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所有成绩都已经出来。

    高一三班考的还不错，综合成绩在一到六班的清北班里排第二，平均分排第三。

    丁兰心情不错，给他们买了西瓜，然后将座位表放在大屏上让他们自己换座位。

    胡霜可怜地对着许心阮眨了眨眼睛，“阮阮我不想和你分开，更不想和顾初坐。”她朝着前面顾初的背翻了个白眼。

    顾初听见这话猛地转头，“谁想和你当同桌啊，要不是我这次考差了轮得到你吗？”

    他们俩又吵了起来，双方的语气都不带一点客气，而且侮辱性极强。

    许心阮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抬头看大屏，假装在找自己的名字，却发现旁边的名字变成了物理课代表李淮。

    而路远遥旁边的名字变成了王语嫣。

    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用书将自己的脸遮住，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本来不想哭的，只是她想不明白如果是按成绩来分，王语嫣和路远遥的成绩是怎么排到一起的。

    许心阮强忍泪意咬了口西瓜。

    好冰。

    许心阮和李淮在第二列的第三排，路远遥和王语嫣在第三列的第四排。

    唯一不变的是路远遥还在许心阮斜后方。

    耳边响起了一道好听的女声，是王语嫣的声音。

    “啊，这个西瓜好冰。”

    然后她又听见熟悉的男声回答，“太冰就不要吃了，对身体不好。”

    许心阮却偏偏要吃，“李淮如果你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

    李淮：“？”

    她解释道：“我早上没吃早餐，现在有点饿。”

    李淮也是个话少的，刚好他也不想吃就给她了。

    许心阮又问了问周围的人有没有不吃的都可以给她，唯独没有问斜后方的那一桌。

    最后许心阮接连不断的吃了四个冰镇西瓜，钻心的冰。

    她的脸色煞白，还好天气不错，没过一会脸就有了润色。

    中午，周悦陪着许心阮去食堂吃午饭，途径篮球场时，许心阮到处望了望，看见了她们班那一帮爱打篮球的男生，心想路远遥应该也在。

    早上的气她早就消了。

    周悦挽着许心阮的手，“都叫你别担心了，这次考的那么好。”

    许心阮抿了抿唇回，眼底有些许复杂的情绪，“这哪叫好啊，在我们班都排不上号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

    食堂的人不多，走读生都愿意去外面吃。

    不过这样也好，食堂阿姨对留下来吃饭的人就不会手抖了。

    周悦：“不知道我这个成绩回去会不会被我妈揍一顿。”她用筷子在饭团里戳了戳。

    周悦的妈妈刘玉兰一向很温柔，许心阮去过她家几次，感觉刘玉兰跟周悦的相处方式就像姐妹一样。

    “相信我，阿姨肯定不会，可能还会夸你有所进步。”

    夏风微拂，将许心阮额头上的几根碎发吹了起来，她用了一个黄色的发卡将碎发卡在耳边。

    她本来想和周悦去逛逛超市，却在半路被告知丁兰找她。

    许心阮敲了敲门轻轻地喊了声报告，她的语调轻盈而柔和，要不是长得还算高，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没发现有人来。

    见到一个男孩垂手而立在丁兰桌前，他的头发墨黑，碎碎密密的，衬托出发髻下白皙如玉的皮肤。背影挺拔清秀。

    许心阮心一抽，是路远遥。

    老师同时把她和路远遥叫来做什么？

    丁兰招招手示意许心阮过来，“许心阮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路远遥侧头看她，注意到她头发上的黄色发卡。

    许心阮回忆了上一次丁兰找她的场景，用指甲在手心里掐了掐，“对不起丁老师，我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个位置。”

    难道路远遥也是课代表。

    有他在，许心阮觉得自己会做不好的。

    “我其他科的成绩不太好，我想多花点时间在其他科上面，丁老师你再找找别人吧。”

    丁兰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我原来就是打算让你和路远遥做同桌，因为你的弱势学科刚好是他的强势，相反他的弱势是你的强势，你们刚好可以互补。”

    许心阮很想问那为什么又换了。

    “不过你们现在的位置也离的不远，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就当是提升自己。”

    整个对话中路远遥一直都在看着她，她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想逃跑。

    丁兰注意到了许心阮不太自然的神情，“你是有什么难处吗？我记得你之前说要考虑的时候是很开心的。”

    许心阮紧咬嘴唇，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想要逃离路远遥的视线。

    第一次求你不要看我，她心想。

    她也第一次忍住了不去看他。

    路远遥出声：“那为什么又要把我们换了？”他脑海里不断响起那天和王家聚会时王语嫣说的话。

    话音刚落空气凝固，直到广播里响起午自习铃声。

    许心阮和路远遥又一次并肩走在了办公室到教室这一段路，两人各怀心事，脚步走的异常慢。

    路远遥脚步停下，叫住许心阮，他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于是他打探道，“如果我们是同桌，你会当课代表吗？”

