句您已添加对方为好友。

    他忽然很想问季业笙为什么放弃读研究生，那时候他都快毕业了吧，为什么毅然决然舍弃一切。

    “豆子，想什么呢？今天周五，下午没课，我们出去玩呗！”李文阳拍了拍南都的肩膀，“阿蒲和老攀也去，我们再叫几个女生一起玩啊！”

    南都兴致不高，也不想扫大家幸，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去哪儿玩啊？”

    “就钟南街那边，那边有个古镇之前一直维修保护，刚弄好，吃的玩的可多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李文阳勾着南都的肩膀，南都比他高，被他勒的有些难受，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松开，勒死你爹了。”

    说是古镇其实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现在的古镇都是商业化的小集市，南都挺反感这种经营模式的，这些古建筑以前大多是有历史价值的城楼或者鼓楼，如今却变成了油腻的小吃街和倒卖各种批量生产的小玩意儿的地方，再也没有人能静下心来欣赏真正的历史遗留。

    李文阳找了俩女生，都是班里玩的比较好的，长头发的叫何潇，短头发的叫汤原。

    小吃街人很多，很热闹，两个女生手牵手去逛路边一个卖陶瓷做的小物件的店了，其他室友去看路边的杂耍了，南都不感兴趣，有点渴，看到街对面有一家卖水果捞的店，想着去看看。

    “老板，怎么卖的？”

    老板一看有生意，满脸堆笑，“小伙子，我这儿的水果都是新鲜的，新店开业大促销，只要9.9一斤！要不要来点？”说着便递过去一个塑料打包盒。

    打包盒都递到眼前了，南都也不好拒绝，伸手接了，打量了一眼这小摊里摆着的水果，都是一块块切好的，样子看着还行，那就来点吧，一点水果能多少钱。

    结果一上称——

    48元！

    南都看着笑的眼睛都睁不开的老板以及一盒子被酸奶盖住的水果捞，都怪他刚才看手机去了，没想到这奸商居然是连酸奶一起称的。

    “小帅哥，微信还是支付宝？”

    这他妈真的不是诈骗吗？现在外面的世界物价都这么高了吗？几块水果一点酸奶居然要大几十了。

    但看这老板处变不惊的样子估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南都啧了一声，懒得拆穿他的小把戏了，就当做慈善了。

    正准备付钱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按住了南都的手腕，骨节微凉还带着一点薄薄的茧，南都一愣。

    季业笙不动声色的站在摊位前，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老板，你这水果是进口的吗？”

    老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我明码标价的，你别砸我场子，这些都是小帅哥自己挑的，称上显示的就是这么多，不信你自己来称！”

    “那我们不要了。”季业笙拉住南都的手腕准备走。

    那水果摊老板哪儿能坐视不理，扯住季业笙的衣领，粗声粗气的喊道，“你谁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选了东西不付钱是什么道理？都快来看看啊，有人想吃白食啊！”这老板居然还有脸大喊大叫。

    越来越多人聚集，大多都在看热闹，没人帮季业笙他们说话也没人赞同那奸商老板。

    季业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指了指南都，“我是他家长，他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现在我合理怀疑他乱花钱所以我要没收他的零花钱，他没钱付你了。”

    南都眼神闪了闪，撇了一眼季业笙，后者正好偏过头对他挑了一下眉。

    “放屁，你就是想赖账，都来评评理啊！有人吃白食啊！”老板扯住南都，“小伙子，这是你哥吧，他连一点水果都不给你吃，你也忍得下去？”

    南都张了张嘴想说他不是我哥，又觉得没必要解释，心里倒是隐隐有些雀跃，居然能在这里碰到季业笙。

    “哎哟，这哥哥也太抠门了，一点水果都不愿意给弟弟买！”看热闹的人不明真相小声议论着。

    季业笙眨了眨眼睛，随后掏出手机，“喂，是市场监督管理局，我要举报一起哄抬物价，欺诈消费者的事件，地址是……”

    话还没说完，那老板先慌了，拽住季业笙的手甚至想抢手机，“别别别，既然小帅哥突然不想吃那就算了，小本买卖，没必要吧？”

    季业笙放下手机，拉过南都，“走，回家哥哥给你买个十斤八斤吃个够。咱去吃进口的，这小摊的不卫生。”

    南都看了一眼他根本没亮屏的手机，低头遮住眼底的笑意，装的还挺像。

    已经走了挺远了，这边人少了些，南都忍了忍还是开口，“你打算抓住我的手到什么时候？”

    季业笙似乎刚反应过来，松开了手拨了拨耳后的碎发，他的头发又长了，今天扎了一个小马尾在后面，脸颊两边的碎发衬得他的脸蛋更小了。

    “小同学，我刚可是帮了你，这么无情啊，用完就扔？”季业笙一脸揶揄的看着南都。

    南都不自在的撇开脸，双手插进裤兜里，“我又没让你帮，那点水果钱我还是付得起的。”

    季业笙丝毫没有被嫌弃多管闲事的恼怒，嘴角勾了勾，“是，小同学零花钱多么，但是真别上他家买，这边的摊子都是流动摊贩，那老板不厚道，水果也不大干净，你刚才玩手机不知道，他趁你不注意把掉地上的水果捡回来了，洗都没洗一下呢，你真想吃啊？”

    南都瞳孔微缩，此时也产生一种万幸的感觉，还好没买。

    “谢谢。”

    季业笙瞧着面前的小男生泛红的耳垂心里得了趣，指了指对面一家卖烤羊肉串的小摊，“真要谢我，不如请我吃烤串，反正小同学零花钱多么。”

    南都噎了一下，“你不是刚还说不干净吗？”

    季业笙眨了眨眼，“不干不净吃了不生毛病嘛，小同学想吃吗？叫声哥哥带你去吃。”

    南都白了他一眼，“叔叔，都快三十了，要注意保养身体，少吃重油重辣的。”

    季业笙眼角眉梢荡过一丝笑意，“哟，你怎么知道我多少岁的，你们方老师说的？不厚道啊。”

    南都眸子暗了暗，“走吧，还吃不吃了？”

    “跟你开玩笑的，哪儿能让小同学请客啊，带你吃点别的，我请客。”季业笙在前面带路。南都偏头看着他眼尾一颗泪痣心里忽然觉得一阵酸涩。

    如果没有六年前那件事，季业笙应该会站在更闪耀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