    许心阮感觉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她眼睫垂下来，很诚实地回，“会吧。”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也不敢看路远遥的脸，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再一次灰溜溜地跑回了教室。

    路远遥呆了好一会，他眸光一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

    接下来的好几天许心阮都没再出现在路远遥的视线里，就连后方有同学叫她，她都假装听不见。

    总之就是不回头。

    今天正好轮到许心阮值日，她从卫生间洗拖把回来后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路远遥跟王语嫣。

    她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路远遥：“你确定你那天在座位表上看到了我们俩是同桌？”

    王语嫣站在他前面，她将身体贴上去，在路远遥喉咙下方呼了口气，“不是啊，我叫我爸换的。”

    姿势有点暧昧，不过她还算诚实。

    与此同时，隔着一面墙的许心阮在认真拖地。

    路远遥向旁边挪了两步，与王语嫣拉开距离，唇角勾了勾，“行，那我也叫我妈换。”

    “换了干嘛啊，和我坐不好吗？”王语嫣小脾气上来了，声音也有点大。

    “跟我坐一块影响你成绩，说到底我还是为你好。”

    王语嫣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想通了后路远遥丢下一句走了，没再回过头。

    等许心阮出来后，外面只有周悦一个人了。

    许心阮看见周悦的表情后吓了一跳，表情有点……丰富。

    周悦风风火火跑过来搂住许心阮的脖子，“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什么？”

    “王语嫣和路远遥在那个啥。”她用手在空中不停比划着，也一直在给呆住的许心阮使眼神。

    “就卿卿我我啊。”

    许心阮假装很惊讶，其实她知道周悦的话一直都是半真半假，有很多夸张成分，而且她相信路远遥，就算他和王语嫣两情相悦，也不会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

    *

    路远遥跟陈琼商量了一番换位置的事情，陈琼没答应也没拒绝，忙着敷面膜。

    路远遥拿起他妈妈的手机，用陈琼的语气给备注为遥遥班主任的人发了消息：老师麻烦给路远遥重新换一下座位，谢谢！

    对面很快回复好。

    “你帮我把精华挤到脸上。”陈琼将贴着面膜的脸凑上来。

    一股香气飘过来，香味逼人，路远遥将陈琼的头发贴在鼻尖，闻到了许心阮身上的薰衣草味。

    难怪他觉得亲切又熟悉，没想明白的问题终于解开了。

    他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尬笑一声，一边很自然地向陈琼脸上慢慢挤出精华，“妈，我在学校遇到一个不太认识却感觉很熟悉的人。”

    陈琼眯着眼意味不明地观察了自己的儿子，“一见如故？”

    “没有，就是感觉她一直都在我身边，她认识我，我不认识她。”

    “一见钟情呗，儿子你恋爱了。”

    陈琼用几个字就让路远遥的内心翻江倒海。

    他起身走开，唇瓣一张一合，“你知道的，我不信一见钟情，除非我生病了。”

    路远遥从小到大就没生过什么病，连感冒的次数都很少。

    所以陈琼和路远遥经常用生病来表示不可能的意思。

    *

    许心阮的爸爸许孟辉经常赌博，一赌输了就和阮琳吵架，喝醉酒后还出手打了阮琳，后来许心阮看不下去了，把自己的爸爸告了。

    现在他们离婚了，阮琳一个人带许心阮，单看许心阮名字感觉她爸妈还挺相爱的。

    时间不是解药，是麻药。六年来阮琳一个人带许心阮很辛苦也很艰难，情绪崩溃时才会吐露心声，许心阮只要犯一点错，阮琳就会打她骂她，说她活该。

    后悔生下她。

    许心阮也常常在想，如果没有自己，妈妈是否会更幸福一点。

    但她自己也很想得到幸福。

    这次月考成绩许心阮做足了准备才敢走进门，阮琳大概已经知道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静静地盯着地板，脸色惨白，表情僵硬。

    或许是许心阮关门的声音大了一点，阮琳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在地上，易碎物品发出啪啦啪啦刺耳的声音。

    天气并不寒冷，许心阮却冷的发抖。

    她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碎玻璃，弱弱地喊了声妈妈。

    “别叫我妈！你不配当我女儿！”阮琳将她推到在地。“你看看你那个成绩，你对得起我天天这么辛苦吗！”

    许心阮考的并不差。

    数学141，语文102，英语116，物理69，化学40，生物53，地理47，历史73。

    总分640，班级排名17。

    “妈我班级17名。”她竭力咽下泪水，声音颤抖着。

    她从来没进过班级前20，她想告诉阮琳她有在进步。

    阮琳哭着跑进主卧，用力将门关上。

    砰，发出一阵沉闷的轰响。

    许心阮咬紧嘴唇，嘴唇里渗出鲜红的血，她捂着嘴小声哭起来，手上有好几个被玻璃刮伤的口子，一直向外涌出鲜血。